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利名權天下逐,看穿畫皮皆糞土。

酒不醉人人自醉,好夢貪杯專誤事。

亂花漸欲迷人眼,一生庸碌長恨歌。

荒土多少亂崗墳,清明幾乎沒人掃。

現在切換回憶,放緩了節拍,看著那慢動作。汐鏡取了一張皮,他走到了銅鏡麵前,把那張皮掛在鏡左側牆上的一排銅大圓釘中離鏡最近的那顆圓釘上,開始脫衣服。汐鏡輕柔地解開鈕扣與係帶,衣衫順勢就滑落了下來,落在了地上……

然後,一地的衣物襪飾,他精露著一身雪白光滑如上好絲綢的肌膚,將取來的那張人皮輕輕延展開來,從足往臉地套在了身上,雙手輕拍地撫平了皺褶,原來這是一張二八佳人的美少年人皮。

拍勻抹淨後,必須的上妝開始了,以保養人皮和細化修飾。

汐鏡打開了銅鏡右側的高腳鍍銀印花小鋼櫃的雙開櫃門,裏麵是七層抽屜。汐鏡拉開第一層抽屜,裏麵是胭脂水粉花棒與蘸紙,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他拈起一支碧色的花棒,鋪開了一盒透白色的水粉,在臉上塗抹開來。抹勻了粉,他拈起兩張軟棉蘸紙,取了一盒淺紅胭脂,蘸些許,拍打於臉頰。

之後,他穿衣服並收拾好化妝櫃,提著藍玉夜明珠一路關門地依原路走回了東廂房中,約摸用去了一刻鍾的光景。

他這麽精心地易容妝扮,是要幹什麽秘密活動吧?

不過,他不是前天說了一直在誅仙宮看家的麽?

誒!汐鏡也太瘦了,稍微長一點兒膘對他的健康有好處。

他走到了窗台那裏,九重葛的粗枝密葉遮去了小半窗台,由此向外望去,一院子的明亮陽光燦爛地跳躍著,在通幽小徑的卵石上、樹梢葉子的縫隙中、花瓣蕊心的蝶吻裏……跳躍著輕盈的貓步,比指間滑過的流沙溫柔!

汐鏡怔然地呢喃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兩時漏不見如過十載矣!……夢妹,我想你,我來找你,我偷偷地、遠遠地看看你好麽?……你不會怪我的吧?還不是因為我關心你麽?……”

他的自言自語到了這裏,忽地立正了身子,回到屋中間,走動幾步,收拾整理起一個小背包。細扁竹柳編的小包裏,粗厚麻手套、小錘子、小剪刀、強力膠、一大捆麻繩……還有一小串鑰匙、解碼盤、指南針、地圖……總之,都是些雜七雜八的小工具,再帶上一包豆沙餅和一葫蘆水,他係好了包帶,背在了肩上,輕籲了一口氣。

他走向了放在北側的雙層床,這亦是因為夢妹偏好床靠北向的緣故。夢妹的在上層,他睡在下層,亦是夢妹表示她不喜起夜的緣故。

他鑽進蚊帳裏,取下床靠壁上懸掛著的泣劍,這是來了這裏後,夢妹給自己的寶劍。這當真是一把削鐵如泥、吹絲即斷的上古神兵!輕質卻鋒利,正稱汐鏡這樣不主要以內力而以靈巧疾厲見長的天虛派。尤其是,泣劍的前主人中有一位戰神,叫作梅宏玉,他一個當一萬人用。戰場上千軍萬馬,他走一路、殺一路,開出一條血路,諸天兵尾隨其後,平了西天野之亂。他死後,該劍封存以紀念他,在每年七月十五日他的祭日便會自鳴如泣。北天野破時,被她一並帶下了凡間……

當時,汐鏡立刻聯想到了姬北雷,便問道:“那英雄是不是叫作鳳成天呐?”

夢妹微笑道:“檳果!其實這劍見大血光就會這般嗚嗚咽咽的,有趣吧?”

汐鏡臉色發白,聲音低沉地說道:“有趣得緊呐,狡猾得緊呐……”

現在,他佩上該劍,好像並不怎麽厭惡,甚至完全理所當然似的。他在屋裏來回走動了兩圈,然後去了西廂房,在那發了三分鍾呆,走到了米缸旁邊。

一邊回憶著,夢妹的話語與神色,除了覺得好可愛以外,心情有些添堵,大約就是因為姬北雷的緣故吧。

那天虛派,是傳稱“九界神女”的何安莎創立的,她是涇渭老龍的二女兒也就是小女兒,早年離開家、出去求學,意外得到了玉山雪經。她十年鑄一劍,鍛造了沾血而鳴的泣劍,一劍滅了張家劍的一眾兩千多口的沾親帶故,理由是張家劍的一個無名弟子曾經說她長得醜。為此,揚名天下,創立了天虛派,當教主的六十多年來,亦正亦邪,神出鬼沒,沒幹過幾件正事,但是她死後,將劍與教傳於的第二任,沒當到一個月就整教覆沒了。汐鏡聽到這裏時,心道:“那什麽何安莎的女神,分明就是一個女魔頭,可是夢妹對提及她的神色很是尊重。”

他打開了米缸的大木蓋,裏麵是一缸白花花的新米,剛沒了缸的一大半,他又蓋回了蓋子。但是,他卻在米缸的邊上摳了起來,原來那是一雙層鑲套的扣缸。汐鏡拉了起來,下麵有一個鋼製三角折疊支架撐著,拉直了支架,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洞,正好容一個通過去。

汐鏡跳了下去,掏出了藍玉夜明珠燈提著,返身,他拉扣好了套缸,恢複了現場。下麵是一條長長的梯道,同前麵櫃子那裏的梯道是一樣的,看來,這裏的多條秘道恐怕都是一種形式。

他提著燈沿著梯步走,所到之處,燃起了幽幽的冰冷藍光,看得到平整光滑的石頭牆和地。一直往下走,到得一處平的開闊地,這裏,猛地空間大了起來。從上到下,雖然光線很黯,但是可以看得出是一個高而寬的大洞穴,足夠作一個千人的會議廳了。汐鏡走在其間的腳步極輕,但卻也響著同樣很輕的嗡嗡回音,當下,知道這是一個密封的空間。

那夜明珠發出的光雖然不強,在這黑暗之處,就顯得特別地獨特。他引著這一小片冰藍的明亮,一路地走,沉默地走著。

單調的走著的盡頭,是一處布滿兀石的聳壁,聳壁的很遠卻看得清的那邊是一條甬道,汐鏡在這裏停了下來。他提著燈,沿著它轉了一圈,在一處站定,摸了摸了牆壁,指節敲了敲,附在上麵聽了一下。

他將燈放在了地上,掏背包裏的東西,掏出了那一捆繩和一把小錘子,放在地上。他提將燈起來,扳起了燈的底座,那燈底座下被扯翻了過來,卻有二彎鋼絲叉,扣動它,再左右雙開折,成了一個罩帽狀。汐鏡將它戴在了頭上,真是合適,藍玉夜明珠在頭頂的水晶罩子中散發著冰藍的明亮,這是一個可提可頭戴的旅行燈。

汐鏡解開了繩,係在小錘子的柄上,開始了攀登,用錘子鑿住沒有兀石抓的崖壁,繩係著有大兀石的,他爬得很快很輕鬆。要是他的輕功還在的話,他輕輕地就縱跳上去了,現在卻隻得做攀岩運動了。這裏與那九重辟邪妖樓下的蚊湖邊壁不同,那裏的壁比這裏更平滑一些,而且這裏沒有那肥大得驚人的恐怖變異蚊,感覺幹幹淨淨的。

當爬到了崖頂後,上麵是一片平地,但是頂離他的頭隻有一手掌高。汐鏡對直走下去,他任燈戴著,僅管覺得有點重。一邊走,他一邊掏出地圖,研究了起來,一會兒後,他快步向前走去。這樣走著,來到了一處,他來回地走了起來,嘴裏念念有詞的,然後,他向上摸,摸了一會兒,摸到了一圈細邊,然後摸到了一個鎖眼。他取下背包將繩紮好,和小錘子一起放入了背包裏,接下來,他掏出了那一把鑰匙。

那藍玉夜明珠是新疆出土的上品發光玉,經好工匠打磨成了一顆顆珍珠大小,它雖然在光下與珍珠一般圓潤晶瑩,但是珍珠在黑暗中不會發光,它卻可以發出天然的冷光,又安全又環保,就是太珍貴。幽幽的藍光下,汐鏡看了那鎖眼後,他又一把散開那把鑰匙,一眼瞄去,掂出了一把,插入。左旋空轉三圈,右旋大半圈細響一聲,開了防盜,再右旋又重複,恢複,他左旋小半圈,打開了鎖。

他躡手躡腳地拉開了那門,頭上出現一個光線黯淡卻很清晰的小圓洞,剛夠一個人通過。汐鏡爬了上去,鑽了出來,卻感到頭被拍了拍。他大吃一驚,但是,他的心理素質練得堪比007。他扯出一個微笑,抬頭看去,卻見到是夢妹,登時卻手忙腳亂,連忙雙手抓住坑口,撐跳了出來。

“汐鏡,你穿成這樣兒,也不覺得熱麽?”夢妹輕輕地說道。

“嗬嗬,夢妹,沒想到,我的運氣真好,第一個秘道出來就找到你咯。”汐鏡這是真的從心裏高興得狠,他對探究其它秘道也不著急。

“那是,我做完一堆文案,然後,準備從這兒回來,卻聽得下麵有小老鼠在跑似的,原來是你出來玩。”夢妹笑了笑說道,但是汐鏡感覺她似乎正在想什麽心事。

“對不起嘛,夢妹,我本來該用銀五葉管聯係你的,可是我想給你驚喜嘛……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你在這裏,所以我不想控製自己的感覺麽?”汐鏡說道,帶上了委曲的小樣兒。

“嗬嗬,你的嘴真是甜,還好,你的第六感很準……那你猜猜我在這裏做什麽?”夢妹格格地笑了起來,捉狹地看向他。

“我說了,你不會生氣吧?我還是不說……因為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你的……我怕說不好……我不知道啊?”汐鏡在夢妹滴溜溜轉的眼睛逼視下,說的話越來越亂了,到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嗬嗬,沒關係,你對我可一定要誠實哦,因為我絕對不會害你的,你沒必要騙我啦。”夢妹繞開話,說道。

“夢妹,就算你要害我,我也會對你絕不相欺的,而且你這麽聰明,會識不破我的小把戲麽?”汐鏡說道,他看向她的雪玉臉兒,尤其,那大朵大朵的彩色花朵特別惹人花眼。

“嗬嗬,汐鏡,妝化得不錯,真是一個美人呢!一臉的溫柔,難道是動情了?”夢妹對上他的眼睛,說道。

“夢妹,我想那乞丐什麽也不會做,你肯定在幫他打理朝政,很有可能在垂簾聽政,想來欣賞你做事情的模樣,所以就……”汐鏡說道,臉兒有些紅了起來。

“嗬嗬,你想看,不早說!每天就跟我一起去早朝好了,你還是左炎卻的禦前第一護衛,在院裏賞花玩鳥是正業,但是也要偶爾去表演當調味品嘛。”夢妹軟軟地說道,笑盈盈地,汐鏡看著這他一直著迷的笑意不禁恍然,心下很快樂起來。

“好的啊,都隨你,說不定很好玩啦……那現在,我們做什麽呢?”汐鏡回過神來,說道。

“既然你也出來了,幹脆今天我們不回去了,我們去城裏壓馬路好了,我聽說男女相好時,男子都會給女子挑漂亮的玩具、飾物,汐鏡想逃脫責任麽?”夢妹嘟起小嘴,嘟嚷道。

“我有錢的啦,想買什麽都可以……我們去吧,我帶了地圖,工具一應俱全……”汐鏡忙不擲地說道。

夢妹愜然一笑,轉了一個圈圈,說道:“那也是,可以走地下通道出去嘛……我也要變裝,變裝好好玩的……可是,我不想回去收拾……那好……”她說道。

夢妹口裏念念有詞,手執出一隻淡黃色的玉蝶,幻化出淡淡的彩虹光芒。她的樣兒沒變,頭發紮了起來,戴了一個大白帽子,卻變了一身藕荷色的長衫。她打扮成了一個生意人的樣子,穿得是男裝,文弱所以書卷氣十足,更像一個儒商。

“夢兄,果然是生得一表人才,肚子裏也是一筆響個勁的算盤,真是幸會幸會!”汐鏡見到她這番模樣,於是很快地說道。

這年景還好,兩人喬裝打扮,一對如玉美人,相攜著手,拉關好地道口,抹平地毯,從重厚的金黃龍騰鳳的簾子後邊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