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站了起來:“騙人!如果很苦的話,你怎麽吃得那麽津津有味?我吃一口看看。”說著,她也不管關雨菲同不同意,奪過關雨菲手裏的半截苦瓜一口咬了下去,然後,她臉色一變,箭步衝到門外將那口苦瓜全數吐了出來,大聲地嚷著:“太苦啊!根本就不是人吃的,騙人!”

葉寒笑得快要岔了氣,邊笑邊喘:“就沒見過像她那麽傻的,都說了很苦還要試……哎喲,笑死我了。”

連城走進屋裏,漲紅著臉,白了葉寒一眼,嘟噥著:“你才傻呢。”然後又指了指關雨菲,“她更傻,居然吃生的苦瓜。”說著,便從臉盆裏拿出兩個枇杷給關雨菲,關雨菲連連搖頭,說:“我吃這個。”又拿出一條苦瓜吃了起來。

連城立即皺緊了眉頭,像看怪物般地看著關雨菲,還誇張地用手摸了摸胳膊,敢情是關雨菲的舉動讓她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看著關雨菲,我的心裏突然難受了起來,連城剛剛連一口都吃不下去,可想而知,那苦瓜有多麽難以下咽。想到這裏,我拍了拍連城的肩膀:“走,陪我出去買點東西。”

連城仍一眼不眨地看關雨菲吃苦瓜,被我這麽一拍,她驚跳了一下:“啊?去哪?”

22

走出門後,連城側著頭問我:“老大,關雨菲好奇怪哦,她為什麽放著枇杷不吃要吃苦瓜呀?”

我淡然一笑:“她想減肥嘛。”

連城驚呼道:“減肥?那也用不著吃苦瓜啊,太苦了,根本就不能吃的,老大,你不知道……”

我輕聲打斷她:“連城,其實你不用叫我老大的,你可以跟他們一樣叫我古小煙,或者叫小煙也行。”

連城立馬急了:“那怎麽可以?你本來就是我老大嘛,隻要有你在,我就覺得特別安全。”然後,她突然停下腳,哭喪著臉說,“是不是我哪裏做錯惹你生氣了?你跟我說,我馬上改,你知道,我很笨的,她們總是取笑我,隻有小惠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可惜她已經死了……現在,連你也嫌我笨……”她撇撇嘴,眼看就要落下淚來。

見她這樣,我還真沒了轍,趕緊攬住了她的肩膀,笑著說:“傻瓜,我怎麽會嫌你笨呢?況且你也不笨哪……好了,你如果不喜歡的話,那就還是叫老大吧,啊。”

聽我這麽一說,連城又立馬開心地笑了,真是個小孩子。

我接著問:“連城,你們班有誰脾氣很暴躁或者很傲慢的?”

連城不假思索地說:“有啊,他們都很暴躁很傲慢,尤其是坐在我後麵的馬峰,對我最凶了,每次都讓我幫他抄作業,我要是不肯他就……”

“不是,”我打斷她,“我說的是那種特別暴躁特別傲慢的,不單單隻是針對你的。”

“不是針對我的?”連城歪著腦袋認真地想了想,“那我就不知道了。老大,你要知道這個做什麽?”

我搖搖頭:“沒什麽,隨便問問。”連城太單純了,指望從她這兒問到什麽,估計是不可能的。

就在我對她沒抱任何希望的時候,她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高興地說:“啊!我知道有一個人很符合老大所說的憤怒和傲慢了,就是那個大姐大,你還記得麽?那次她插隊你幫我教訓了她的,她脾氣特別暴躁,動不動就要跟人打架,而且她仗著家裏有錢,傲慢得不得了,誰都瞧不起……”

我心弦一動,可不是嗎?憤怒與傲慢那個“大姐大”都占全了,不管那張魔鬼牌上的撒旦是在暗示憤怒還是傲慢,“大姐大”都符合。

那麽,下一個受害者會不會真的是她?

23

我在超市買了一個體重秤,付錢的時候,連城不見了,找了半天,我才發現她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的一塊大廣告牌下麵。我走過去,用力在她肩上一拍:“喂,幹嗎呢?”

連城嚇了一大跳,回頭看見是我,便拍拍胸口鬆了一口氣,立馬又將食指豎在唇間,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我打趣道:“你偷人家東西了?”

她沒答話,而是困惑且興奮地指了指馬路對麵,小聲說:“噯,老大,那不是關雨菲的男朋友嗎?”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對麵一間音像店門口站著一男一女,那男生的確就是關雨菲的男朋友蘇晨陽,那個女子我不認識。此時,他們正在拉拉扯扯,像是在爭執著往哪個方向走,最後,蘇晨陽妥協了,女子挽著他的胳膊眉開眼笑,看起來很是親熱。

看到這裏,連城叫了起來:“難怪蘇晨陽會跟關雨菲分手,那女孩多漂亮呀,真是一對金童玉女。”說著,又自顧地咂起嘴來,一臉的羨慕。

我不禁納悶了,難道真的是蘇晨陽不要關雨菲的?可我為什麽感覺不是這樣?

我想著關雨菲的日記,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看到的那一頁,應該是關雨菲在小樹林裏接到電話的那一天寫的,日記裏提到的“他”大概是蘇晨陽,可是那個“她”又是誰?是現在跟蘇晨陽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嗎?“她”要關雨菲做什麽?為什麽關雨菲不照做的話,“她”就會把真相說出去,還要傷害蘇晨陽?從日記裏來看,“她”顯然不止一次威脅過關雨菲,是不是關雨菲有什麽把柄在“她”手裏,所以關雨菲才不敢把“她”對自己的威脅告訴別人?關雨菲有好幾次對我欲言又止,她是不是想告訴我這件事情?她所謂的真相又是什麽?難道是日記裏所說的“這一切原本就不是我的”?那麽,“這一切”指的又是什麽?

我恍惚地看著漸漸遠去的蘇晨陽和那個女子,心裏迷迷瞪瞪的,關雨菲到底隱藏著一個什麽秘密?

回到宿舍後,我把體重秤送給了關雨菲,她有些驚訝,問我為什麽送體重秤給她,我笑笑說:“你不是正在減肥麽?這樣就能更清楚地知道減肥的效果呀。”

關雨菲連連點頭,站到體重秤上量了一下,說:“這個主意不錯,我每天秤一下,如果到時候沒效果,我非讓葉寒吃一筐生苦瓜不可。”

葉寒立即不滿地叫道:“好你個關雨菲,我教你怎樣減肥,你不僅不感謝我,反倒讓我也吃生苦瓜了?真是好心當成驢幹肺。不過你放心吧,隻要你能堅持的話,一定有效果的。”

關雨菲嘻嘻一笑,把體重秤放到床底下,又拿出一條苦瓜啃了起來,邊啃邊說:“我一定可以的。”說完,左手握拳,用力向下一拉,做了個堅持就是勝利的動作。

我皺了皺眉:“你吃幾條了?”

“這是第四條。”

“不是說每天隻吃兩到三條就可以了嗎?”

“沒事,多吃幾條也許效果會更好呢?反正……也不是很苦。”

我沒再說話,知道說了她也是聽不進去的。於是,我歎了一口氣,在冷夢凡的**躺了下去,關雨菲這樣拚了命地減肥,到底是在害怕自己會成為凶手的下一個目標,還是為了蘇晨陽?如果真是為了蘇晨陽,那我要不要把剛才在街上看見蘇晨陽跟別的女子在一起的事告訴她?

我側過頭瞟了關雨菲一眼,她已經收起了笑容,正坐在**呆愣愣地吃著苦瓜,眼睛透過窗戶失神地看著外麵,那眼神是如此的空洞而了無生氣,一副元神出竅的模樣,讓人看了心情壓抑得很。

我打消了要告訴她的念頭,翻了個身,幹脆臉朝著牆壁不再看她,很顯然,她剛開始跟我和葉寒的談笑風生都是裝出來的,隱藏在她心裏的那個秘密已經像毒汁一樣肆無忌憚地在她的體內蔓延,倘若我要再告訴她蘇晨陽跟別的女子在一起,隻怕毒汁會浸入她的心髒,使她毒發身亡。所以,還是不說的好。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離上課還有一會兒,我可以小睡一下。

就在我剛閉上眼睛的時候,葉寒冷不防冒出一句話來:“我上午接到冷夢凡的電話了,她明天回來。”

聞言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冷夢凡明天回來?那我豈不是要回到高敏的**去睡?隻此一想,我的心情便格外鬱悶了。

24

下午放學去食堂吃完飯後,關雨菲又拉著我陪她去小樹林散步。其實她壓根兒就沒吃飯,隻喝了幾口湯,任我怎麽勸說,她就是不肯吃半口米飯,一臉的惶恐,好像我勸她吃的不是米飯,而是老鼠藥似的。見她如此,我不再勸了。我隻是不明白,她既然死不肯吃飯,還陪我來食堂幹嗎?看她左顧右盼、心神不寧的樣子,想必也不是為了來喝幾口湯的。直到在小樹林裏遇見了蘇晨陽,我才醒悟到,她是拉我來當電燈泡的,這鬼丫頭!

蘇晨陽似乎等了很久,一看見我們便奔了上來,當我是透明的一般,一把就抓住了關雨菲的手,急切而又肉麻地喚了一聲:“菲菲。”

我立馬清了清喉嚨,說道:“怎麽,嫌我這個電燈泡還不夠亮啊?”說完以後,我又有些恍惚,這個蘇晨陽變得可真快,看他此刻麵對關雨菲時流露出來的急切、誠懇,有誰會想到幾個小時前他曾跟另一個女子手挽著手逛街?這麽一想,我頓時對他沒有了好感。

關雨菲掙開蘇晨陽的手,東張西望著,神色慌亂,倒顯得她跟蘇晨陽像是在**。她支吾著:“有什麽話你就快、快說吧。”

蘇晨陽看了看我,我當然明白他眼神裏的含義,是以知趣地走開了,身後馬上傳來關雨菲焦急的聲音:“古小煙,你別、別、別走。”

我回過頭,發現關雨菲哭喪著臉,眼裏全是乞求。跟自己的男朋友見麵,她何以這般緊張、害怕?我想了想,安慰道:“沒事的,我不走遠,就在這附近。”

關雨菲這才很勉強地點了點頭,並且交代我一定不要走遠。我注意到她一直畏畏縮縮地躲著蘇晨陽,蘇晨陽稍稍一碰她,便讓她駭然失色,那樣子仿佛蘇晨陽是一個麻風病患者,又或者是一隻超級大色狼。這叫什麽事兒?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把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了。

我突然想到了羅天,他該不會也像蘇晨陽一樣吧,表麵上好像對我很好,可是背地裏卻在搞三搞四,上次他還說葉寒三天兩頭給他發信息。想到這裏,我很快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撥了他的號碼,被他掛斷了,沒一會兒他就打過來了:“怎麽樣,我讓你查的事查得怎麽樣了?”

我支支吾吾:“呃……還在查。”其實我壓根兒就沒查,因為我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著手。

他說:“那你給我打電話幹嗎?有事?”

我嘟噥著:“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啊?人家想你了嘛。”

他有些不耐煩地說:“行了,別鬧了,我正忙著呢,你抓緊時間查,就這樣了,啊。”說完,也不再等我說話,他就把電話掛了。

我沒好氣地白了手機一眼,沒見過比羅天更不解風情的男人了,在一起這麽久,他從來沒對我說過“我想你”三個字,也沒有說過“我喜歡你”之類的話,最親密的就是那句“乖”,跟塊木頭一樣,天知道我喜歡上他什麽了。

我把手機裝回口袋裏,環顧了一下四周,一眼瞧見前麵不遠處的小亭子裏坐著一個如石雕般的男生,不用說也知道那是高敏的男朋友林帆。我不禁有些感動,高敏都已經死去半個月了,他還每天在這裏打坐,真是個癡情的男孩子。

我思索了片刻,抬腿向他走去,在他旁邊的長石凳上坐了下來,主動地向他打了個招呼:“嗨,林帆,我叫古小煙,你還記得我嗎?”

他對我的話充耳不聞,當我不存在一樣。

我仔細地看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呆滯地目視著前方,身體無力地斜靠在柱子上,姿勢是那麽的孤獨和蒼白。我猜想,這裏應該有他特別值得留戀的回憶。於是,我很小心地問:“聽說你跟敏敏是在這裏認識的,對嗎?”我特地稱呼高敏為敏敏,以此來拉近我很他之間的距離,但他仍然無動於衷。

跟一塊石雕的確無法溝通。

我隻好作罷,伸了個懶腰,無聊之極地四處看著。不遠處,關雨菲跟蘇晨陽正在水深火熱地談著什麽,蘇晨陽貌似很激動的樣子,在關雨菲跟前不停地來回走動,比手畫腳的,一會兒又蹲下去雙手抱頭,倒是關雨菲好像挺冷靜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反正也沒什麽其他的東西好看的,我幹脆脫掉鞋子,把腿盤上石凳,趴在欄杆上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要說他們兩個是戀人,我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他們一個太帥了,一個太一般了,真不知道丘比特怎麽會把箭射到兩個相貌如此不般配的人身上。

正想著,蘇晨陽跳了起來,像是對關雨菲吼了一句什麽,關雨菲愣了愣,也回吼了一句,接著,便捂住嘴巴跑開了,看樣子是哭了。蘇晨陽對著身旁的那棵大樹用力擊了一拳,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樹下。關雨菲直接跑出了小樹林,也沒叫我,她好像忘了我還在等她。

我穿上鞋子,正思索著要不要去追關雨菲,我身邊的石雕突然說了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

我皺了皺眉,他怎麽每次都等我要走了才開口說話?我淡淡地說:“是啊。”

他終於轉過頭來看著我,那表情仿佛我的話很出乎他的意外似的:“哦?你真的這麽認為?”

我突然覺得他有些搞笑,既然不喜歡別人當他是傻子,幹嗎又要問呢?難道讓我說他整天在這裏傻坐是一種‘行為藝術’?沉吟了片刻,我決定對他換一種談話方式,於是,我聳了聳肩,故意看也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視地說:“隻有傻子才會整天坐在這裏無所事事,而他們竟然還很可悲地以為自己很正常,真可笑。”說話間,我的語氣裏刻意揉進了一絲鄙夷,想要激怒他。對這樣一個有如行屍走肉般的木頭人,我惟能采用這種方式,看他能否重新振作起來。

他果然有些生氣了,冷冷地說:“我很可悲?你認為我坐在這裏無所事事?”

我也不甘示弱地說道:“不用我認為,白癡都能看得出來。”

他冷哼一聲,生硬地說:“你肯定是個不懂感情的人!”

我誇張地大笑了一下:“是啊,我的確是個不懂感情的人,但如果我是高敏的話,”我頓了頓,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會喜歡你。”雖然我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我的心裏卻七上八下地直打鼓,因為我知道我此刻的樣子一定很欠扁。

林帆顯然被我最後的那句話激怒了,他驟然握緊了拳頭。該死,他不是真的想要扁我吧?我立馬繃緊了身體,一副隨時準備逃命的架勢。卻不料幾秒鍾以後,他突然鬆開了拳頭,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淡淡地說:“你不會明白的。”

這個人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我有些失望,看了看他:“我當然明白,高敏最想要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男朋友?能供她吃喝玩樂、盡情購物,對不對?說白了,就是一個字——錢!而你呢?你整天坐在這裏像塊石頭一樣,你如果以為這樣就是在證明你有多愛多愛她,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要是你的話,我一定好好讀書,將來賺很多很多錢,這樣才符合高敏心目中最理想的男朋友啊。所以說,不明白的人是你自己,而不是我。”

他突然全身一震,定定地望著我,仿佛我的話擊中了他的要害一般,我立刻噤了聲,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的話,搞不好他真的會扁我一頓。

這時,一個男生朝這邊小跑而來,邊跑邊喊:“林帆!班主任找你,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待他走近後,很敏感地看了看我,攬住了林帆的肩膀,嬉皮笑臉地問:“咦?這個MM是誰啊?”

林帆沒答話,拿開那個男生的手,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亭子,沒走幾步,他又停了下來,對我說了聲:“謝謝你。”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們走出不遠後,我看見那個男生仍在喋喋不休地糾纏著,不知怎的,林帆突然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拳,男生措手不及,踉蹌了幾下,摔倒在地。他愣了愣,立即從地上彈跳起來:“林帆!你他媽有病啊!”說完,便衝上去跟林帆打了起來,但顯然他不是林帆的對手,沒幾下就被打趴下了,別看林帆瘦得像電線杆,可打起架來,卻凶悍如一頭野獸。

很快,他們就被人拉開了,那個男生躺帶地上直哼哼,林帆掙開那些拉他的人,忽然將目光直直地射向了我,他抹了抹嘴邊的血,唇角上揚,竟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他這一笑,表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