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囑托(二)

“擇端哥哥,你很難過麽?”蕭美珠見著張擇端沉默,神情黯然,問著他。

張擇端收收嘴角,隻歎了口氣。

商湘替他說道:“豐老先生一生勤於鑽研,於書畫文藝,皆有很高造詣,早在多年前,就已聲名在外,皇上也佩服他的學識,所以封其西京學寶。在今年的精品大賽上,他格外看重張公子的流動畫,收其為入門弟子,可見對公子的器重和偏愛。老先生卻這麽快就走了,公子心中自然難過……”

“哥哥,是真的嗎?”蕭美珠望著他,好像在可憐他,手也緊握著他。

張擇端點一下頭,然後又搖一下頭。

蕭美珠便不懂了,商湘也感疑惑。

“老先去離去固然令人惋惜,可是一個人的生老病死,皆是自然常理的演化,我們應該為他高興。他生前不愧是一個好學者,是我們學習的榜樣。現在他離開了我們,也說明他累了,想獨自休息一下。我們隻能對他祝福,希望他走好……”

“張公子說的沒錯。”這時楊明走了上來。

張擇端回過身來,楊明表情平靜,隻罥著淡淡的憂戚,顯然他已經從逝去恩師的悲慟中恢複了過來。

“張公子所言,其實何嚐不是大家的心裏所想。老師既已去了,以後的生活,我們還得繼續。張公子,老師對你期望甚大,可別辜負了。”

張擇端汗了汗,照此推理,他就算想退懼也退懼不了了。

“張公子。老夫有點事,想單獨給你說說。請隨老夫來下。”楊明說道,轉步走過庭院,去了庭院後麵的那片小山地。

“你們倆就留在這裏。我去去。”張擇端跟上了楊明,來到庭院後麵的小山地。

這裏說是山地,有點兒勉強,倒像一片尚未耕種的田野,荒蕪的樣子,留存著自然的氣息。

田野裏有好幾條小道,被踩踏的衰草已經冒出了新芽,可以看出已很久無人來此散步行走了。

楊明在小道上慢慢走著,張擇端則跟在其後,猜想著楊明要獨自與他談話的內容,大約離不了豐學正。

“張公子深得豐老先生的偏愛,讓老夫也感欣慰啊。”楊明一邊說一邊走著。

“學生與老先生有緣吧。”以目前看,比他畫

技高畫品好的人肯定有,可豐老頭竟然偏愛於他,除了一個忘年交的緣,還有什麽呢。

楊明說道:“老師將從不舍手的珍品畫譜交給你,足可見對公子不是一般的偏愛。”

原來楊明也知道九絕九畫的畫譜,張擇端嘿笑道:“其實我都不要了,老先生還是給了我。學生認為自己資質不夠,還是交給其他人合適,像淩慕雲公子,或者洛老師等。”

楊明站停,回眼來看他:“張公子如此說,太過謙虛。豐老師看中的人,就一定不會錯。老夫也看中你了。在這裏不瞞張公子了,那本畫譜,豐老師原來是想交給我的,我也曾研讀一陣日子,可惜未有收獲。現在想起,仍是慚愧,愧對了老師的一片苦心……”

“楊院長都不能參透,我能麽?”張擇端不難想象楊明肯定被豐老頭訓過,聽說那個老頭很嚴厲,楊明就是被他逼出來的人才。

“你能。所以老師找你。”

“噢。希望如此。”張擇端不敢貿然說自己可以鑽研得了那本畫譜,不過他大學時學過相對論,嗬嗬,越是簡單的東西理數,越有不簡單的奧義在裏麵。

楊明繼續說道:“還有,你要記住,那本畫譜絕對不能讓人知道。除了你我。”

張擇端想問為什麽,卻打住了,因為問了也不會知道答案。另則,一本如此珍貴的畫譜,肯定有人打它的主意。就好像習武之人的武學秘籍,哪個江湖武者不心懷掠奪之心呢。

走了一會,二人便來到一座小山包前,楊明沒有走上山包的意思,停止腳步,呼出口氣,說道:“恩師已逝,師德長流啊。”

“豐老先生已去,還請楊院長節哀。”張擇端適時安慰道。

楊明沉默片刻,便從懷裏拿出一封信函,“張公子,這封信是豐老師讓我轉交與你的。”

張擇端一愣,為何豐老頭不當著他麵交給他,而要楊明轉交,看來事出蹊蹺。他接過來,便要當麵打開。卻被楊明製止了。

“張公子,不要急,你慢慢看。老夫還要去處理事情,先走了。”話罷,楊明就順著來時的小道走回了庭院。

張擇端站在山包前,取出信紙,打開來看下去。裏麵的內容很少,沒有提及九絕九畫,而是隻讓他照顧那個人。僅此而已,卻要單獨給他一封信的說明,

和在臨終前特別叮囑於他。他隱隱感到這裏麵象一個謎局。那個人究竟對豐學正有何重要意義,要這麽強調。而且,要照顧一個人,也可以讓他的學生楊明照顧啊,何至於將這個任務交給他?疑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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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畫品展覽會和豐學正逝世後,一切仿佛回到了原點,惠豐畫院裏一片平靜。張擇端也沒多大興致玩樂了。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研究“九絕九畫”畫譜論上。上課於他,可有可無,想起了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而洛世仇不勉強他,給他開了特例,凡有不懂的或者疑惑的問題,可以單獨找他解疑。還有,沒事了他就常往楊府跑,與楊巧兮聊天樂樂,楊明看見了也不像以前那樣阻攔或者訓斥了。

當然,他還常回蕭府見蕭美珠,與他逗趣打樂,並與趙酒爺喝喝酒。淩府,他也去,淩念菡對他不錯,雖與她未有過肌膚之親,但是他可以感覺到她已經從心裏,慢慢接受了他。

唯一讓他牽掛的商湘,來洛陽的次數已很少,商湘最後一次來洛陽是在這年冬天,她告訴張擇端,她短時間都不會再來洛陽了,希望他能進入大宋畫院。那時候他們可以在揚州相見。張擇端明白,商湘是給他一個動力,要想見她,就必須進入大宋畫院,不然就不會見麵了。

還有一人,亦讓他捉摸不透,那人是淩慕雲。他與曹片取究竟是什麽關係?後來的一些跡象顯示,他猜測曹片取可能是個同性戀,要與淩慕雲來一場“斷背山”。別人的事,本與他不關,可他就看不慣曹片取那個家夥,每次這個家夥來畫院,他必定去阻擾。令曹片取好不氣憤。不過,他同時看出淩慕雲有隱情,對曹片取他的確沒好感,但是對洛世仇,似乎有著超越師生間的感情。這讓他每每想起,頗感鬱悶。

日子就這麽不快不慢,不波不瀾過去,轉眼便到了次年。

暮春時節,百花齊放,山野清新,正是在這樣的好季節,惠風畫院的學子們便踏上了去揚州的路。他們心中隻有一個目標:大宋畫院。

據說揚州紙迷金醉,歌舞升平,胭脂柳巷遍布,達官貴人,市井民生都沾染文士之氣,畫品極為繁榮,勝過了西京洛陽,簡直到了泛濫的地步。

正是在這樣一座城市,才能支撐起一座一流的畫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