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淵收拾的速度要比陸安逸快得多。他今天的工作好像也做得很快,等陸安逸好不容易從神遊的狀態走出來一點,睜眼就看見了坐在她對麵的林行淵。

男人身上穿著HUGO BOSS的深黑色西裝,一條深藍色的領帶打得整整齊齊,沒有戴眼鏡,戴著一塊百達翡麗的機械表,袖口上銀色的袖口熠熠生輝。他眯著眼睛托著下巴看她化妝,一雙冷清的眼睛中居然可以看到‘滿意’這兩個字。

陸安逸抿著嘴扭開頭,等著化妝師說了一聲‘可以了’之後就大大方方的站了起來。林行淵也跟著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卻沒有挽起她的手臂。陸安逸抬頭看了他一眼,剛好也看到了男人低頭看向她的一眼。

“你看什麽?”

陸安逸呲著牙凶道。

男人也不生氣,往前邁了一步,陸安逸慢騰騰的跟了上去。寧一也換了一身黑色的禮服跟在她身後。陸安逸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得到的回應依然是寧一那張不動聲色的臉。

景家很快就到了。

景家祖宅在郊區,一大片莊園種滿了高大的觀景樹木,甚至有一條蜿蜒的小河。陸安逸貼在車的另一邊,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外邊。她常年生活在國外,對於國內一些龐然大物樣的家族還是比較清楚的,隻是沒有做過太多交流,陌生得很。

但是景家三小姐景伶她還是聽說過的。

那個女孩子今年應該是十九歲,跟她同齡。如果說陸安逸是生長在溫室的小花骨朵,風一吹就要掉幾片花瓣的小公主的話,景伶可就算是個風裏來雨裏去的強悍姑娘了。她上邊有兩個兄長,都是早年聯了姻有自己生意的。景伶出生的時候她的兩位兄長都已經成年,幾乎將景家來了個對半劈,所有人都覺得景伶這輩子都要做個安安靜靜在家裏養著的小公主的時候,景伶做出了一些——

比較驚世駭俗的舉動。

“不要隨便靠近景伶。”車子安靜的行駛著,林行淵忽然開口道。

“什麽?”陸安逸一愣。

“我說,不要隨便靠近景伶。就算是她主動接近你,你也不要跟她交流太多東西。”林行淵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陸安逸立刻漲紅了臉,咬唇道:“不要隨便拍我的頭!會長不高的!”

她這幾句話其實已經越界了。前邊開車的寧一安安靜靜沒有說話,很久之後陸安逸後知後覺的反應到自己其實並不應該說這幾句話,但是林行淵卻意外的沒有生氣。

她舒了一口氣,有模模糊糊的感覺有哪裏不對。

景家到了。

寧一下車為他們打開車門,林行淵站在車門外把手放在了車門上,動作輕柔的好像是個紳士。陸安逸深吸一口氣,提這裙子走下了車。她踩著小巧的白色高跟鞋,粉白色的禮服樣式簡潔大方,烏黑亮麗的頭發被盤在了頭頂,發間別了一束零碎的發卡。

兩個人並肩進到了景家大宅,般配的好像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陸安逸其實還是很擅長應對這種類似的局麵的。

她畢竟是陸家正正經經的小姐,雖然不像陸安然一樣長袖善舞,但是該懂的禮儀也都知道。

林行淵也知道,所以隻是讓陸安逸一個人去玩,他很快就一個人融入了人海中——跟他打招呼的人太多了。相比之下,陸安逸就是個沒在國內圈裏露幾麵的小丫頭,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被林行淵包養的小丫頭。

寧一安安靜靜的跟在她身後。

陸安逸試著跟寧一搭話,但是寧一是種規規矩矩的站著。

陸安逸撇撇嘴,一個人跑到了角落裏坐著吃點心。

“左邊有三個出口,右邊一個,正門有保安——後門的出口不知道有幾個。”陸安逸四

處亂看,景家這次接風宴是舉辦的非常隆重,從大廳一直延伸到了後花園。

陸安逸想要去花園看看,卻被寧一攔了下來:“小姐,先生說您最好跟先生待在同一個地方。”

陸安逸喪氣的坐了回去。

寧一繼續雷打不動的站在她旁邊。這個冷著臉的女人好像連動都不想讓她動,陸安逸零嘴一口接著一口的吃,到最後都是寧一給她拿的。

“寧一寧一,”陸安逸扯扯她的衣角:“你去幫我那杯酒好不好?”她伸手指指遠處——跟她現在坐著的地方剛好是一個房間的對角線——的一張桌子。

寧一看了一眼,有些猶豫。

陸安逸懇求道:“拜托啦我吃撐了想喝點東西。”

寧一過去了。

陸安逸安靜地坐在原地沒有動,靜靜的等著寧一回來。

寧一的步伐很快,幫她拿回來之後陸安逸也依然很安分。她小口小口的抿著酒,沒有再要求些什麽。

——現在不是逃跑的時候。寧一看得太緊了。陸安逸咽下最後一口酒:“寧一寧一,再去拿一杯可以麽?”

“小姐,您喝的酒太多了。”寧一看著陸安逸臉上浮起來的紅暈,委婉的拒絕道。陸安逸仰著頭可憐巴巴的懇求道:“可是我嗓子好幹,你去幫我要一杯醒酒湯可以麽?”

“好的,您稍等,坐在這裏不要亂動,我很快就回來。”寧一頷首。

陸安逸坐在原地乖巧的像是個什麽軟萌萌的小動物。寧一走了一半忽然轉過頭來看她,陸安逸笑著衝她揮了揮手。

——她在計算著寧一走出去的距離。

等寧一的身影剛從拐角消失,陸安逸立刻就站了起來——

抬腿就走。

林行淵的身影被一群人擋住了,不斷有人來找他敬酒,男人很難時時刻刻注意到陸安逸的行蹤。

陸安逸心髒砰砰的跳動著,沒走出兩步就撞上了一個人。雖然說陸安逸身材嬌小,但是她走得太快,撞上的人也是個嬌柔的小姐,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孩子就被她撞倒了。

“啊抱歉抱歉。”陸安逸慌亂的擦了一下頭上的汗,伸手想要把那女孩子拉起來。

女孩子一邊握住了陸安逸的手,一邊微笑道:“沒關係。幸虧我手上沒拿什麽東西。”

陸安逸急得很,兩個人沒鬧出什麽聲響來,旁邊的人都覺得是個小意外,倒是沒有引起神什麽注意。

陸安逸勉強笑了一下,繞過那女孩子就想走,一隻手卻忽然搭上了她的肩膀:“這不是陸安逸麽?”

陸安逸僵住了。

這個聲音她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在很長一段時間中,這個聲音的主人都是她噩夢的主角。父親,母親,陸家,還有一些無法忘記的人。

——陸安然。

陸安逸絕望的想,這次逃跑計劃是真的泡湯了。

陸安然絕對,絕對不會輕易地放過她。

“安逸姐姐,走這麽急做什麽?把小伶撞傷了怎麽辦?”陸安然溫柔道。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裙,緊身的材質勾勒出她優美的身姿,長長的脖頸仿佛天鵝一樣高傲,臉上的神色卻是如同蓮花一樣青春。

她挽著剛剛被陸安逸撞倒的女孩子的手臂,偏頭微笑。

陸安逸轉過身來,勉強笑了一下:“寧一不知道去哪裏了,我去找她。”

——林行淵在帝都的上流圈子裏很出名,寧一又是他身邊最常見的人,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寧一的存在。

“——”陸安然的神色扭曲了一下。

——她在覺得我是炫耀。陸安逸明白,最開始毛遂自薦的人是她陸安然,但是林行淵選中的人卻是陸安逸。雖然不是什麽值得

驕傲的事情,但是看到陸安然吃癟,陸安逸還是很開心的。

“陸安逸?”女孩子偏頭笑了一下,友好的伸出手:“你好,我是景伶。”

陸安逸把手遞出去:“你好,陸安逸。”

她這時候才有心去看看這個女孩子——說實話說是女孩子其實很不恰當,景家三小姐景伶比她高了一個腦袋,比起陸安然也是高了大半個腦袋,她沒有穿女人常見的禮服,而是一身帥氣的小西裝,留著一頭及肩的短發,整個人幹脆爽朗。

景伶捏住她的手,眯著眼睛笑:“安逸小姐手可真軟。”

——她把玩著陸安逸的手,像是在捏一隻貓的肉墊。

陸安逸有些難受的把手往回縮了縮:“景伶小姐?”

“叫我小伶就好,你跟安然是姐妹對麽?長得可真是各有千秋,剛才我都沒有認出來。”景伶眨眨眼睛。

陸安逸忽然就不急著把手收回去了。

陸安然的臉色有點難看,但是尷尬也僅僅是一閃而過:“小伶,我跟安逸姐姐不是親生姐妹。”

——其實這件事兒不是什麽秘密。

陸安逸在國外很少回國,她沒見過這個圈裏的人,但是不代表著陸家在圈子裏沒有名氣。事實上大多數人都是知道陸安逸的存在的,而陸安然,卻是活的像是個笑話,即使陸父沒有那種意思,但是在外人看來,陸安然就是給陸安逸陪嫁的。

“哎呀,”景伶皺皺眉,稍帶了一點歉意:“抱歉呀安然,我也是剛剛回來,有些事兒不是很清楚。”

“這種事情不重要吧?”陸安然笑了笑:“我跟安逸姐姐的關係很好,有沒有血緣關係倒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兒。”

景伶無辜的眨眨眼睛:“說起這個來我倒是挺好奇的,安逸跟你是姐妹的話,做生意的能力是不是也很棒?”

“安逸可不像我這麽沒福氣。”

“嗯?”

陸安逸的手被景伶牽著,她低頭看看兩個人緊緊抓著的手,又抬頭望望陸安然略有些得意的神色——其實陸安然各種小表情小動作都很隱秘,但是她從小跟陸安逸一起長大,陸安逸對她的各種神色都了若指掌——

就像現在這個一樣。

溫軟、柔和、寬容、大方、得體,標準的禮儀微笑下是一種隱秘的得意跟惡毒。

跟她將陸安逸推下湖的時候、跑到她房間接著慰問的名義不斷地重複她母親的死亡過程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伶知道林行淵林大總裁吧?”陸安然微笑道:“安逸姐姐是個有福的人,現在就在林先生那裏。”

嘴裏的話說的好聽,實際上她是在炫耀——

陸安然做生意的能力的確不錯,現在陸家人掌握的股份,基本上就是她跟陸父對半分的,而這幾句話的言外之意,大概就是陸安逸就是個被包養的賤貨。

這也是陸安逸非常不喜歡跟其他人交流的願意。

不像是普通人一樣生了氣就擺臉色或者破口大罵,她身邊的大多數女孩子都像是陸安然一樣有著良好的教養,從不輕易動怒,或者說是,所有的怒氣都被包裝的完美,話裏的尖銳的刺,不到紮人的那一刻完全看不出來。

至少陸安逸是不會這種考驗能力的說話方式的。

“這樣呀——”景伶眯著眼睛笑:“那我過會兒也該去看看林行淵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把女孩子帶回家養著呢。”她牽著陸安逸的手,放到自己嘴邊吻了一下:“安逸的手可香可軟,真是便宜林行淵那個混蛋了。”

陸安然暗地了咬碎了牙。

陸安逸險些笑出來。

——雖然她不是很喜歡林行淵,但是無疑,此刻林行淵就是針對陸安然最好的武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