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0章 ‘魔功’與‘刀法’

夏暗香忙擦了淚,對著盛郎中粲然一笑,脆聲道:“多謝師父!我姐夫的病就托付給師父了!”

“嗯,乖。”盛郎中看著夏暗香妍麗的小臉蛋,眯了眯眼。

到了謝家別莊門口,夏暗香扶著丫鬟的手下了車。

她的腦袋轉來轉去,看著這莊子附近的景致,嘖嘖稱讚:“這個地兒真是選得好,要不是有人帶路,根本就看不出來這裏有個莊子。”

其實就算有人帶路,也看不出來這裏有個莊子。

觸目就是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樹葉濃密青翠,陽光照在上麵,如同打了蠟一般,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陽光被這綠色過濾了,落入林間。

地麵上雜草叢生,一人高的灌木鬱鬱蔥蔥,還有五顏六色的小花點綴其上。

巴掌大的蝴蝶在林間翩翩起舞,間或還有水靈靈大眼睛的小鹿跑過。

耳邊聽見溪流的淙淙水聲,卻看不見溪水的來處。

夏暗香一時高興得在樹林裏拎著裙子轉圈,裙裾飛揚,絕美的小臉如同林間精靈,周圍的人看直了眼睛。

雲箏的目光不動聲色在林間看來看去,一隻手背在身後,五指連屈,不斷掐算著這裏的方位地勢,還有……她要找的那人的方向……

一隻溫熱的大手毫無征兆地握住了雲箏背在背後不斷掐算的手。

雲箏全身一緊,不敢動彈,更別說回頭。

盛郎中的聲音在她背後緩緩道:“……你是雲箏?這一手卜卦之術在哪裏學的?”

盛郎中身子微微前傾,腦袋都快觸到雲箏的後腦勺了,她甚至能感受到盛郎中鼻子裏噴出來的熱氣,後頸毫毛根根直豎。——這是威脅臨近的信號!

雲箏強自鎮定,微笑著道:“奴婢是夏督主的人,被派來服侍縣主的。”

她這是在表示自己是北齊錦衣衛中人。

既然不是一般的奴婢,那她無論會什麽,都無足為奇了。

盛郎中一怔。移開自己的腦袋,看著雲箏的頭頂說道:“你是夏凡的人?”

雲箏點點頭,“雲秀也是。縣主是夏督主最看重的人,當然不會放任不管。”

雲箏說這話。也是挾夏凡以令盛郎中的意思。

盛郎中被夏凡找出來,還跟著來東元國,肯定是有把柄在夏凡手裏。

盛郎中默了默,離雲箏更遠了。

夏暗香眼角的餘光瞥見盛郎中和雲箏的手一觸即分,眉梢一動。笑著走過來問道:“師父,雲箏,你們在做什麽?”

雲箏笑著福了一福:“盛郎中在問奴婢做什麽,奴婢說在看方向呢。夏督主將奴婢派到縣主身邊,當然不是吃白飯的。”

夏暗香點了點頭,笑得很是天真,她上前抱住雲箏的胳膊,撒嬌道:“雲箏姐姐,那你找到路了沒有?我好想快點見到我姐姐!”

小磊默不作聲,和元健仁一起站在林子的另一邊。看著眼前的藤蔓出神。

過了一會兒,他將兩隻手指放到嘴邊,撮唇疾呼,發出幾聲奇怪的叫聲,聽起來像夜梟,也像狼嚎。

夏暗香嚇得忙捂住耳朵,躲到雲箏和盛郎中之間的地方。

盛郎中伸手替她捂住耳朵,將她護在胸前。

雲箏和雲秀兩個一左一右擺開架勢,警惕地看著四周。

沒過多久,小磊麵前的藤蔓突然塌了下來。一個身穿青衣的下人出現在他麵前,拱手道:“小王爺來了。”

小磊點點頭,道:“我爹也來了,想見見我姐姐。”

那下人看了元健仁一眼。對小磊道:“小王爺先進來吧。”又對元健仁道:“元親王稍等。”

元健仁從來沒有來過謝家別莊,見狀眼睛都瞪出來了,驚訝地道:“我不能進去嗎?還有兩個人,也是我帶來的,要進莊子。”

那下人躬身行了一禮,道:“元親王。家主人隻說讓小王爺進來,並不知道元親王和別的人來了。小人要進去回稟家主人,得到許可才能帶您和您的客人進去。”

元健仁雖然心裏不高興,但也知道現在不是擺架子耍脾氣的時候,他點了點頭:“那好,你去說,就說,你家主人的嶽父來了,還帶來盛家傳人這樣的神醫來給他治病。另外,跟你家夫人說,她妹妹暗香縣主從北齊來看她,快快出來迎接。”

那下人又看了盛郎中和夏暗香那邊一眼,才轉身離去。

小磊跟著一步跨入藤蔓,下一個瞬間,他已經消失了蹤影。

元健仁揉了揉眼,發現小磊真的不見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剛才就從他眼前不見了!

盛郎中、夏暗香、雲秀和雲箏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個也瞪大了眼睛,覺得太奇怪了。

夏暗香忍不住推開盛郎中的手,從雲秀和雲箏背後走出來,來到元健仁身邊,看著小磊剛才消失的方向,大為奇怪地道:“小磊明明就站在這裏,一眨眼的功夫,他到底能去哪裏呢?”一邊說,一邊索性站到了小磊剛才站的地方。

藤蔓還是密密麻麻從樹頂垂下來,如同花環在林間擺動。

她站在原地,並沒有如同小磊一樣突然消失。

雲箏走了過來,四處看了看,又掐指算了算,對夏暗香道:“縣主快出來吧。這裏有很高明的陣法,縣主小心陷進去。”

夏暗香滿不在乎地道:“陷進去我姐姐自然會來救我,我才不怕呢!”

不過她雖然嘴硬,腳上還悄悄挪出了她剛才站的那個地兒,來到元健仁身邊。

元健仁扭頭往四周看去,歎息道:“不過是個別莊,藏得跟迷宮一樣,這是要幹嘛?”

夏暗香心裏一動,麵上一派天真,拍著手道:“迷宮?我知道了!姐姐以前最愛捉迷藏!一定是姐夫知道姐姐的這個愛好,故意將別莊蓋成這樣,姐姐就可以天天捉迷藏了!”說著,她拉著元健仁的胳膊搖了搖,撒嬌道:“爹!我也愛捉迷藏!我也要捉迷藏!您跟姐姐說說。讓我也在這裏住著陪姐姐吧!我要天天跟她捉迷藏!”

元健仁笑眯眯地刮了刮她俏麗的小鼻尖,道:“咦?見了姐姐,就不要爹爹了?你在這裏陪姐姐捉迷藏,那爹爹怎麽辦?”

夏暗香眨了眨眼。臉上泛起兩團紅暈,不好意思地道:“這樣……那我一天陪姐姐,一天陪爹爹,好不好?”

元健仁仰頭大笑,笑聲驚起林間飛鳥。瞬間一坨鳥屎落了下來,正好砸在元健仁仰頭大笑的嘴裏……

“啊呸……”元健仁沒想到大笑一聲也能吃一嘴鳥屎,氣得往地上啐了一口,仰頭要罵,天上卻落下更多的鳥屎。

夏暗香下意識往旁邊讓了一步,用胳膊護在頭上,可是林間飛鳥粼密,鳥屎更是無處可躲,全數砸在他們頭頂和身上。

“這什麽東西!快跑出去!”

雲箏一聲喊,他們趕緊退出了這片林地。往林外跑去。

那些飛鳥居然不離樹林半步,並沒有跟出來。

夏暗香聞到自己身上都是鳥屎的臭味,氣得直跺腳,指著那樹林道:“臭鳥!信不信本縣主放火燒了你們!”

但是知道謝家別莊就在這山裏,哪有人敢真的放火燒山?不過是威脅罷了。

如果真的有人敢放火,謝家的後手肯定在背後等著他們。

樹林深處,一隻雪白的小白兔蹲在一隻禿鷲背上,紅紅的小眼睛一動不動盯著林外的方向,半晌它用小爪子拍拍禿鷲的腦袋,那禿鷲發出一陣怪叫。剛才飛起來拉屎的鳥頓時呼啦啦又飛走了。

林間安靜下來,林外夏暗香的叫喊聲便顯得分外清晰響亮。

盈袖笑著走了過來,朝那禿鷲招了招手。

禿鷲從樹梢上飛了下來,在盈袖麵前站定。

那小白兔已經一躍到盈袖懷裏。安安靜靜臥在她臂彎之間。

盈袖已經笑容滿麵抱著小白兔從山林裏出來了,身邊跟著小磊。

夏暗香剛把頭上和臉上的鳥屎清理幹淨了,就見一個身穿青綠色竹雲錦束腰長裙,挽著月白色輕紗披帛的女子緩緩走了過來。

那女子的樣貌初看不甚出奇,但是沒有人第一眼注意她的樣貌,所有人第一眼看見的都是那女子一雙清極豔極的靈動雙眸。那是一種清到極處自妖嬈的穠麗動人。

被她的雙眸吸引住以後,再看這女子,竟是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豔,嫵媚之中,又有說不出來的英氣。

夏暗香看得愣了,一時忘了說話。

盈袖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來到元健仁身邊站定,笑著道:“爹,您有事找我?”

元健仁也愣了愣。

他也有陣子沒有正眼看過這個女兒了,以前隻記得她生得不如暗香和張氏美貌,如今看來,自己竟然是個瞎子。

當然,盈袖麵上也有五分像沈詠潔。

特別是那份巾幗不讓須眉的英氣,跟沈詠潔如出一轍。

元健仁不知怎地,竟然想起了自己當年在沈家後花園,第一眼看見沈詠潔的情形。

十多年過去了,那個英氣嫵媚的女子,也要嫁給別的男人嗎?

“爹?”盈袖皺了皺眉,再一次叫道。

元健仁回過神,眼裏一下子流出淚水:“盈袖啊,你可出來見爹了!怎麽不讓爹進去坐坐嗎?”他覷眼看了看盈袖過來的方向。

盈袖笑道:“五爺傷還沒好,病情沉重,心情不好,見人就發脾氣。爹,您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

元健仁氣得想發脾氣,但是看著盈袖靈動的杏眸,怒氣又發不出來,哼哼唧唧半天,才道:“是這樣,爹知道謝家今年不給你辦生辰禮,所以自作主張,請了一百桌客人,給你做生。京城所有的世家高門都請了,連你皇祖父和皇祖母都答應來喝杯酒。你記得一定要來啊!”

盈袖剛才在莊子裏就聽小磊說了元健仁的來意。

不用說,她和謝東籬都很驚訝。

她本來是想一口回絕,連出來都懶得出來的,可是聽小磊說,元健仁還帶了盛家傳人來了,她才改了主意,決定出來看看。

謝東籬給她囑咐了幾句話。讓她問一問盛家傳人,如果都答對了,就請他進來。

否則的話,理都不要理。

盈袖這才帶著小磊和球球一起出來。

他們剛出來。就看見夏暗香和元健仁想跟著小磊的足跡進到裏麵來。

球球一時淘氣,居然喚來禿鷲,給了那些想擅闖入林的人一個下馬威。

等球球玩夠了,盈袖才帶著球球和小磊出了林子。

現在聽元健仁又說生辰禮的事,盈袖無奈地道:“是我不讓辦生辰禮的。爹。您跟我商量都不商量,就自作主張,有沒有想過我在婆家如何做人呢?”

婆家不給過生辰禮,所以娘家大擺酒席,這在哪裏說出來都打婆家臉的事。

元健仁什麽時候替別人著想過?

盈袖一提出來,他隻擔心盈袖不肯來親王府。

盈袖不去的話,沈詠潔肯定也不會去,那他還唱個屁戲啊?!

情急之間,元健仁咬了咬牙,拉拉盈袖的披帛。“盈袖,你過來,爹有話要跟你說。”說著,他的目光掃了掃跟著盈袖出來的那些下人。

盈袖笑著晃了晃手。

那些下人便遠遠地分散了,守在林間路口的必經方向。

元健仁和盈袖站在一處空地上,麵對麵說話。

別人隻能看見元健仁的背影,和盈袖的正麵。

盛郎中目不轉睛盯著盈袖的麵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原以為夏暗香已經是絕色了,如今看見這位謝副相夫人,才知道什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其實光論樣貌,謝副相夫人絕對不比夏暗香出色,但是隻要她站在那裏,大家的目光就看不到別人身上。哪怕是夏暗香,也隻能淪為她的背景板。

夏暗香回過神,眼裏閃過一絲不明所以的光芒,她笑著走到盛郎中身邊,道:“師父,我姐姐是不是很好看?我一直都說。我姐姐才是最好看的人,比我好看多了!”

盛郎中嗬嗬笑著撫了撫長須,對夏暗香道:“美人各擅所長,不用比,不用比!哈哈……”

元健仁這邊已經對盈袖攤牌了:“……盈袖,爹知道,爹對不起你,對不起小磊,也對不起你娘,爹隻想你給爹一個機會,彌補一下這麽多年的過失。”

盈袖挑了挑眉:“爹,您不用自責。我和小磊都沒怪您。”

“你們不怪,爹不能不自責。實話對你說,盛郎中給爹診治,發現爹被人下了斷生,已經不能再傳宗接代了……你和小磊就是爹唯一的女兒和兒子。爹的年紀大了,也不求什麽,隻要你和小磊還認爹,爹無論怎樣都行的……”說著,元健仁嗚嗚地哭了起來。

他想到自己瞎了眼,斷了腿,還沒了手指頭,如今連生孩子都不行了,實在是悲從中來,哭得一點都不摻假,非常傷心。

盈袖沒想到元健仁居然說他自己不能再生育了,不由大吃一驚,忙道:“爹,您這話可不能亂說。斷生是什麽?為什麽說您不能傳宗接代了?要不,再找太醫看一看吧?”

元健仁搖了搖頭,“爹不想丟人現眼,這事兒隻有爹知道,盛郎中知道,再就是你知道了。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說了爹可怎麽做人啊?”

不能傳宗接代了,對於男人來說,可是莫大的恥辱和痛苦。

盈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愣了半晌,道:“爹,您略等一等,我有些話,要問問那位盛家傳人。”

元健仁點點頭,將盛郎中叫過來,對盈袖介紹:“他就是盛郎中。”又對盛郎中道:“她是我女兒盈袖,也就是謝副相夫人。”

盛郎中滿臉驚豔之色,忙伸出手,道:“謝副相夫人,小可有禮了。”又道:“看謝副相夫人麵有愁色,不如小可給您診診脈吧?”說著,手腕畫了個小弧形,竟然往盈袖的手腕抓了過來。

這是一手小擒拿手,就算有功夫的人都躲不過去,多半會被盛郎中抓住手。

盈袖卻毫不在意地手腕一翻一轉,就破解了盛郎中的小擒拿手,笑顏盈盈地道:“您就是盛郎中?”

盛郎中有些尷尬地縮回手,點點頭:“不才正是。”

“哦,我聽說,盛家所在的地方,門口有一排樹,請問您,那些都是什麽樹?”盈袖照著謝東籬教她的話問了出來。

盛郎中一窒,眼睛都凸了出來:“樹?什麽樹?”

“盛家莊門口的樹啊,您不知道嗎?”

“哦……哦……你說盛家莊門口的樹啊,我當然知道!”盛郎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很快說道:“當然是楓樹,一排排的楓樹,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的楓葉,可好看了。”

盈袖心裏咯噔一聲,知道這盛郎中確實有問題。

因為謝東籬告訴她,盛家隱居在神農穀,除了真正的盛家後人和盛家傳人,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神農穀在哪裏。

而且神農穀是藏在一道瀑布後麵,瀑布前是石山,根本就沒有什麽樹。

這第一個問題,盛郎中就掉鏈子了。

盈袖定了定神,笑著又道:“盛家聽說輕易不收徒,就算收徒,也是傳子傳媳不傳女,請問您是盛家第幾代徒弟呢?”

盛郎中背後的汗密密麻麻冒了出來,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也隻能硬著頭皮道:“第幾代?……應該是第一百三十二代吧?不對,也許是第一百三十三代?”說完他又立即反問盈袖:“這種事,非盛家嫡係不得而知,請問謝副相夫人如何知道這些事情?”

盈袖兩手一攤,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隨便問問。”

盛郎中隻覺得胸口氣血翻湧,幾乎一口老血吐出來!

這是第一更五千字,馬上往後翻,還有第二更六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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