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地網 (加更求月票)

凡春運被沈詠潔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隱隱升起一絲慌亂。

她在馬車上坐立不安,拉著張氏的胳膊悄悄地道:“……娘,不會出岔子吧?”

“怎麽會?你舅舅本事通天,這麽點子小事,怎麽可能出岔子?”張氏虛弱地笑了笑,將凡春運摟進懷裏。

“娘,我不喜歡春運這個名字,我也討厭凡這個姓。”她伏在張氏懷裏悶悶不樂,“我還是喜歡暗香這個名字。”

“這是小事,等你回到你舅舅身邊,你就跟你舅舅姓。至於名字,你想叫什麽名字,就叫什麽名字,跟你舅舅說一聲就行了。”張氏憐惜地在凡春運額頭親了一下。

說是舅舅,明明是親爹……

隻是她親爹身份特殊,說是舅舅還好些,才能堂堂正正有個身份。

如果說是親爹,她又一輩子見不得人了。

張氏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叫“舅舅”好……

凡春運點點頭,“那我以後還叫暗香,但是跟舅舅姓。”又問:“舅舅姓什麽啊?”

“姓夏,你舅舅姓夏。”張氏知道女兒這一去,不知多久才會見到,所以打算告訴她一些事情,免得她去了北齊,兩眼一抹黑抓瞎就不好了。

“夏?那娘您怎麽姓張?”凡春運疑惑問道,“舅舅不應該跟娘是一個姓嗎?”

舅舅應該是娘的兄弟。

張氏笑了笑,“我也應該姓夏……”

如果她能嫁給他。她肯定是夏張氏了。

“哦。”凡春運沒有轉過彎,以為娘親其實是姓夏,“夏這個姓好。我喜歡。我以後就叫夏暗香。”

張氏點點頭,“你喜歡就好,以後還是叫你暗香吧,叫習慣了,再改總是別扭。”

“好啊好啊!娘還是叫我暗香。”凡春運已經自作主張,等到了北齊,就要說服舅舅。將自己的名字改做夏暗香。

“夏,曾經尊貴無比,是中州大陸上的國姓。你舅舅,是最尊貴的皇室之後。”張氏低聲對女兒說道:“所以我曾經告訴過你,司徒算什麽東西?我們夏家在中州大陸高高在上的時候,他們司徒家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做乞討的賤民呢……”

凡春運的心猛地跳了起來。砰砰砰砰跳得那麽快。她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真沒想到,原來自己不是一個窮家小戶的後人,而是中州大陸上最尊貴的前朝皇室後裔!

“娘,是真的嗎?娘,您真的是夏氏後人?”凡春運驚喜問道。

“噓!你小聲點兒。”張氏忙捂住她的嘴,“這些事,你知我知就夠了。若是你再說與別人聽,咱們夏家就是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下場!

凡春運打了個寒戰。小臉都嚇白了,“為什麽?娘?”

“你要知道。如今雖然是三分天下,但是這三個國家的皇族,不過是竊取了周氏江山的竊國賊。而在數百年前,這中州大陸是周氏皇族主宰。他們是見不得光的低賤墮民後裔,搶了我們大夏的江山,也是竊國賊!隻有我們大夏皇室,才是中州大陸上最尊貴的血脈,最正統的主宰!”張氏說得很驕傲,臉上倏地亮了起來,因受重傷而變得蠟黃的雙頰泛起了通透的嫣粉,“你舅舅……就是大夏皇室最嫡係的後人!”

隨著張氏的話語,凡春運的心裏升起一股神聖之感。

她仿佛看到在不遠的未來,她被封為公主,不管是北齊、東元,還是南鄭,這三國的皇室都跪在她腳邊,搖尾乞憐……

到了那個時候,謝大哥……一定會對她另眼相看吧!

她的出身,不比姐姐差!

這一瞬間,凡春運滿心的憤憤不平之意都平息了。

她不著急。

她年紀小,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等。

而姐姐,卻是過一年,就老一歲。

等她風華正茂的時候,姐姐已經是人老珠黃了。

凡春運勾起唇角,臉上漾起一個勾魂奪魄的微笑。

大車在東元國京城的大街上行走,很快來到大慈悲寺。

張氏披著鬥篷,扶著凡春運的手下了車,站在車下看了看大慈悲寺的山門。

大慈悲寺的山門對麵,有一個修鞋的鞋匠,專心致誌拿著小釘錘在補鞋。

鞋匠左麵,是一個篾匠,拿著篾片在編一個竹簍。

鞋匠右麵,是一個賣糖人的,拿著小勺子專注地勾畫一個拿著金箍棒的猴子。

而大慈悲寺的山門兩邊,有一個推著小推車的農夫慢慢走過,小推車上蓋著稻草,不知道底下什麽東西。

還有兩個醉漢,打著架,你推我搡地從山門前跑過。

來來往往的行人和往日差不多,不多也不少。

張氏放了心,攏了攏鬥篷,帶著暗香往山門裏麵行去。

她們一進山門,山門外麵的人就變了臉。

補鞋的鞋匠拎著小釘錘站了起來。

篾匠用手拉著手上一根長長的篾片,在半空中抽得颯颯作響。

賣糖人的握著糖勺起身,另一隻手拎著一桶滾燙的糖液。

還有推著小推車的農夫停了下來,將手往稻草裏一伸,噌的一聲抽出一把長刀!

兩個大架的醉漢幹脆打到大慈悲寺山門裏麵去了!

等這些人都進去了,一個衙差模樣的人才從牆角鑽出來,對後麵的人揮手道:“已經進去了!快向謝副相回報!”

張氏被廢了功夫,耳力不如往日靈敏,絲毫不知道有一串人跟著她和春運進來了。

……

東元國迎賓館的風雨樓裏,夏凡剛剛睜開眼睛。滿意地歎息一聲。

這麽多天了,他幾乎是第一天睡了整夜的覺!

他從**起身,正要穿鞋下床。北齊禁軍的首領匆忙走了進來,見四下裏無人,忙對夏凡單腿下跪,拱手輕聲道:“師父,徒兒來遲了,師父受苦了!”

夏凡滿意地笑了笑,抬手讓他起身。一邊穿鞋,一邊輕描淡寫地道:“行了,你已經是北齊的禁軍首領。不是我的徒弟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沒有師父,就沒有徒兒的今天。”那人還是執著地給夏凡磕了頭,才起身。

這位禁軍首領名叫劉斐。今年才十八歲。有膽有謀,因是夏凡的徒弟,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厲害。

不過他能在十八歲就做上北齊禁軍首領的位置,卻不是靠夏凡,而是靠他的遠房親戚,曾經的北齊國大將劉常雄。

隻有劉家的親戚,北齊皇帝才會放心把禁軍交給他。

劉常雄算是劉斐的本家族叔祖,但是已經出了五服。很遠的親戚了。

是夏凡千方百計找了劉家這樣一門遠親出來,挑了其中資質最好的一個孩子收在門下做弟子。

他本事高強。不是這些普通武人能比擬的。

在夏凡門下十年,劉斐早就超出同齡人一大截,就算是比他年紀大的人,也很少有打得過他的。

“你還是這麽守禮。”夏凡似笑非笑地起身,去浴房洗漱一番,出來對劉斐道:“今天叫你來,是有件事要托付於你,你一定要幫我辦好了。”

“什麽事?師父盡管說。”劉斐恭敬答道。

“你換下裝,去大慈悲寺幫我接個人。”夏凡說著,從書案上的書裏抽出一張小像,“就是這個姑娘,她姓凡,叫春運。”

劉斐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忍不住道:“……這個世上,真的有這麽漂亮的姑娘?”

看上去還是個小姑娘,就已經這麽勾人了,長大了真不知怎麽得了……

夏凡得意地笑了笑,用手彈了彈那畫像,道:“有比她更漂亮的,你沒見著。”

“誰?怎麽可能比她更漂亮?”劉斐很是驚訝,從夏凡手裏接過畫像細看。

“她娘啊。”夏凡笑了一聲,“她娘年輕的時候,比她好看多了。”

劉斐:“……”好吧,是他少見多怪。

“一路上小心,我總覺得不會平平穩穩讓你接回來。你記得隨機應變。”夏凡吩咐了一聲,就出去外屋吃早飯了。

劉斐低頭又看了一會兒畫像,才整整齊齊折疊起來,放到自己胸口,從夏凡的屋裏出去了。

回到自己屋裏,他把臉上假的大胡子取了下來,換上一身下人的灰衣,跟著出去買東西的雜役出了迎賓館,往大慈悲寺去了。

……

大慈悲寺裏,張氏低聲對方丈道:“方丈,大人是怎麽交代的?”

方丈雙手合什,“阿彌陀佛”了一聲,道:“將凡姑娘藏在靜室裏,等會兒有人來接她。”

張氏知道夏凡深謀遠慮,做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有時候,不止三步,可能五步、七步,甚至是九步。

他既然答應了,肯定會安排妥當。

張氏這一次豁出去了,拿他們最大的秘密威脅夏凡,隻求給自己女兒一個活命的機會。

“春運,你跟著這位小師傅去靜室,等你舅舅派人來接你。”張氏對凡春運低聲吩咐道,指了指往靜室去的路。

凡春運很是不舍地拉著張氏的手:“娘,您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

張氏定了定神,道:“娘隻有留在東元,才能更好地保護你。——你去吧,跟著舅舅好好過日子。”一邊說,一邊狠心將她推走。

凡春運跟著小沙彌剛去靜室,張氏和方丈就聽見大雄寶殿外麵傳來一陣嘈雜喧嘩的叫聲。

“叫你們方丈出來!”

“堂堂大慈悲寺,居然藏汙納垢,窩藏民女!”

“你們這些賊禿!成天好吃懶做,騙別人的香油錢,如今更是連女人都敢窩藏,還要不要臉?!”

這些叫聲一聲比一聲高,還罵得汙穢不堪。

方丈聽不下起了,走出來道:“你們有什麽事?我們大慈悲寺是佛門清靜之地,你們不要大聲喧嘩,汙了出家人的清修。”

“我呸!還出家人!——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戒酒戒肉戒色?!你們大慈悲寺的和尚,既不戒酒,也不戒肉,如今連色戒都破了,還當他媽的什麽和尚?!”那修鞋的鞋匠提起小釘錘,狠狠往大雄寶殿的柱子上砸去。

他後麵那個篾匠大叫:“大家進去搜!看看他們把女人藏哪兒了!”

“賊和尚的不義之財,人人得而取之!”

“快搶啊!去晚就沒了!”

這幾個人一通呼喊,把大慈悲寺外麵的路人都吸引過來了。

先聽見大慈悲寺的和尚私藏民女,又聽見可以進去搶賊和尚的“不義之財”,很快吸引了一批貪婪的路人。

同時,一批便裝的官兵也混在人群中鑽了進來。

一群群的人往大慈悲寺裏鑽,四處搜尋女人和錢財。

張氏嚇得臉都白了,忙悄悄往後門摸去。

進來的有些官兵根據謝東籬提供的線索,在大慈悲寺開始搜查。

很快,就讓他們查出了一箱箱金銀珠寶,還有很多女人用的東西!

“狗禿驢!真的藏有女人!”

民眾頓時沸騰了。

“打啊!打死這些假和尚!”

“不僅有女人,還有寫給北齊的書信!——這些金銀財寶,都是要運到北齊的!”

“天啊,!他們是北齊的探子!”

這些東西一搜出來,外麵那些全副武裝的官差便正式衝了進來,大聲道:“讓一讓!讓一讓!刑部辦案!捉拿北齊間者!”

那些衝進來的路人忙放下手裏搶的東西,趕緊溜了出去。

很快更多的官差衝了進來,不僅有刑部的,還有大理寺的,更有兵部的軍士!

將整個大慈悲寺圍得水泄不通。

方丈知道不妥,忙要偷偷溜走,卻被一個眼尖的官差看見了,將他拽了回來。

這方丈也是有功夫的,知道這一次不能善了,隻有亮出功夫,跟官差對打。

大慈悲寺裏的和尚見方丈帶頭打官差,他們也紛紛動手了。

一時大慈悲寺的各個殿堂都打得不亦樂乎,刀劍橫飛,到處是呼喝哎喲之聲。

凡春運在靜室聽見外麵的叫喊聲,嚇得緊緊縮在牆角,不知道舅舅什麽時候會派人來接她。

正惶恐間,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凡姑娘,你在裏麵嗎?是你舅舅派我來接你的。”一道清亮爽朗的男聲傳了進來。

不遠處,張氏正要往這邊走過來,可是後麵追趕她的人官差也跑過來了。

情急之間,她隻有拐上小道,拎著裙子從大慈悲寺的後門跑了出去。

……

“大人,張氏跑了。”

“跟著她,一家一家抓。”謝東籬冷聲吩咐道。

這就是他放出去的網,將要把北齊在東元國京城的第一條線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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