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說完了,女孩兒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女人,心思複雜萬分:這個身份尊貴的女子,她也曾同普通女子一樣有過那幽幽的少女情懷,隻是,由於愛人對她的拒絕,她將滿腔情絲化為恨意。她不但害了郎家那近百口人,還、、、間接地逼死了她夫君的結發妻子!

該說她可憐,還是可恨呢?

她喜歡上的兩個男人,都是有婦之夫。並且,這兩個男人中,一個不願屈就與她;另一個,即便是與她成了親,心中念念不忘的也還是他的糟糠之妻、、、從這一點上看,她委實可憐。

然而,求愛不得之後,她那麽自私狹隘地傷害別人,並且在提起這個的時候不但不見懺悔,反而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行為,又實實令人可恨!

“想我玉梨,雖不說有傾城之色,卻也強過那郎夫人和夏月娘,為何、、、為何郎琳和於青山卻對那兩個念念不忘!哼,我玉梨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女人嬌美的臉上有了一絲猙獰。

女孩兒歎了一口氣:“於夫人,你這樣的女人,男人不敢也愛不起?”

女人一愣,隨即厲聲道:“為何?”

“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就應該滿心希望他幸福,而不是一門心思地想要得到他。”女孩兒柔聲道。

女人將酒杯重重地放在幾上:“胡說,你一個多大的女孩兒,懂得什麽喜歡不喜歡,還來教訓我!”

女孩兒的臉色這時露出了幾分蒼白,她用手扶著桌角,淒然一笑:“於夫人,我雖比你年紀小,卻知道如何對待自己喜愛之人。真正的愛,不靠強取豪奪,而靠發自內心的體貼,包容,相信。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的兩個男人,一個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另一個、、、也是妻離子散多年。試問這樣一個女子,她再美再尊貴,又有幾個人敢喜歡!”

女人似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神情有些複雜。忽然,她笑了起來:“夏紅蕖,你既然這麽懂得真愛。那我問你,假如你真心喜歡的男子愛上了別人,你會怎麽樣?”

女孩兒笑了起來:“我、、、當然會傷心,不過,傷心之後,我會祝福他的,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他幸福。”

女人點點頭:“這樣就好,倩兒聽了你這話,不定有多開心呢?”

女孩兒一愣:“於夫人何意?”

女人得意地笑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女扮男裝之前,是住在哪個府裏的,藍池藍翰林對嗎?你一個年輕女子,無緣無故會借住在一個男人家裏,若不是傾心於他,說來誰也不相信。可是,眼下,你喜歡的藍池藍公子已經與我的倩兒定親了,你心下想必是心痛得緊吧?”

女孩兒不防女人這麽一問,她先是神情一滯,然而片刻之後,她便平靜了下來,對著那女人道:“倩兒是我的妹妹,藍池是我的兒時好友,他們兩在一塊兒,我、、、有什麽心痛的!”

女人訝然地“哦”了一聲:“這倒奇了,如果讓你親眼看著他們成親,你、、、也不傷心嗎?”

女孩兒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於夫人,我能活著看見他們成親嗎?”

女人哈哈大笑:“你果然聰明,我在酒裏下了毒你竟然也知道——”

話未落音,門“嘩啦”一下被人推開了。

女人怒形於色,正欲揚聲喚人時,卻在見到門口的那群人時,驚呆了。

“紅紅!”搶先一步抱住那個叫紅蕖的女孩兒的,是一個麵容俊美的年輕男人。他的臉上,此刻是掩飾不住的絕望和傷痛。

“禦醫,快去喚禦醫!”另一個年長的男人驚慌失措地喊叫著。

“於相且莫慌亂。”一直站在門口,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的另一位身著青色錦袍,麵容清貴的年輕男子緩步走到女人的麵前:“姑姑,你、、、可叫朕該怎麽辦呢?”

女人冷眼看著這一場慌亂,突然端起女孩兒麵前的那個酒杯,將其中的殘酒一飲而盡。

“皇上不必難為,此事皆是我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女人捂著肚子,將嘴唇咬出了血:“隻求、、、隻求皇上看在你已故父皇的麵上,饒了、、

、倩兒和斕兒一命!”

男子皺眉看著女人,歎了一口氣。

年長的男人見狀,臉色在刹那間變了,他上前一步,抱住了女人:“玉梨,你、、、這又是何苦!”

女人伸出手,摸向了男人的臉:“於郎,玉梨、、、不後悔!”

不後悔!男人一愣,不後悔嫁給了他,還是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呢?

男人滿麵滄桑和不解,似乎一下子便老了好幾歲。他看著那個年輕男人猶在悲切地呼喚“紅紅”,又看了一下懷內的女人,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

“於相!”青色錦袍的皇帝走到他麵前:“禦醫馬上就到,請不要太過傷心!”

而另一邊,被年輕男人抱在懷裏的女孩兒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紅紅!”男人痛聲呼喚著,淚水滾滾而出。

那灼熱的淚水將女孩兒從睡夢中拉了回來,女孩兒睜開眼,虛弱一笑:“藍池哥哥!”

被稱作“藍池哥哥”的男人輕輕撫摸著女孩兒的麵頰:“紅紅,傻丫頭,你、、、怎麽這麽傻,若不是希文,我、、、”男人說不下去了。

女孩兒的臉漸漸紅了起來,那紅襯得她豔若玫瑰:“藍池哥哥,我、、、早料到、、、希文會告訴你,不過,若非如此,皇上、、、和我爹爹、、、不會下狠心、、、對付,對付她,”劇烈地喘了幾口氣之後:“那時,你、、、也必定不會放過、、、他!”她的眼神緩緩地轉向那個仍然抱著女人,如同僵化一般的那個男人。

“別講了,紅紅!”男人聲音喑啞無比。

“不,我還有、、、一句話,”女孩兒伸出手,摸向男人:“我、、、走了之後,好生、、、待倩兒!”說罷,她的眼睛緩緩地合上了。

“不!”男人悲痛地大喊一聲,他抱起女孩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又是一年紅蕖香。

江南的李家村,高柳鳴蟬,海榴初綻,荷花吐豔。

李家村外,通往私塾的竹林旁,緩緩行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男人修長的眉,彎彎的鳳眼,姿容極是俊美。身邊偶或走過一兩個孩子,他們都會躬身衝他道一聲“先生好”。看來,這個男人是私塾的先生。

男人站在竹林旁,看著那一片青翠竹林,神情有些落寞。

“藍先生,你家來客人了!”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一手牽著孩子,一麵大聲跟男人打著招呼。

那藍先生微微一笑,算是表達了謝意。

他沿著竹林旁的那條小道,快步朝村口走去。

村口有一個荷塘,此時正是荷花開得最歡的時候。那一朵朵嬌豔的荷花,如同含情少女,脈脈吐露著芳香。

藍先生緊走幾步,走到一間大院時,他推門進去了。

“藍池!”一個大約四十來歲,與藍先生眉眼兒有幾分相似的男人大聲喚道。

“二叔!”藍先生驚喜異常,他緊走幾步,走到那中年男子的麵前:“你何時來的?”

“二叔來了有好一會兒了,不想耽誤你教書,便一直在家裏等著你回來。”一位二十歲左右,挽了髻子的美婦人笑眯眯地走了出來。而跟在美婦人身後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麵容俊朗的年輕男人。此刻,他正含笑看著那藍先生。

藍先生衝美婦人身後的男人點一點頭:“姐夫。”

男人笑笑:“進來吧,你姐姐把飯菜都準備好了。”

藍先生點點頭,同他的二叔一道,往飯廳走去。

“二叔,”藍先生問道:“當初你被迫離開後秦,眼下郎家冤案已被平反,你、、、何時打算回來?”

那二叔眉尖略蹙:“眼下時機還不夠成熟,後越原主也不會讓我離開。等過了一定時候,我卸甲歸田時,一定會回到你們身邊來的。對了,藍九峰夫婦兩個還在太乙廟,沒有回來麽?”

藍先生點點頭,行至飯廳門口時,他頓了一下:“抱歉了,二叔,我得先離開一下。”

那位二叔轉過頭,問道:“有什麽要緊的事兒麽?”

藍先生笑道:“我得跟賢內打一聲招呼,不然她不知道我回來了。”說罷,匆匆朝

一個房子走去。

二叔疑惑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匆匆離開,然後問身邊的那對夫妻:“藍池,已娶了夫人麽?”

那對夫妻臉上的神色便有些古怪,末了他們歎了一口氣:“是啊,隻可惜,她、、、一直昏迷在床,沒有醒來。”

二叔訝然地:“昏迷在床,是得了什麽古怪的病症麽?”

美婦人勉強地笑道:“這個,說來話長呀!”她看向自己的夫君,然後岔開了話題:“二叔,你是人人敬畏的龍騰將軍,按理說,你有名有利,又有許多女子傾慕與你,你也該娶一門妻室了!”

那二叔尷尬地摸了摸頭:“靈兒,今日先不要提這個好嗎?”說罷,領先走進了飯廳。

而另一個房間內,那位藍先生正坐在一張小床旁,眼神溫柔地看著躺在**的一個少女。少女秀氣的眉眼兒,蒼白的臉蛋,此刻,她靜靜地躺在**,幾乎沒有生命的跡象。

“紅紅,”藍先生輕輕摩挲著少女的臉蛋兒:“藍池哥哥回來了,今天私塾裏有發生了一些趣事兒,想必你一定喜歡聽罷。藍池哥哥現在就說與你聽——”他輕輕地,將他在私塾裏的事情慢慢地說給那少女聽。

少女麵無表情,可藍先生仍然講得很起勁。

“紅紅,表舅說,你一定會醒過來。藍池哥哥不急,我相信你一定會醒來。即算是等一輩子,我、、、也情願!”說到這裏,男人的語氣帶上了幾分悲愴。

**的少女的右手,以微不可見的速度動了一下。

藍先生靜靜地在床邊坐了一會兒。

“紅紅,今兒家裏來了客人。”藍先生繼續道:“他是我的二叔,也是後越國鼎鼎有名的龍騰將軍,你一定、、、很想見到他吧。等我們吃完晚飯之後,我、、、為你引見引見。”慢慢地站起來:“紅紅,我得走了,怠慢了二叔,可不好。我一會兒就來陪你。”說完,他又目注了少女一會兒,然後輕輕走了出去。

飯廳內,此時又多了一個人,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眉目與那美婦人的夫君有幾分相似,他正在問著美婦人:“大嫂,紅紅仍然沒有醒來麽?”

“希文,紅紅馬上就會醒來了。”回答他的是另一個溫柔的聲音。緊接著,那藍先生便在門口出現了。

叫希文的男人看著藍先生,麵生歉意:“藍池,當年若是我早一點告訴你,紅紅也許就不會——”

藍先生在希文的身邊坐了下來:“希文,當年的事,不怪你。紅紅既然有心去做那件事情,想是也阻攔不住。再說,紅紅隻是告訴你,要去貴陽城運回她娘親的遺骨,你也不知道這一行的凶險,自然、、、也不會想那麽多。”

希文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是啊,後來紅紅請人告知我,說是路上萬一出現變故,便馬上通知於相。我、、、知道事有異常,便馬上來告訴你這件事情。還好我派去的人精細,他一路追上紅紅,看見紅紅被人劫持,他又緊隨在後,之後他再加速通知了我。不然的話——”說到這裏,他臉上出現了駭然的表情。

“好了好了,不說那麽多了,先吃飯吧。”美婦人打斷了他們的話。

那希文一邊吃著吃著,又皺起了眉頭:“藍池,紅紅的表舅不是說他師父是個世外高人嗎,怎麽他也對付不了紅紅身上的毒呢?”

藍池微微笑道:“世外高人也不是什麽毒都能解呀,再說,他也告訴我,紅紅身上的毒其實已經解了。隻要好生將養,隻要、、、紅紅有求生的意誌,她、、、必定能醒來。”、

希文輕輕嘀咕了一句“庸醫”,便埋下頭去吃飯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抬起頭來:“哦,有一件事情,我倒忘記告訴你了。這一次外出,我經過了永興縣,在那裏,我見到了紅紅的爹爹。”

藍先生那好看的眉頭挑了起來:“於相,他還好嗎?”

希文點點頭:“我去拜見他的時候,他正在地裏澆菜,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他還告訴我說,過一段時間,他會來李家村,來看看你、、、和紅紅!”

話剛說完,外麵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一聲,又一聲、、、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