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潭州某處荒廢的古寺之中。

“該死的!”

“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狼狽的跌坐在地上,隻見黃巢望著寺廟外的一眾目光警惕的修行者,眼神中滿是不甘與怨恨。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準備良久的計劃最終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就在自己即將決定對溈山發起總攻的前一晚,分散在各地的成員就卻欽天監、潭州散修、以及溈山的眾人逐個擊破了。

這一次的行動,比先前狙擊那些試圖潛入潭州的妖魔更加決然。

整個潭州的各方勢力幾乎傾巢而出,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將黃巢的勢力連根拔起。

姑且不說動員這麽多人力物力所需要花費的時間和精力。

單單溈山方麵如何發現那些潛伏起來的妖魔,就是一個令黃巢十分費解的問題。

更遑論,為了防止黃巢和玄音提前察覺到異常,慧寂還聯手裴文德擾亂了天機,杜絕一切占卜和預測的可能性。

“阿彌陀佛!”

正當黃巢憤怒和不解的時候,一聲似曾相識的佛號忽然從不遠處的人群中傳出。

下一秒鍾,難得全副武裝的慧寂走出了人群。

不同於日常落魄的僧侶打扮,此刻的慧寂身披金縷袈裟、手持九環禪杖,一舉一動都散發出威嚴肅穆的氣場。

這才是真正的聖心邪佛,這才是真正的大唐國師。

無論匯集平日裏表現的多麽平易近人,那都隻是他在自己親近之人麵前的表現。

一旦到了正式的場合,慧寂自然會表現出與自己身份相符的一麵。

“慧寂!!!”

望著那突然出現的慧寂,黃巢難掩自己心中的憤怒與後悔。

要是早知道這和尚會將自己逼到如今這個地步,當初哪怕就是拚著重傷,也要將其誅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慧寂與黃巢也算是一對老對手了。

慧寂一開始出山的時候,就在機緣巧合之下撞破了黃巢的陰謀,並且以一己之力說服整個神策營棄暗投明。

緊接著,當慧寂成為國師之後,又不遠萬裏的追殺黃巢這位禍亂江山的“氣運之妖”。

黃巢至今都沒有恢複前世的修為和道行,大部分功勞得歸結於慧寂這兩次鍥而不舍的追殺。

當然了,如此的戰果也不是沒有任何代價的。

慧寂破戒重修之後的兩次重傷,也都與黃巢的拚死反擊有關。

“黃巢……或者說,我該稱呼你為‘目蓮僧’才對。”

一點都不在意黃巢那充滿了殺意的時候,慧寂隻是平靜的注視著對方,眼神中看不出絲毫情緒的起伏。

“現在你已窮途末路,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聽著慧寂那平靜的聲音,黃巢突然氣極反笑的大喝道。

“投降?哈哈!”

“你既然知道我是目蓮僧,那就應該知道我的脾氣!”

“真正的目蓮僧從來不知道‘投降’這兩個字該怎麽寫!”

伴隨著黃巢的大聲呼喚,肉眼可見的元氣漩渦在天空中凝聚。

好似天威、又好似神怒……

一道晴天霹靂至雲層中劈下,帶著萬夫莫敵之勢狠狠劈向了寺廟外的眾人。

“妖孽!死到臨頭了還敢猖狂!”

根本不需要黃巢出手,一位欽天監的緝妖師猛然向前踏出一步,然後雙手結成法印反向朝天一揮。

轟!

宛如流光劃破天際,又好似火山直衝雲霄。

那道驟然落下的雷霆在半空中就被擊落,連帶著那剛剛匯聚而起的元氣漩渦都被打散了。

就如同前文所言,這次的行動是慧寂和裴文德聯手布置,幾乎將手頭上的所有的力量都發揮到了極致。

所以麵對這重重包圍,別說是已經落了難的黃巢。

哪怕就算是巔峰時期的目蓮僧來了,都得認真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真正的目蓮僧的確大智大勇……”

伸手製止了麾下緝妖師更進一步的舉動,慧寂依舊保持著那種平靜到令人厭惡的語氣說到。

“但伱不是目蓮僧,你甚至不是火頭和尚……”

“你隻是借助火頭和尚的屍身、借助目蓮僧的阿賴耶識重生的‘墮落鬼神’。”

不得不承認,慧寂在氣人方麵的確很有一手。

隻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慧寂就把黃巢氣得三屍神暴跳,後槽牙都差點給咬碎了。

因為慧寂的這番話等於是從根本上否定了黃巢的存在,為他一直以來的種種行為定下了一個“反派”的基調。

這對於自詡“正義”的黃巢來說,是絕對不會被允許接受的!

“不過是一個假借佛祖之名成道的凡人,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慚!”

“你即已知道我的真身是目蓮僧,那想必也知道那‘八百萬惡鬼’逃出地府的真相吧!”

“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將那八百萬惡鬼重新關回地府!”

“區區一介凡人,你有什麽資格否定我!”

既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宣泄……

黃巢死死的盯著慧寂,用一種充滿了惡毒的語氣嘲諷道。

“看來凡人終究是凡人,就算假借佛祖之名成道,也注定無法理解我的宏願!”

“我這是在救世,我這是在拯救蒼生!”

麵對黃巢的狡辯,慧寂卻忽然嘴角上揚,然後似笑非笑的低喃道。

“真是可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將私欲淩駕於眾生之上,卻又假借眾生之名行事的惡徒。”

“你說你是在救世,你說你是在拯救蒼生……”

“可我看到的隻是一個一味否定自己,一味追尋前世幻影的瘋子。”

明明聲音沒有多大,慧寂的話卻傳遍了整個寺廟,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黃巢,你敢說你此前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成為真正的目蓮僧?”

“成為那淩駕於眾生之上的神佛嗎?”

此話一出,場麵瞬間陷入了寧靜。

敏感的黃巢甚至產生了某種錯覺,看到了在場其他人對自己毫不掩飾的嘲諷和譏笑。

又或許……那並非錯覺?

假借眾生之名行惡,假借救世之名施暴。

這樣的行為哪怕就是在以“不擇手段”著稱的緝妖師群體中,也是深受鄙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