第69章 死亡訊息的新解讀

周曉京瞬間手足冰冷,其實周曉越真的猜中了,隻是她不知道霍朗的真實身份就是霍家五少爺霍雲帆!

周曉越見到堂妹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便知道這裏麵一定有些緣故,想來是周曉京擔心門不當戶不對,婚事遭到阻礙,便笑著安慰周曉京道:“二妹你放心,雖然偵探的身份比咱們周家的二小姐是低了些,不過隻要二妹喜歡,大姐就堅決支持你!咱們周家也不是那等趨炎附勢的人,況且霍朗他自己幹得也不錯,可是浦江家喻互曉的神探呢!”

周曉京低頭不語,心想你不知道霍朗的真實身份,若知道了,你也不會同意。

周曉越便揣度著,一定是堂妹進明鏡工作不久,想必感情還不成熟,這時問她問得多了,隻會叫她為難,便笑道:“罷了,大哥那邊你不要擔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我去跟大哥說明就是了!天色不早了,公司裏還有點事,我就不跟二妹吃晚飯了!”

姐妹倆又說了幾句道別的話,周曉越就匆匆走了。

周曉京回到公寓,邵媽媽已經準備了一桌子好菜,她一心以為大小姐會留下吃晚飯,所以特意多做了幾個拿手菜,白斬雞,生煸草頭,水晶河蝦仁,脆皮乳鴿,炸得金黃酥脆的魷魚圈,口蘑鍋巴湯,滿滿地擺了一桌子,聽說周曉越已經走了,不禁悵然若失。

周曉京坐在桌前,麵對一桌饕餮大餐,卻提不起絲毫食欲,她和霍雲帆的前路在哪裏?說心裏話,她不怕二叔反對,二嬸作梗,更不懼曉錦曉嵐的冷言冷語,但如果大哥大姐不喜歡霍家人,周曉京就算與霍雲帆在一起了,心裏也會很難受的,一邊是刻骨銘心的愛情,一邊是難以拋開的親情,周曉京夾在兩者之間,左右為難。

炒毛蟹,雙包鴨片,椒鹽蹄膀,紅燒獅子頭,雙菇番茄蛋湯,外加一隻醬黃色的酒壇子,淡淡地發出釉子的光澤,空氣中飄散著濃濃的酒香——光緒五年的紹興女兒紅,用一隻小小的提子從酒壇子裏盛了出來,淡黃的酒液如光滑的絲綢,一看即知是上品好酒!

霍雲帆道:“你酒量比我好,過幾日我二堂哥娶親,還得請你去陪客!”

陸昊然將酒杯一放,笑道:“這麽快?不是說你家老太太一直介意趙琬珠的出身麽?”

霍雲帆眉角一揚,笑道:“這個嘛......我略施小計,幫了我二哥一把!”

陸昊然挑起大拇指讚道:“不錯,兄弟你成人之美,一定會有好報,以後可以娶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做太太的!”又指著桌上的酒杯笑道,“照理說這樣的美酒,應當留著你結婚時候再喝的!”

霍雲帆夾了一口毛蟹,放進嘴裏,慢慢地品著,毫不在意地笑道:“我結婚的時候自然還有好酒!今天跟兄弟‘酒逢知己千杯少’,自然要喝這幾十年的陳釀,才算配得上咱們兄弟的交情!”

陸昊然今天喝得亦是酣暢淋漓,他豪興不減,端起滿滿一杯酒,仰脖子喝幹了!

霍雲帆道:“江湖豪客喝酒喝得痛快時,都要出個什麽節目來助助興,今兒咱哥兒倆來點什麽節目?”

陸昊然敲敲腦殼,笑道:“人家說:‘琴棋書畫詩酒茶’,咱們今晚有好酒,茶自然是用不著的,兄弟我才疏學淺,不會彈琴不會作詩,這兩樣也罷了,書和畫嘛,雖然來得一些,可是家裏就我一個人,咱們沒有‘貴妃研墨,力士脫靴’的待遇,這兩樣也罷了,隻有下棋這一樣,也還使得!”

霍雲帆執著一雙黃楊木的四楞包金筷子點牢他,笑道:“好你個陸昊然!知道我的棋藝不佳,偏要跟我賽棋藝!罷了,我也早就想跟你學一兩手,今兒你就教我兩手!”

於是兩人鋪開攤子下棋,不大一會兒,霍雲帆的子兒就被陸昊然圍在垓心,眼見敗局已定,陸昊然搖頭道:“其實方才那一步,你若這麽走,我便沒辦法將你圍住了!”說著,把方才的棋路細細向霍雲帆解說了一遍。

霍雲帆於棋藝上雖不精通,卻也略懂一二,眼見陸昊然說得這幾步,別出心裁,精妙無比,不禁拊掌叫好,讚道:“你的棋藝這樣精,我輸得心服口服!”

陸昊然謙虛笑道:“其實也不能說我的棋藝好,方才我教你的這一手叫‘入穴取魚勢’?,是《玄玄棋經》裏的精妙棋譜,還是家父當初手把手教給我的!”

說著,臉現惘然之色,想到父親對他一直視如己出,細心教養,如今陸家幾個女兒卻為了財產陷入生死廝殺,不禁為九泉之下的舅舅感到傷心!

霍雲帆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殺害美儀的真凶揪出來,繩之以法!美儀是個聰明人,她死前留下的死亡訊息一定是指出了凶手的真實身份,隻可惜我冥思苦想,仍舊解不出來!”

藏藍的夜幕裏,一顆顆亮閃閃的星子像織女隨手撒下的一把素銀頂指,透過又輕又薄的窗紗寒浸浸地照進來,霍雲帆倚在樟木萬壽藤欄杆上,隻覺夜涼如水,涼得晶瑩剔透,透到欄杆雕上著的萬壽藤裏,一根根曲折盤繞的萬壽藤也變作了通透無瑕的水晶雕花。

陸昊然道:“你也不必過於自責。美儀的智商在她們姐妹之中是最高的,想當年她在巴黎上大學,可是拿過拿破侖獎學金的!還曾作為學生代表參加過在科西嘉島舉行的拿破侖逝世的周年紀念活動!”

霍雲帆喃喃道:“確實不簡單......拿破侖......”

霍雲帆突然跳了起來,銳叫道:“霧月政變!霧月!霧月在共和曆中應當是幾月份?”

這一下變生不測嚇了陸昊然一跳,還以為霍雲帆哪根筋不對了,他木愣愣地望著霍雲帆,囁嚅道:“霧月......應該是十一月吧!”

十一月,對了,應該是十一月!這就是了!

法國在一七九三年十月五日國民公會決定改行共和曆法。根據十一月通過的曆法,規定以一七九二年九月二十二日共和國成立之日為共和元年元旦。每年仍分十二個月,每月三十天,下餘的日子稱“無套褲漢日”。月名以自然的變化為特征,借用一個小冊子中的童話式的名稱,定為葡月、霧月、霜月、雪月、雨月、風月、芽月、花月、牧月、獲月、熱月、果月。每一天也有專門名稱。這就是法國很著名的共和曆。

“昊然,麻煩你現在就給曦辰搖個電話,叫她弄清楚一件事——很重要的一件事!”霍雲帆急煎煎地說道,然後對陸昊然做了一番解釋。

陸昊然聽了,疑惑道:“你確定?可你是怎麽知道的!”

霍雲帆的全副精力都被調動起來,止不住地在屋裏徘徊來去,說道:“呆會兒再跟你解釋,我需要這最後的一樣證據,來證明凶手就是那個人!”

陸昊然知道霍雲帆的破案能力,沒有九成的把握,他也不會表現出這種抑製不住的興奮,於是陸昊然立刻給程曦辰搖了電話,若在往常,曦辰早該睡了,但今天恰好曦辰才在陸太太那邊受了一頓排揎,回來氣得睡不著,跟掬雲發了一個多時辰的牢騷,心情才稍稍平複一些,聽到陸昊然電話裏講明了原委,立即著掬雲去查。

雖然天色已晚,但掬雲在陸府當了十幾年的差,結交廣泛,人脈深厚,不大一會兒,就查了個清清爽爽。

於是不到半個小時,陸昊然放下電話,近乎崇敬地仰視霍雲帆,讚歎道:“跟你推理得一模一樣,案發現場被凶手拿來擦血的那幅畫,正是一幅法國油畫!”

“凶手是陸令儀!”霍雲帆忽然篤定地說道。

陸昊然還是不明白其中曲折,問道:“為什麽?”

霍雲帆道:“其實美儀是用兩個姿勢出示了死亡信息,她一隻手指著前方的法國油畫,另一隻手卻在旗袍的裏襯上寫了‘11’這個阿拉伯數字,當時我就注意到,在‘11’的下方還有一個血點,我想美儀當時應該想寫出的是‘11月’,但‘月’字沒寫完,她就斷氣了,由於當時她被刺死之後趴在地上,所以書寫起來很不方便,這個數字‘11’的兩豎看起來卻像兩橫,因而被我們誤讀成了‘二’!但美儀指證的人,既不是小排行的二姑娘嘉儀,也不是大排行的二姑娘豐儀,而是想用‘11月’加上麵前的那幅法國油畫組合起來,構成一個信息,殺害她的真凶,是乳名‘霧娘’的三姑娘陸令儀!”

陸昊然驚異道:“真有你的!竟連我們家姑娘的乳名都打聽到了!”

“這還得多虧了你大姐身邊那位說話不當心的青霜姑娘,談話之中不小心透露出你們家四位姑娘的乳名——‘雪露霧雯’!”

陸昊然沉默片刻,道:“這種死亡訊息的出示方式,也太過曲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