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南丁格爾

幾個禦林軍抬著一張早就準備好的官椅進來,將司徒健仁放上去坐著,抬了出去。

蘭兒沒有跟去,而是垂著頭站在堂上。

沈大丞相帶著幾個副相也跟著出了酒樓的大門。

謝東籬抬頭看了一眼在樓梯上站著的司徒盈袖,對她點了點頭,也轉身離去。

剛才還擠滿了人的一樓頓時變得空空****的。

司徒盈袖看著一個人低著頭站在那裏的蘭兒,便叫了自家的下人過來吩咐道:“你們把蘭兒姑娘抬回司徒府吧。我隨後就到。”

家裏的下人應了,過去請蘭兒出去。

蘭兒也不抬頭,對著司徒盈袖的方向福了一福,起身跟著司徒家的下人先走了。

司徒盈袖上了樓,對沈詠潔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抱著她的胳膊猛一陣搖晃,“娘,我本來想離那邊更近一些,好看得更清楚。沒想到一出去,外麵那麽多人,我身不由己,被他們擠著擠著就出了城,我嚇死了,還好娘馬上派了護衛去接我,不然我今天就要被關在城門外頭了!”

沈詠潔也覺得外麵人那麽多,到處都是雪,路那麽難走,她一個小姑娘,大概就算自己想跑出去,也是跑不了那麽遠的,肯定是被裹挾出城了,完全沒有想到是司徒盈袖主動跑了出去&

沈詠潔不想讓她覺得太容易過關了,便板著臉道:“我早說什麽來著?讓你不要出酒樓的大門,你怎麽還是跑出去了?回去記得給我去抄《尋天誌記》十遍,看你還動不動就往外跑。”

《尋天誌記》是大周朝的史書,離他們現在也有五百多年了,因為裏麵的內容讀起來頗為遙遠奇特。中州大陸的讀書人都拿來當神話傳說看,幾乎人手一冊。

司徒盈袖苦了臉,道:“《尋天誌記》有十多卷,娘您不是吧?那要抄到猴年馬月啊?!”

“……就抄第一卷。”沈詠潔想了想,“別的留著你以後犯了錯再抄。”

司徒盈袖翹起嘴角,乖巧地應了,跟沈詠潔回了司徒府。

……

皇宮裏。五相帶著司徒健仁進了皇宮。

司徒健仁一個人在偏殿裏等著。心情簡直激動得不能自已。

他一向知道自己運氣好,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運氣好到逆天的地步!

他不僅是東元國排名第一的皇商。而且是東元國元後的唯一幸存的嫡皇子!

那豈不是說,這整個東元國,都是他的……?!

五大丞相在元宏帝的九儀殿裏回報情況。

元宏帝默默地聽了半天,才感慨地道:“當初。元後難產身亡,臨死的時候。跟朕說,如果有緣,這孩子還會再跟朕重續父子情,沒想到。這件事原來是真的!”

沈大丞相是早就跟元宏帝商量好的,聞言馬上跪下來請罪:“陛下恕罪!當初元後為了給陛下留一滴嫡出血脈,以性命相托。臣為了東元國,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便冒著欺君的大罪,偷偷將三皇子從宮裏渡了出來,養在宮外。這些年,好在沒有辜負元後所托,這孩子平安長大,還為陛下養了兩個皇孫和皇孫女!”

張紹洪看著沈大丞相裝模作樣的德行,打鼻子裏哼了一聲,道:“沈大丞相,您這可真是大膽!——偷盜皇子,欺君罔上不說,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個皇子,我說,您真是所圖不小啊!”

沈大丞相更深地低了頭,伏在地上。

雖然司徒健仁的一切安排,都是元宏帝親自拍板,沈大丞相隻是執行者而已,但是當著臣子的麵,元宏帝是不會承認的。

否則,他這皇帝的麵子可就被扯得幹幹淨淨了。

三十多年前,北齊國兵臨城下,東元國麵臨滅國之際的羞辱和尷尬再一次浮上元宏帝心頭,他有些不悅地閉上眼,輕輕歎了一口氣。

謝東籬拱手出列,道:“陛下,對於張副相說沈大丞相此舉雖然有欺君之嫌,臣不敢苟同。”

“哦?這毫無疑問的欺君之罪,怎麽到了謝副相這裏就不敢苟同了?哦,我想起來了,謝副相剛定親的未婚妻,可是沈大丞相的外孫女。難怪,難怪,外孫女婿為外祖父說話,肯定是說自家人好話了!——若你還是我女婿,是不是就要站在我這邊說話了?!”張紹洪毫不留情地嘲笑謝東籬,對於謝東籬當初順勢退親還是耿耿於懷。

謝東籬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道:“張副相,您說話不用含沙射影。當初令愛不願跟我成親,私奔出城,路遇劫匪的事,我一直為了你們張家的名聲,忍著沒有說,沒想到你今日還在顛倒黑白,倒打一耙!”

“啊?!張副相你的女兒當初是逃婚私奔出城?!”王副相恰如其分地叫了起來,顯得很驚訝的樣子。

陸副相咳嗽一聲,看了看元宏帝不置可否的樣子,便閉了嘴,低頭不語。

他們陸家,跟謝家有親,但是因為沈遇樂和司徒暗香的事,又跟沈家和司徒家都結了梁子,因此到現在這個時候,他就隻能裝聾作啞了。

張紹洪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想指責謝東籬血口噴人,但是又擔心謝東籬是不是握有什麽證據,如果激怒他,被他甩出來打臉就不好了,因此馬上轉了話題道:“謝副相,今日說的是沈大丞相的欺君之罪,你扯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做什麽?”

“你還知道是陳芝麻、爛穀子?”謝東籬冷笑,“難道剛才不是張副相您先提起來的嗎?”

張紹洪憋得一口惡氣堵在胸口,深深地呼吸幾下,終於還是咽了下去,道:“說一千道一萬,沈大丞相偷運皇子出宮。欺瞞陛下之事,是板上釘釘的!”

他就不信,謝東籬還有這個本事,舌綻蓮花,把這個大罪也給他扭轉過來!

謝東籬馬上接口道:“張副相,陛下還沒有給沈大丞相定罪,您就這樣迫不及待了?難道又想如同對待我們謝家一樣。把沈大丞相拉下來。再讓你們張家人頂上去?!”

張紹洪一窒。

他還真的有這個想法……

他四弟張紹天本事不小,當初也是進士及第。

若不是他早年心不在朝堂,年紀輕輕就出去遊曆。一去十多年,哪裏輪到他家老二張紹齊做張小副相?

這一次,如果能順利把沈大丞相拉下來,給沈家定下大罪。也許可以試一試把自己的四弟推上去。

謝東籬對他冷冷一笑,又對元宏帝道:“陛下。臣聽聞,對君之忠,又大忠和小忠之分。小忠者,對陛下言聽計從。事事不隱瞞,一切以陛下的吩咐為準。這種忠君之人,隻能說明哲保身。並不是真正為了陛下著想,更對國對民無利。大忠者。以大義為先,以東元國利益為重,縱然一時跟陛下心思不合,但是長久來看,卻是為了陛下的製轄能夠長治久安。”

元宏帝聽了麵露微笑,連連點頭,道:“謝愛卿言之有理。身為君上,當然是更偏愛大忠之人。如婦人一般唯唯諾諾的小忠者,不是你們這些居相之人應該做的。”

“陛下是明君,才能有此胸懷。”謝東籬將元宏帝又捧了一把,接著說道:“而沈大丞相此舉,就是大忠陛下。為了延續陛下的嫡係血脈,為了東元國的最終利益,他忍辱負重,三十多年來不知傷了多少腦筋,用了多少計策,才護得三皇子安全。所以臣認為,沈大丞相不僅沒有欺君,而且是功在社稷,無罪當賞!”

“胡說!”張紹洪聽得鼻子都要氣歪了,“簡直是一派胡言!”

他沒想到,謝東籬還真能掰,居然真的給他生生扭轉過來了!

“是不是胡言,要聽陛下定奪。畢竟三皇子是元後和陛下的嫡親骨血。而且當初北齊咄咄逼人,元後到底是難產而死,還是有別的緣由,都未可知。所以沈大丞相沒有向陛下言明此事,也是為了三皇子的安危著想。”謝東籬慢慢將黑鍋往皇後齊雪筠那邊送過去了。

她不背鍋,誰來背?

更何況,這件事她根本就不是無辜之人。

謝東籬雖然不知道裏麵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他隻要把他知道的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兩個人遇到的那些危險想一遍,就知道皇後齊雪筠應該早就知道了……

隻不過沒有公開司徒健仁的身份,所以一切角力隻在私底下進行。

元宏帝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了,他點點頭,溫言道:“說得好!沈愛卿快快起來。這件事,你無罪有功,朕一定要好好賞你!”

沈大丞相站了起來,躬身道:“為陛下和東元國盡忠,是臣的職責所在,陛下無須為臣應該做的事封賞。”

元宏帝笑著道:“話不能這麽說,該做的事,也有用心做,和敷衍了事兩種做法。你為朕,為東元國鞠躬盡瘁,不礙於私名小利,卻是該賞。——來啊!賞沈大丞相皇莊一座,封一等子爵!”

元宏帝這樣一說,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連張紹洪都不敢再爭執了,一起躬身應是,向沈大丞相道喜。

沈大丞相鬆了一口氣。

他本來以為這個鍋背上了,至少也要罰俸三年,沒想到不盡一點事沒有,還給自家掙了個爵位,不由對謝東籬更加滿意。

“你們先下去,沈愛卿留下。——宣司徒健仁進來。”元宏帝露出驚喜的神情,其實心裏很是不悅。

司徒健仁不成器,他已經對他失望透頂,可是因為他是元後嫡子,身份揭露,為了盈袖和小磊,他不認這個兒子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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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謝忽而暖冬打賞的桂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