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舊情 (第一更,求月票)

整個永昌五十一年的年節,王副相家就被王錦奕的這些醜聞給淹沒了。

為了避嫌,凡是家裏有待嫁女兒的人家年節都婉拒了王副相家的年酒帖子,隻送了年禮了事。

當東元國京城別的世家都門庭若市的時候,王副相家門可羅雀,凋零得可怕。

三侯五相中的張家本來是跟王家最交好的,但可惜張紹洪中了風,到現在還不能起床。

本來張副相如果不中風,一定是會來王家吃年酒的,可惜他一中風,連張家都沒有人來。

沈家的大夫人王月珊是王家嫡女,每年初二也會帶家人回娘家看爹娘,但因沈家還有好幾個未嫁女兒,這個風尖浪口,她也不敢大張旗鼓地回娘家,隻能在初二傍晚,京城大街上沒有什麽行人的時候,一個人帶著丫鬟婆子悄悄回去給王老太爺和王老夫人拜年。

王老夫人拉著王月珊的手,歎息又歎息,最後含著淚說:“月珊,錦奕是你侄兒,看在他從小就親你這個姑姑的份上,幫他長長眼,定門親事吧……”

王月珊苦笑著道:“娘,我隻是姑姑啊!錦奕爹娘俱在,還有祖父祖母,拐十八道彎也輪不到我這個早就嫁了人的姑姑給他定親事。”

王副相和王副相夫人在門口聽見了,顧不得避嫌,忙進來對王月珊道:“妹妹,這件事我們可以托你做主。你千萬不要見外。到現在這個地步,我們悔之晚矣,隻希望亡羊補牢,能救一點是一點吧……”

王錦奕才學確實不弱,但是在女色上確實有些不注意。但這些以才子著稱的世家子們,都是以風流韻事為榮的……

像王錦奕這樣養外室養成內子的情況還是很少見的。

“我最近在想,是不是錦奕得罪什麽人了,才招致這樣的報複?”王月珊深思說道。

她其實也不想淌這個渾水,但對這個侄兒她一向還是喜愛的,如果他真的能改過,能幫一把還是幫一把吧!

“你也覺得是報複?”王副相精神一振。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沒辦法:“我早覺得了。但是……但是……查了一通,還都是查有實據……”

“啊?都是真的?”這下連王月珊都無語了,她的嘴角扯了扯。半晌才道:“那怎麽辦?如果都是真的,哪裏還有門當戶對的人家願意將女兒嫁給他?”

門當戶對的姑娘王錦奕大概是娶不到了,但是往下低娶還是可以的。

王老夫人果然說道:“門當戶對我們肯定是不想了。依我說,不管是什麽人家的姑娘。隻要人品好,生得好。家世清白,就能嫁給我們錦奕!”

王家也是三侯五相世家之一,能跟王家門當戶對的,也隻有三侯五相世家的姑娘。

但是王錦奕這下子爆出來不僅有外室有情人。還有好幾個私生子,光後麵這一條,三侯五相這些人家沒一個姑娘能忍。

王月珊看了看王副相和王副相夫人。“大哥,大嫂。你們看呢?”

王副相和他夫人對視一眼,也點頭同意了王老夫人的說法:“娘說得對,隻要那姑娘人品好,生得好,家世清白,就能做我們錦奕媳婦。”

王月珊點點頭,“那好,我回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姑娘,又願意嫁給錦奕,你們可得多下聘禮。”

“聘禮你不用擔心,除了公中的份例,我這裏給錦奕私下準備了一些東西,到時候絕對不會虧待人家。”王老夫人轉憂為喜,笑吟吟地說道。

王副相夫人忙道:“聘禮不用說,況且,如果底下那些人家能嫁到我們王家,根本是祖上燒了高香,沒有聘禮也是願意的。”

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下麵那些人家的姑娘是不是能做王家的兒媳婦。

而且王錦奕一直被寄以厚望,以後是要接任他爹的副相一職的。

如果嫁給王錦奕,以後就是副相夫人。

底下那些小官人家的姑娘,還不打破頭?

幾個人商議之後,就讓王月珊出麵,幫王錦奕物色人選。

因為王月珊是沈家的媳婦,沈家老爺子是大丞相,沈家門第高華,是書香世家,又得元宏帝歡心,比王家強多了,這也是拖沈家過來幫王錦奕擋槍洗白的意思。

王月珊明知娘家人打的主意,但是為了王錦奕,她還是硬著頭皮應了。

臨走的時候,王月珊跟王家人說好:“十五的時候,讓錦奕去沈家,我要好好問問他。他一定要給我一個準話,我才敢幫他說親。”

因王錦奕之前有故意攪了親事的前科,王月珊不敢擅自做主,萬一大少爺不願意,又來故技重施,她這個姑姑可就是裏外不是人了。

王老夫人忙道:“這是應該的。我和他爹娘也一直說他,他已經不再固執了。等十五我就讓他去沈家,跟你親口說個清楚!你是他姑姑,在你麵前,他不會出爾反爾的。”

王月珊這才放下心,離開娘家,回沈家去了。

回到沈家之後,王月珊就忙著年酒的事,一邊自己在家裏擺年酒請親朋好友過來,一邊自己也要帶著女兒去親朋好友家赴年酒的席。

這期間,她有意打聽了一下眾人對王錦奕這件事的看法。

這一天,她帶著沈遇樂來到萬寧侯家吃年酒。

席間有人說起王家正在給王錦奕相看媳婦,問有沒有人有意思。

“王副相的二公子?嗬嗬,這種人我們這種人家沒福氣,我們姑娘嬌生慣養,受不得委屈。不過……”陸家的夫人頓了頓,“我娘家姐姐嫁在興州,她說不定會感興趣……”

“是啊,我們家也是。要說當初我們家還跟王錦奕說親來著,但是王二公子自己裝神弄鬼攪了定禮。現在想來,真是我們家姑娘的福氣啊!”

“其實啊,王二公子還是不錯的,咱們這種人家他是別想了,但是下麵那些人家,哭著喊著自帶百萬嫁妝進門的都有。”長興侯夫人陸瑞楓細聲細氣地說道,“小官家不行。還有商家。想我們世子。當年不也跟皇商家的姑娘定過親?嗬嗬……嗬嗬……”

王月珊看了陸瑞楓一眼。

陸瑞楓說得當然是盈袖。

當年她給慕容長青定親的時候,盈袖還是司徒盈袖,是皇商家的姑娘。

隻是後來的變化。就不是陸瑞楓能預料的了。

盈袖今日也在萬寧侯家吃年酒。

謝東籬以重傷重病為名,整個年節都在靜養,沒有出來見人。

能見到他的隻有太醫和親近的家人朋友。

外麵不熟的人隻知道謝東籬重傷在身,連副相一職都交出來讓謝家三房的謝東興代行。因此他不出來見客,大家都表示理解。

盈袖本來也不想出來。但是謝家大嫂陸瑞蘭勸她,這個時候,她應該出去走走,這樣才能交到朋友。也才能讓大家不要忘了謝東籬為東元國立下的功績。

很多時候都是人走茶涼,因此盈袖要保證謝東籬沒有被邊緣化,她就必須出來走動。跟那些女眷來往。

聽了陸瑞楓的話,盈袖隻是笑了笑。當沒聽見而已,偏著頭跟沈遇樂說話。

沈遇樂悄悄對她道:“我表哥終於答應要定親娶妻了,也真是不容易。”

盈袖嗬嗬一聲,道:“他有什麽不容易的?不娶妻才好在外麵胡混。如果娶了妻子,總得顧及妻子娘家的臉麵,想隨便偎紅倚翠是不行了的。不過嘛……”盈袖吃了一口酒,“如今他隻能低娶,就無所謂了。反正不管他做什麽,他妻子的娘家都管不著他。”

沈遇樂知道盈袖跟阿細交好,隻好歎口氣,道:“我表哥人其實不錯的,就是好女色……”

“那倒也是。”盈袖點點頭,“好女色這件事,隻有他妻子才配說他,別人都不配的。”

“表姐,你生氣了?”沈遇樂很是為難,一個表姐,一個表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讓盈袖不高興,但是也不想太踩王錦奕的臉。

“我沒生氣。”盈袖看了沈遇樂一眼,“王錦奕是你表哥,你為他說話是應該的。我就喜歡你幫親不幫理。”盈袖對她眨眨眼,“這意味著,不管有什麽事,你也會站在我這邊,是吧?”

沈遇樂笑著拍了她一下,“表姐,你現在越發跟表姐夫一樣了,這張嘴啊,我是說不過你了。來,咱們別管別人的事,吃酒!”說著,她給盈袖敬了一杯酒,算是賠禮了。

盈袖也知道王錦奕的事,跟沈遇樂無關,也並沒有遷怒於她,隻是想到阿細裝扮起來的容貌,她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

吃了幾杯酒,她有些發暈,站起來道:“我喝多了,五爺一個人在家裏,我也不放心,想先告辭了。”

沈遇樂忙起來送她出去。

兩人跟寧安侯府的侯夫人道了乏,沈遇樂送盈袖到二門上,看著盈袖帶著丫鬟婆子離去了,才回去接著吃酒。

她是跟著她娘王月珊來的,王月珊不走,她也不能走。

盈袖出了寧安侯的角門,正要上車,慕容長青卻從門口的大樹後頭轉了出來,叫了她一聲:“盈袖……”

他的聲音低沉,目光中盡是悔恨和沉痛之意。

盈袖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福禮:“過年了,給慕容世子拜年。”

禮數做足了,就顯得非常生疏。

慕容長青走到她跟前站定,垂眸定定地看著她。

盈袖盤著望仙髻,插了一支鸞鳥銜芝點翠珍珠步搖,額前戴著一塊鴿卵大的紅寶石瓔珞,越發襯得麵白眉青,眼亮如水,雙唇紅潤飽滿,高直的鼻梁有著元氏族人特有的形狀。身量高挑,披著銀狐大氅,狐毛的尖端那一點銀光如同白雪臥地,在冬日的陽光下十分耀眼。

慕容長青隻覺得眼眸發酸,他眯了眯眼,看了盈袖半天,才道:“……你。還好嗎?”

盈袖點了點頭,“很好,多謝慕容世子垂詢。”又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慕容世子請便。”

她轉身要上車,慕容長青卻突然伸出手,往盈袖的胳膊處抓了過去。

盈袖皺眉,往旁邊讓了讓。避開了慕容長青的手。回頭看著他,道:“慕容世子這是做什麽?”

慕容長青沒料到自己這一抓,居然落空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盈袖,疑惑地道:“你……的身手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盈袖故作詫異地道:“什麽身手?你來抓我,還不讓我避開?”

跟著盈袖出來的丫鬟婆子這時見勢不妙,忙上前道:“慕容世子請讓一讓。我們夫人要回府了。”

跟著盈袖的侍衛也拔出刀,默不作聲圍了上來。

慕容長青的目光在這些人臉上掃了一眼。嗤笑一聲,醉醺醺地道:“就憑你們,也想攔得住我?”

“你們退下。”盈袖攏攏大氅,對自己的人吩咐道。“這裏是萬寧侯府門前,慕容世子也要臉,不會做出喪心病狂的事的。”

她的丫鬟婆子和侍衛們便稍稍後退了幾步。

慕容長青又伸出手。道:“我不過是想扶你上馬車,你想到哪裏去了?”

“不勞慕容世子大駕。我自己可以上。”盈袖扶著車轅,踩著踏板,慢慢爬上大車。

慕容長青仰頭看著她,展顏一笑,大聲道:“聽說謝東籬受了重傷。你回去代我傳個話,就說,搶來的東西,終究是要還的。我很有耐心,可以等。等他不行了,我八抬大轎接你過門!——我慕容長青正室的位置,永遠給你留著!”

他說得聲音這麽大,不僅謝家的下人聽見了,就連萬寧侯,還有好多別家的下人都張著耳朵聽見了。

盈袖明知慕容長青是故意的,但是這個時候,她能怎麽做?總不能自己跟他打起來,看在眾人眼裏就是拉拉扯扯,那更難看了,隻好麵色一沉,道:“慕容世子慎言。若是我夫君有何不測,我也不會獨活。您正室的位置,跟我無關,請不要大放厥詞,壞了我的名聲。”說著輕斥一聲:“走!”

慕容長青一愣,見謝家的車已經走遠了,忍不住將手裏的酒瓶往前遠遠一扔,大聲道:“謝東籬有什麽了不起?!你要對他死心塌地!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未婚妻!”說著,他一下子倒在地上,醉了過去。

慕容長青在萬寧侯府門口醉倒了,裏麵的長興侯夫人陸瑞楓很快就知道了。

沒想到那些下人嘴快,居然把發生在門口的這一幕都說與主人們聽了。

酒席上的女眷都看著陸瑞楓笑,道:“長興侯夫人,您真是的。當初看不上司徒家,硬是解了婚約,現在可好,您兒子可不領情。就算謝五夫人做了寡婦,他也要娶回去呢!”

陸瑞楓聽得心頭火起,惱道:“喝醉了說的話也能當真?”又道:“說不定這是謝五夫人看自己男人快不行了,所以來給自己找後路,有意勾搭我兒子……”

啪!

她話音未落,謝家大夫人陸瑞蘭就走了過來,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陸瑞楓,你再倚老賣老口不擇言,信不信我把你舌頭拔出來下酒?!”陸瑞蘭冷笑說道。

寧舒眉已經捋起袖子,“還等什麽!現在就拔出來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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