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感覺……就和她家一樣的?”

突然從裴文德背後響起的聲音不僅嚇了他一大跳,同時還道出了他內心的想法。

“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香客,卻對寺廟內的廂房情況了如指掌。”

“再加上她們故意選擇在這接近黃昏的時候來到目蓮寺,說明她們是這間寺廟的常客。”

伴隨著一陣儒雅隨和的語調,眉清目秀、器宇不凡的慧寂和尚緩緩推開廂房的大門,出現在了裴文德的麵前。

“一群妙齡少女,卻詭異的出現在一間接近荒廢的寺廟,而且還有常住的跡象。”

“小郎君,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很奇怪呢?”

明明是第一次見麵,但慧寂表現出的熟絡卻讓裴文德有種異樣的親切感。

“你是?”

沒有正麵回答慧寂的問題,因為裴文德早在看到這群姑娘們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意識到她們並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麽簡單。

比起這個寺廟裏隱藏的秘密,裴文德現在更好奇自己眼前的這個和尚到底是幹什麽的。

按照之前老方丈的說法,眼下這個和尚隻是途經路過這裏,然後因為體乏口渴就選擇在這個寺廟借宿。

可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忽然出現的和尚似乎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特別是在注意到這個和尚的左手無名指、小指都是殘缺的後,裴文德覺得自己很有可能遇上“高人”了。

在裴文德前世的某些武俠小說裏,曾經廣泛的流傳過這麽一句話,那就是混江湖最不能招惹的就是老人、小孩、女人。

而在這個存在著妖魔鬼怪的真實世界裏,僧侶道士、尤其是“天殘地缺”級別的僧侶道士,那才是真正必須小心的存在。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這些僧侶道士身上的殘疾,是他們降妖除魔時留下的,還是為了明誓而特意造成的。

“小僧慧寂,是從江西吉州趕來此地尋人的。”

似乎看出了裴文德不經意間的戒備,慧寂了然的解釋道。

“路經此地,發現這間寺廟似有‘不詳’,所以便找個借口在此留宿。”

滿臉黑線的聽著慧寂的解釋,裴文德再次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種似曾相識的熟悉。

“要是我記得不錯的話,出家人是應該是不打誑語的吧!”

用肯定的語氣說出疑問的句式,裴文德這並不是在反問慧寂,而是在強調佛家的戒律。

佛家五大戒律,不殺生、不偷盜、不邪**、不妄語、不飲酒。

就連裴文德這種沒有出家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麽身為一個正兒八經的和尚,慧寂之前的說辭就明顯是犯戒了。

“佛家五大戒律,是前人為了導人向善、勸導眾生而立的。”

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容,慧寂看著自己眼前的裴文德,也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然而戒律的存在僅僅隻是一種手段,而非目的。”

“如為大善、若行大善,需謹記自己的目的,而非刻板的死守戒律。”

“如若不然,循規蹈矩便能夠超脫往生,那這世間修行成佛之事未免有些太過容易了。”

盡管沒有明確的說“自己說謊是為了行善”,可慧寂話裏話外透露的意思卻讓裴文德終於明白,對方身上的那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的。

【老和尚?】

是的,慧寂此刻表現出的那種對傳統、對經典的不屑,簡直和靈祐禪師如出一轍。

換而言之,這兩人都屬於那種不止看破紅塵紛擾,甚至就連佛家戒律和經典也一並看破了的不世狂僧。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在聽到裴文德的這句低聲吟喃,慧寂的眼睛頓時一亮。

“好詩,好詩!看來你也知道這個道理呀!”

“不過這句詩得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行此作為的僧侶,必須是要有著極高佛學境界和大慈大悲之心的大師才行。”

“不明此理而行此舉,無異於勸人墜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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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目蓮寺的大雄寶殿之內、三世諸佛座下,方才安排好李家小娘子住宿的老方丈不由的喃喃自語道。

“好一個‘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啊!”

聲音無喜無悲,老方丈的眼神卻在這個過程中逐漸犀利了起來。

宛如猛虎出閘,越發犀利的眼神讓老方丈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慈眉善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怒自威的霸氣。

“圓德!”

聽到自家師傅的呼喚,一直在大雄寶殿外靜默打坐的圓德立馬起身,然後走到了老方正的背後。

“師父?”

就和其他普通的僧侶一樣,圓德看上去也是一個年紀並不算大的青年。

但是從他那骨瘦嶙峋的身體、以及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都可以看出這是一位遵循著苦行之道的苦行僧。

以肉體的痛苦來磨練精神與意誌,尋求思維和境界上的超脫,這就是所謂的苦行僧。

“圓德,自我將你從流民中收養至今,有多少年了?”

微微頷首行禮,圓德用他那辨識性極高的聲音緩聲說道。

“弟子自幼孤苦、父母雙亡,於十年前跟著家鄉父老逃難至此。”

“幸得師父收養,不僅僥幸的活了下來,如今還尋得大道歸途。”

有些愣神的看著圓德,老方丈用一種不知道是感慨還是解脫的語氣低喃道。

“原來距離那時候已經過了十年了,你都這麽大了。”

恍惚間,原本霸氣側漏的老方丈似乎又變回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連帶著語氣也柔和了許多。

“圓德,這十年來我從來沒要求你做過什麽……”

“但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圓德甚至沒問老方丈要自己做什麽,就直接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師父凡有所請、凡有所願,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弟子亦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