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來看,發現紙牌上是一些小醜,擺著各種不同的造型,乍一看,就像是在跳舞,或者玩雜技似的。第一張紙牌上畫著兩個小醜,左邊這個是站著的,頭頂上橫放著一根像魔術棒一樣的小棍子,雙腿並攏,兩隻腳的腳尖分別向外打開,成一字型,就像一個倒過來的T字,右邊的那個則躺在地上,兩腿向上伸直打開,看起來像是一個V字。第二張紙牌上的兩個小醜,他們的姿勢和第一張紙牌左邊的那個小醜一樣,頭頂小棍子,腳掌成一字型。第三張紙牌上,隻有一個小醜,這次頭頂上沒有任何東西,腳尖也沒有向外打開,就那樣直直地站著,像一根電線杆,在他的右邊,有一個很大的火圈,火圈的右邊趴著一條狗,看起來像是要馴狗。第四張紙牌上也有一個小醜,姿勢和第一張紙牌右邊的小醜一樣,躺在地上,兩腿向上伸直打開。第五張紙牌,也就是最後一張,上麵有三個小醜,左邊的兩個小醜是重疊起來的——下麵那個小醜彎腰90度,兩腿張開,像一個倒過來的V字,上麵那個小醜躺在他身上,雙腿向上伸直打開,右邊則站著一個頭頂小棍子,腳掌成一字型的小醜。

我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這五張紙牌是什麽意思,是以困惑地問:“你認為這些是凶手留下來的?可是這根本看不出什麽呀,橫看豎看就是一群小醜,說不定是丁強自己的呢?”

“不可能的,這肯定是凶手給的暗示,就像宋靜茹口袋裏的古詩一樣,很可能還跟《聖經》有關係。”

“《聖經》?不會吧?一群小醜能跟《聖經》有什麽關係?”

“不知道,但我感覺它們肯定有關係,也許……是一些符號。”

“符號?那幹嗎不去找顧亮?他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也許他在什麽地方看過這些符號呢?”

一聽我說完,羅天便趕緊撥通了顧言的電話,顧言立即就答應了,說現在就帶弟弟顧亮過來,誰知顧亮一看見羅天就大嚷著羅天是壞蛋,死活要走,羅天哭笑不得,隻好又出去給他買冰淇淋,一口氣買了五個,顧亮這才笑了。

當羅天一拿出紙牌給顧亮看的時候,顧亮一把就將手裏的冰淇淋扔掉了,開心地說:“哇!好可愛的小醜啊!”

羅天不敢再跟他說話,怕惹惱他,所以就對我使了個顏色,我會意地點點頭,輕笑著對顧亮說:“顧亮,我知道你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男孩子,隻要看過一眼的東西就不會忘記,那我現在想考考你,你看看這些小醜,如果不把它們當小醜看,你能看出它們是什麽嗎?”

顧亮的表情有些茫然,貌似沒怎麽聽懂我說的話,但他還是極其認真地看了看那些紙牌,不解地問:“它們本來就是小醜啊,為什麽不把它們當小醜看?”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它們擺的姿勢……會不會是什麽符號?”

“哦。”顧亮這次終於聽懂了,再度認真地看了看紙牌,說:“這好像是數字序號。”然後,很快就在紙上寫下了一組號碼:ⅣⅡ⒑ⅤⅪ。

羅天立即將紙拿了過去,皺著眉問:“這些是什麽意思?”

顧亮鄙夷地看了看羅天:“這個也不知道?就是31P40啊,真是笨死了!”

我跟羅天對看一眼,同時脫口道:“31頁40?!”

這次不用羅天再問,我一把抓住了顧亮的手,緊張地問:“《聖經》的第31頁40說的是什麽?”

“我白日受盡幹熱,黑夜受盡寒霜,不得合眼睡著,我常是這樣。”

“就這一句嗎?”

“嗯,就這一句。”

59

待顧言兄弟倆走後,我困惑地問羅天:“‘我白日受盡幹熱,黑夜受盡寒霜,不得合眼睡著,我常是這樣。’什麽意思?這是暗示嗎?”

羅天雙眉緊鎖:“肯定是,這裏麵肯定還有密碼。”

“還有密碼?這怎麽解?依我看……如果這真的是凶手留下來的,可能是在暗示他自己的心理吧,或者是在暗示他的生活……”說到這裏,我的眼睛陡地一亮,驚呼道,“啊,我明白了,凶手肯定是住在一間很破的房子裏,你看,‘我白日受盡幹熱,黑夜受盡寒霜’,這不是很明顯嗎?他住的地方白天很熱很熱,晚上又很潮濕,可能還有蚊子什麽的,搞得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去查,看誰住在那麽破的地方誰就是凶手了……幹嗎這樣看著我,我說得不對嗎?”

“當然不對,如果真這麽簡單的話,他還弄什麽古詩和小醜讓我們解呀?而且,任何一個凶手,就算他再厲害,也不可能會把暴露自己的信息泄露出去。”

我聳了聳肩,沒再說話,默默地咀嚼著那句話,如果不是在暗示凶手的心理或生活,那到底是在暗示什麽呢?驀地,我的全身猛一抽搐,因為我突然覺得這句話跟蒲鵬曾對我說他是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有些相似,我立馬跟羅天說:“羅天,你不覺得蒲鵬是最可疑的嗎?每次發現死者都是他,有這麽巧?我覺得他說的話深奧得不得了,說什麽植物是有生命的,而有些人卻沒有生命,還說他自己是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對了,他住的宿舍是不是破破爛爛的,白天很熱,晚上又很潮濕……”

羅天打斷了我的話:“我剛剛都跟你說了,那句話暗示的不是什麽破宿舍,很多事情不能隻看表麵,你覺得蒲鵬最可疑是嗎?沒錯,從表麵上來看,他的確是很可疑,但我們不能憑著感覺就去抓人吧?感覺是什麽?太不靠譜了,破案講的是證據,你明白嗎?”

我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這人怎麽如此蠻不講理?他就可以憑感覺斷案,我的感覺就太不靠譜?不過我懶得跟他計較,有些無奈地說:“好吧,就算是這樣,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今天已經27號了,還有兩個人會死,找出下一個受害者的特征以此保護根本就沒有用,就像上一個受害者一樣,你找到了全學校的胖子,可那又怎樣?凶手殺的根本就不是胖子,現在呢?傲慢?這麽多學生怎麽找?凶手既然敢這麽明目張膽,足以證明他的計劃非常完美,又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讓你抓到?”

羅天看著我,認真而又固執地說:“不,隻要是人為的謀殺案,就不可能會百分之百的完美,我相信一定能找出破綻的!”

我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太死心眼了,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像他那樣,最後隻剩下四天了,一個勁去解那些密碼有什麽用?說不定等解開人都死光了……我突然有些恍惚起來,如果我是一個警察,麵對這樣一宗沒有任何頭緒的案子,我應該怎麽做呢?

想了半天,我還是覺得蒲鵬最可疑,但如果直接去找他,想從他嘴裏套話,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個辦法我已經試過了好幾次,屢試屢敗,他比狐狸還要狡猾。既然這招不行,我得想個其他的法子。片刻之後,我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我何不偷偷地跟蹤他?

想到這裏,我立刻就興奮起來,接下來的四天時間裏,我每天晚上都跟著他,我就不信他不會露出狐狸尾巴。不過這事不能讓羅天知道,他要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同意的,可別破壞了我的計劃。

我正美滋滋地想著,羅天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聽了聽,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變得極其難看,直愣愣地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難不成那個電話跟我有關係?

見他掛了電話之後,我試探地問:“誰打來的?”

他連吸了兩口煙,然後把煙頭摁進煙灰缸裏,冷冷地說:“葉寒讓我轉告你,你的男朋友王濤給你送了99朵玫瑰花。”

我一下就懵了,這個王濤到底是誰啊?怎麽跟鬼一樣陰魂不散?

見我沒說話,羅天又說:“一會兒你去買個手機吧,省得你男朋友找不到你,我可不想以後他把電話打到我這兒來。”說完他就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呆若木雞地坐著,這叫什麽事兒?

60

我一回到宿舍就看見放在桌子上那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葉寒和冷夢凡正圍著那束花說笑,一見到我回來,葉寒就捧著那束花兒跳到了我跟前,臉上堆滿了花癡般的羨慕:“古小煙,你什麽時候有一個那麽浪漫的男朋友啊?99朵耶!如果哪一天有人送我這麽多玫瑰,要我幹什麽都行。”

我咬著牙,一把從葉寒手裏搶過那束花,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它砸在地上,然後又跳到上麵一頓狂踩,踩完了以後還是不解氣,於是我操起一條凳子,直把它砸得稀巴爛,這才坐在**大口地喘著氣。這個該死的王濤,總有一天我會把他揪出來碎屍萬段!

葉寒和冷夢凡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冷夢凡才緩了一口氣,無限景仰地說:“想不到你有如此暴力的一麵,真是太帥了!”

我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這花兒誰送來的?”

冷夢凡說:“是個小女孩,直接送到宿舍來的,說是你男朋友王濤讓她送的,你電話不是丟了嗎,我們找不到你,所以葉寒就給你表哥打電話啦,你幹嗎生那麽大的氣,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懊惱地翻了翻白眼,咕噥道:“見鬼的男朋友,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葉寒本來是蹲在地上撿那些花兒的,聽我這麽一說,她詫異地抬起頭問:“不認識?開什麽玩笑?99朵玫瑰呀,人家點名道姓了送給你……”說到這裏,她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了,肯定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不然剛剛怎麽這麽糟蹋它啊?嘖嘖,真可惜,你不要的話把它送給我嘛,幹嗎非得毀了呢?”

我不再解釋,我知道再怎麽解釋她們也不會相信的,這件事情肯定是一個陰謀,我必須要把這個討厭鬼找出來,我跟羅天好不容易才死裏逃生,和好如初,可不能叫這個家夥把我們的感情給毀了。於是,我問她們倆學校裏有沒有叫王濤的?

冷夢凡奇怪地看著我:“搞什麽?王濤不是你男朋友嗎?古小煙,你是不是前天摔失憶了?”

葉寒趕緊坐到了我身邊:“對呀,古小煙,你前天真的是在天眼寺摔跤的嗎?我今天看見你表哥,他身上好像也有傷,你們倆是一起摔跤的?”

我不敢把前天在天眼寺發生的事告訴她們,但當時摔成那個鬼樣子肯定是瞞不過的,所以我就騙她們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揮揮手說:“我才沒有跟他一起摔跤,天知道他身上的傷是從哪裏來的,沒準得罪了誰讓人家揍的。”

見葉寒半信半疑,我馬上將話題轉開了:“別提他了,我看到他就討厭。我剛問你們的,咱們學校有叫王濤的嗎?”

葉寒說:“你真的不認識他?可他說是你男朋友……”

“哎呀!你就跟我說學校到底有沒有叫王濤的吧。”

“OK,OK,不過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學校這麽多人,反正我認識的人裏麵沒有叫王濤的。”

我看了看冷夢凡,冷夢凡聳聳肩說:“我也不認識。”

我鬱悶之極地一頭倒在了**,王濤啊王濤,我到底什麽地方得罪了你,你要這樣戲弄我?

61

夜裏12點,葉寒已經睡著了,可是冷夢凡卻翻來覆去,好像睡得很不踏實,她已經翻了很久了,我一開始裝作不知道,因為我想等她們倆睡著後偷偷地去蒲鵬蒲鵬的住處看看,可是冷夢凡差不多翻了一個小時,而且還有繼續翻下去的可能性,我隻好問她怎麽了,她如果再這麽翻下去的話,隻怕她沒睡著我卻睡著了,我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

冷夢凡停止了翻動,輕聲問我:“古小煙,你跟我說實話,你覺得我……傲慢嗎?”

我不假思索地說:“不會呀。”我說的是實話,冷夢凡一點兒也不傲慢,而且還相當和氣。

“可是……上次葉寒說我傲慢。”她的聲音更輕了,似乎還帶著某種憂慮。

“她是開玩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那樣,你別聽她的。”

“我……現在已經27號了……”

我心頭一凜,立刻意識到她在憂慮什麽,馬上安慰道:“沒事的,你人那麽好,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我對天發誓,你一點點都不傲慢。”

安慰了許久,冷夢凡終於放心放心地睡了過去,我也跟著鬆了一口氣,本來打算過一會兒就去蒲鵬的住處的,沒想到卻睡著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三點半了,我困頓不堪地揉了揉眼睛,摸索著下了床,蒲鵬的住處我下午已經問連城打聽到了,在實驗樓後麵,是一棟很舊的三層樓房,聽說原來那兒是教師宿舍,現在隻住了七八個校工及其家屬,蒲鵬住在303,聽連城說他好像是一個人住,沒有家屬,至於他為什麽沒有家屬,連城也不知道。

我鬼鬼祟祟地下了樓,借著月光躲躲藏藏地往實驗樓走去,心裏緊張得要命,四周圍太安靜了,安靜得讓我有些發冷。就在我剛走到實驗樓樓下的時候,冷不防一隻手從身後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本能地尖叫一聲,頭也不敢回就往前跑去,卻被人一把抓住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自耳邊響了起來:“是我,小煙。”

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原來是羅天,於是,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幹嗎跟在我身後不出聲?都快被你嚇死了。”然後我又奇怪地問他,“你來這裏做什麽?怎麽,你也覺得蒲鵬很可疑?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可你不聽……”

也不等我說完,羅天就自顧地向實驗樓後麵走去,我隻好住了嘴,悻悻地跟在了他身後。很快就找到了校工宿舍樓,隻見三樓的一扇窗戶亮著光,其他的窗戶都黑漆漆的,我問羅天:“那是蒲鵬的房間嗎?”

羅天說:“應該是,咱們先在這兒等等。”說著,他將我拉到了一個黑糊糊的角落,蹲了下來。

“這麽晚了,他亮著燈幹嗎?難道還沒睡覺?”

“不知道,別說話。”

蹲了好一會兒,樓上一點動靜也沒有,我覺得沒趣得很,腳都麻了,我輕輕地碰了碰羅天,問他:“你前天在天眼寺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什麽?”

“什麽?”

“就是……就是我要掉下去的時候,你說的那句話。”

“哪句話?‘你相信我嗎’?”

“不是,後麵的,三個字的。”

“三個字的?有嗎?我怎麽不記得?”然後,他將我拉了起來,“走,上去看看,有點不對勁。”

我懊惱地白了他一眼,一點都不浪漫,王濤雖然討厭,他還送我99朵玫瑰花呢,你呢,連片葉子都沒送過給我。

我老大不高興地跟在了羅天身後,他走得很急,三步並作兩步地向樓上走去,然後,我們停在了303室門口,從門縫下可以看得見裏麵亮著燈。

羅天輕輕地敲了敲門:“蒲先生,你在嗎?”

裏麵沒有任何反應。

羅天又敲了敲,連問了幾遍,裏麵仍然沒反應。不知為何,我竟緊張得手心裏直冒汗。

羅天終於忍不住扭動了一下門鎖,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昏暗的燈光下,蒲鵬正麵對著門的方向坐在房間正中央的那把竹椅上,他身上的那件白T恤已經被鮮血染透了,他的腦袋向右肩耷拉著,整張臉被劃花了,傷口橫七豎八,跟那張魔鬼牌上路西華的臉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