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森林中的戰鬥(三)

荒原之上,是為厚重漆黑的雲層。

雲層之中電閃雷鳴,偶爾明亮如白晝,除此之外不可視物。

雷電化為了一條條蟄伏的巨蛇,隻聽聲勢便覺得無比恐怖。

這是昊天的怒火,無法以人力摧毀。

此時大法師懸空而立在雲層之中,頭頂的衣袍已經被巨風掛落,但是仍然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一頭墨色的筆直黑發在風中狂舞。

是狂舞,不是飛舞。

是瘋狂地舞動。

是囂張地舞動。

猶如他本人一般,張狂無比。

他立在雲層之中猶如要和昊天決鬥一般,眼神炙熱而明亮,他能感覺到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興奮地發出吼叫。

此時他似瘋似魔,又宛若天神。

昊天感受到了他要挑戰的決心,看到了他臉上挑釁的神色,所以昊天很生氣。

昊天動怒,天神難擋。

無數道雷霆猶如草叢裏藏著的毒蛇看見了獵物一般朝著大法師遊來,動作卻迅猛如狂風。

巨大的咆哮聲不停在耳畔響起,震耳欲聾。

天降雷霆,是為天災!是為天罰!

大法師身上開始散發出微弱的黑光,微弱卻漆黑如墨,深邃如淵,像是能吞噬世界萬物!

大法師的身形如常人男子一般,看上去並不高大,甚至在這片看不見邊際的雲層之中顯得渺小無比,如一顆細沙墜入了波濤洶湧的大海驚不起任何浪花。

一道天雷眨眼將至,從上至下轟擊在他的頭頂之上。

緊接著無數道天雷將至,瞬間湮滅了他的身形。

何止五雷轟頂,其乃萬道雷劫!

大法師的兩道濃眉禁不住比火更加猛烈的高溫,瞬間焦卷成枯黃細粒然後消失不見,連最細微的粉末都沒有剩下。

濃眉如此,黑發亦是。

眨眼間一頭連女子都羨慕的長發化成了青煙,還未升起便被風雨拍散,不免讓人連聲說道可惜。

不僅如此,連他**在外的肌膚也被烘幹了絕大多數的水分,讓他光滑白皙的皮膚變得如同蒼老將死之人一般鬆弛,臉頰深陷如同鬼魅。

現在他就像滑稽可笑,又恐怖至極的無眉無發幹屍,讓鄰家小兒見著了會哭上三天三夜也不罷休。

但是他雙眼依舊明亮,狂熱之中帶著的是自信和平靜。

正如驚濤海浪拍在崖石之上一般不羈**,又如無風秋湖一般沒有任何波瀾。

看上去畫麵不協調或者說別扭,但事實上都完美地結合在一處從他身上體現。

不知哪個才是他。

又或者說都是他。

大法師身受萬道雷霆,宛如步入了絕境,下一刻他的身軀便會化成煙灰。

此時大法師還未身動,他還未出招。

突然之間,又仿佛是蓄謀已久。

說不清是從何時開始,他周遭的烏雲開始滾動。

好像原本就在一直滾動。

天地元氣凡人肉眼不可見,就算修行者沒有動用特殊的手段也看不出異樣。

天地元氣,遍布天地之間,處處皆是。

烏雲之中突然閃過一抹流光,如同一隻穿梭在雲間的神鳥尾翼之上的彩色羽毛。

自這一刻起,仿佛是一道不一樣的序章被翻開了新的一頁,接連無數的流光同時在雲層中湧出,看上去美麗非凡。

流光便是濃鬱至極的天地元氣,正在不停朝著一個方向轉動,像是陰沉昏暗天地間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彩色漩渦。

漩渦之中站立著一個渺小的身影,正是大法師。

似乎是受了天地元氣流動的影響,天空之上的烏雲也跟隨著一起旋轉,如同一道巨大的漏鬥豎立在荒原之上。

狂風舞動地更加猛烈,雷霆轟在大法師身上的明光更加刺眼,地麵沙石滾動宛若天災將至。

荒原之上的巨輦上方臥坐著一個巨大的無頭身影,他以乳為目以擠為口,看上去如同鬼怪。

先前他一直在沉睡,自從於那片濃霧之中出現之後再無動靜,哪怕他周遭的冥界大軍盡數泯滅也沒有使他驚醒。

但是他此時睜開了眼。

更像是精壯的上身出現了兩道裂縫。

他望著天空之上,漩渦之中的那個天秦國黑袍大法師。

烏黑雲層轉眼化為了巨大的漩渦,漩渦之中流光閃動乃是無數的精純天地元氣。

雷霆落下,刺眼的光照射清晰了場間的情形。

那些元氣並不是漫無目的地湧動。

漩渦如漏鬥,那麽元氣便是灌入漏鬥的美酒。

而懸浮在雲層下方的大法師,便是張大嘴的貪婪酒徒。

無數的元氣湧入了他的嘴中,無窮無盡無底,不知何時才會停下。

天地間修行者修的是大道,大道三千卻逃不開最基本的天地元氣,所以當年那場激烈的大戰之中天秦人才會敗的如此淒慘而徹底。

當時整片戰場被大南國的陣師給封印,在這天地之中自成一世界。但是這個世界並無完美,無法自主產出生生不息的元氣。

有限的元氣被雙方的修行者耗盡,直到體質羸弱的天秦人再無元氣可用,便在敵軍的手下如同被殺雞宰狗。

但是修行界有修行界的共知,那便是天地元氣無論是操控還是吸收入體內,都隻可循循漸進,如若不然根本無法轉化為自身之物,或是走火入魔。

但是此時的大法師麵對無數的精純元氣,卻猶如鯨吞。

這已經超出了常人的認知,無法用古籍上的知識去理解。

就算是這片荒原世界中的主人張逸也無法理解。

不是他們的知識不淵博,而是因為這是一種功法,而這種功法已經消失在了世間數萬年,就算當時出現之時也是曇花一現,隻有極少數的人知曉。

古籍之上沒有記載,但並不代表不存在。

傳聞上古有神龍,龍生九子,其中第五子羊身人獸,腹前有一大嘴,性貪吃,無所不入。

此獸名為饕餮。

此功法名為饕餮。

數萬年前饕餮功法出世便被正道人士封殺,緣由便是此法太過凶殘血腥,已經超出了世人接受的範圍。

因為饕餮功法不僅吞天地元氣,還吞修行者血肉,吞修行者神海,無所不及。

功法手段殘忍的同時也具備了有讓大多數人無法抵抗的**,那便是實力的精進不可謂是一日千裏來形容。

當年死在它的修煉者手中的人數不勝數,死狀皆極其恐怖,屍身隻剩一副皮囊,一時間人心惶惶。

直到某一日,在一個小國中的一個縣城內萬人生死無一幸免,全是此人所為。

從這天以後世間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此人的身影,不知是身死道消還是如何,總之當時的知情人士全部對此事閉口不談,如今萬年過去早已經淡出了人們的視線,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

大法師立於空中,無數元氣從他的嘴中湧入,鑽進了他的體內。

直至雲層之中的流光盡數消失,隻剩下明亮刺眼的雷霆和厚重的烏雲。

空中還是那道身影,還是那襲黑袍。

他的身形卻變得無比高大。

宛如一個腳踩大地,頭頂青天的巨人。

他的肌膚重新變得光滑白皙,臉上長出濃密的墨眉,黑發在空中狂舞依舊。

事實上大法師還是身形渺小,站在雲層之中還是如同滄海一粟。

他張開的嘴閉合又重新張開。

兩頰的臉龐微微鼓起,發出一個音節。

音節晦澀難明,複雜無比,悠長婉轉,長嘯不止。

這道音節中傳遞了無數的信息,可惜卻無人能懂。

無形無影的一股巨大能量在雲層中傳播,猶如一柄巨大的鐵錘轟擊在人的胸口,又像是滔天的洪水將整片天地淹沒。

烏雲以肉眼可間的速度潰散,雷霆電蛇盡數泯滅,巨風戛然而止。

荒原的世界之中,天空之上出現一道巨大的豁口,無法彌補。

大法師落於地麵,被雨水浸濕的黑袍重新變得清爽幹燥,隨風而動。

頭頂巨大的雲層已經消失不見,仿佛這一切隻是一場幻覺,隻有荒原上還細泉流響,正是先前降下的暴雨正往東流。

今日天空一片晴朗,頭頂之上無烈日,適合結伴而遊。

大法師抬頭,與巨輦上的那個身影對視。

荒原之上是一方世界,幽暗密林中又是一方世界。

張逸第二步邁下,被大法師破去。

然後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無數的腥甜湧入嘴間,噴出了一口鮮血。

但是他來不及抬袖擦拭,又第三步邁下。

此為滅神三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