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似曾相識

“若日後被人發現你與那人的串通,禍害了這麽多的百姓,那該如何是好。”

屋中出現短暫的寂靜,夏侯田覺得今天有些涼,於是將懷中的美婦抱的更緊了一些。

許久過後,夏侯田開口說道:“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禍害的百姓難道還少?恐怕那些冤魂早就能夠組成一支大軍。但他們若是想來索我性命,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能耐!”

美婦臉上露出擔憂之色,說道:“我就怕事情暴露,無論是陛下還是道明寺都不會放過你。”

夏侯田抬手輕輕拍在美婦肩膀上,說道:“放心吧,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會提前將你和孩兒送走,萬萬不會連累你們母子兩。”

“不。”美婦搖頭,說道:“自從我嫁給你那日起我就是你的人,無論生死都會一直陪著你。若陛下來日要取你性命,那就連著我一起殺好了。”

夏侯田用溺愛的神情看著美婦,說道:“陛下是你的哥哥,自然不會加害於你,可我要是真有那天,你切記不能做出傻事。”

聽夏侯田所說,他的妻子竟然是當代天子南宮天聖唯一的妹妹,長公主南宮笑棠!

而這笑棠名字的來由,便是當年長公主生下來後終日哭鬧,整整持續了三天三夜,急壞了滿宮的禦醫。

在當時他們看來這是一種病,若是醫不好的話年幼的長公主會活活力竭而死,而這些禦醫都會拉下去陪葬。

這件事情困擾了整個長安城裏的高官,在朝廷上言行舉止都異常小心,生怕惹得龍顏大怒。

所有人想盡了辦法,就算道明寺的長老出馬也不見起色。

直到第三天清晨的時候,宮門外走進來了一個青衣道人,在禦花園隨手折下了一朵棠花,別在了長公主耳旁。

長公主破涕而笑,青衣道人拂袖而去,至此之後長公主便名為南宮笑棠。

難怪夏侯田對所謂的責罰不屑一顧,有這麽一位皇帝的妹妹撐腰想死都難。

可他又有什麽資格能讓長公主死心塌地跟著自己,就算當麵與小妾苟且,就算傷民傷國也始終如一?

南宮笑棠說道:“當年我隨那人學藝出山,遇到了一群甘心為匪的修行者,若不是落下山崖後被你所救,哪能活到現在。”

“那個時候你還隻是鎮西軍裏的一名小軍官頭目,你就可以為了我不惜性命,現在這麽多年過去我們夫妻兩享盡了榮華富貴,難道就忘了當年的生死相隨,就變得貪生怕死不成?”

夏侯田也跟著南宮笑棠的話語陷入了回憶中,緩過神後苦笑道:“當時我隻是覺得你生得漂亮,哪會想到救下的是先皇唯一的女兒?我知道你對我的情誼,但若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一步,孩子年齡又小,總要有人養著。”

南宮笑棠隻是搖頭,不願說話。

夏侯田也知道自己這位夫人的性子跟他的哥哥完全相反,是一位骨子裏最重感情的人,於是當下也不再談論此事。

“不說這些喪氣話了,若是你們夫妻二人隱瞞的好,都能知道這其中的糾葛?”夏侯田開口說道:“好了,陪我去吃些東西,剛才在大廳我可是一口飯都沒有吃進去。”

南宮笑棠輕輕頷首,應道:“嗯,好。”

夜以至深,但整個南陽城中卻沒有半點要安靜下來的意思,不停的有煙花鞭炮聲響起,人們一片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整個將軍府都在忙碌明日要準備的事宜,大廳內聚集了數百位醫師在商討對症。

屋內嘈雜,賢一聽了兩句後便覺得頭疼,他對醫術也略懂一二,但在他看來這種紙上談兵的做法沒有絲毫用處,於是也失去了溝通交流的興致。

賢一走出了大廳,在將軍府裏轉悠了半個時辰也沒有找到許龍虎的身影。

心生煩悶,他便索性走到了大街上,欲以此散心。

此時是深冬,但南陽城裏的百姓都穿著涼薄的長衫,賢一順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覺忘了來路。

轉過街角後柳暗花明,視線之中多出了一條兩三丈寬的小河。

河對岸燈火通明,河麵漆黑倒映出一輪新月。

賢一覺得這一幕好生熟悉,於是往前走了一段路,看見了河中漂浮著幾艘小紙船。

紙船隨風搖晃,賢一一陣心神恍惚。

再往前走,不曾理會沿途小販和吆喝,不久後河麵上多出一拱石橋,石橋上依偎著幾對情侶。

他偏過頭,一眼望見了一家生意極好的酒樓。

酒樓門庭若市,在除夕這種日子門外還排著長隊,這見這裏麵賣的東西非常受歡迎。

這是一家專門賣烤鴨的店,也是在美食家們嘴中口口相傳,最受推崇的烤鴨,業內外公認的天下第一好吃。

賢一無言,便遠遠地站在河對岸發呆。

南陽城有全聚來的分店並不奇怪,與記憶中的那家店同樣開在河對岸也不奇怪,畢竟這都是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段。

賢一走出將軍府,在城中閑逛遇到小河是必然,順著河流往上,來到全聚來的店門前也是理所應當。

但他在心中卻認為這是巧合,這樣他便是和那女子有緣。

佛家最講究因果緣分。

回過神來,賢一朝旁人問路,道謝過後回到了將軍府。

南陽城裏沒有楚餘,可賢一想著,他今天穿的黃色僧袍太土,還是不要見麵了。

賢一將軍府裏偷偷提了兩壇子好酒,終於在某個院子裏找到了許龍虎。

許龍虎蹲在地上,用棒槌使勁錘打一件白色的長衫。

賢一看見許龍虎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忍不住好奇問道:“大半夜的找不到你人,你是在這裏做什麽?”

許龍虎抬手將汗水抹去,說道:“你看不見?”

“看倒是看見了,隻是...”賢一覺得這長衫好眼熟,突然說道:“這不是將軍的衣服嗎?”

“是啊。”許龍虎看到了賢一手中的酒壇子,說道:“你先等我一會,馬上快洗完了?”

賢一說道:“你好端端的怎麽幹起這種活來了。”

許龍虎頭也不抬,說道:“莫非你忘了,這是將軍罰我的。”

賢一仔細回想,幾個呼吸後吃驚說道:“難道那天你們兩個人說的什麽十天一個月,就是替他洗衣服?”

許龍虎倒是沒有絲毫不滿,點頭說道:“對啊,將軍平日裏愛穿的幹淨,但一言不合就喜歡跟人打架,這都已經是羽林軍內部的一條不成文規定,誰犯了錯就去洗衣服。”

許龍虎又說道:“不過這洗衣服還是個技術活,要洗的幹幹淨淨也不容易。”

賢一說道:“看你也挺辛苦的,可衣服就那麽幾件,莫非還要排隊不成?”

“這你就不知道了。”

許龍虎說道:“我這算運氣好的,沒有人跟我搶,若要是在長安的時候,怎麽說都輪不到我。”

賢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說道:“還有這種事?”

許龍虎點頭,說道:“那是當然,犯了軍規的不是洗衣服就是挨板子,換做你你會怎麽選?”

賢一木然,片刻後說道:“我...選擇洗衣服。”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許龍虎終於將長衫洗幹淨晾上,然後隨著賢一進了臥室。

賢一將酒壇開封,各自倒了一碗後率先端起來飲了一大口,說道:“夏侯田這人,你怎麽看。”

許龍虎端碗仰頭暢飲,將嘴間的的酒漬擦幹後說道:“他就不是個好人。”

賢一的手指在木桌上的繁複紋路上劃過,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從我們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在一直笑。就算他跪在地上的時候,我還是覺得他在笑。”

“他裝得再像,笑的再多也沒有用,因為他這種掐媚的姿態不像一個軍人。堂堂鎮南將軍卻不像軍人,那你說他還能是好人嗎?”

許龍虎似乎是說完這些話後更渴了,又給自己滿上了酒。

賢一看著許龍虎豪邁喝酒的樣子,說道:“今天他在出大廳的時候轉身望了我一眼,我覺得他想殺我。”

許龍虎將酒碗放下,兩道如墨的濃眉緊緊蹙在一起,說道:“沒理由啊。”

賢一打趣說道:“說不定是覺得我用聖天令逼迫他就範,丟了他大將軍的臉麵,所以惱羞成怒要殺人滅口。”

賢一說笑,許龍虎卻認真回答道:“不可能,夏侯田臉皮極厚,哪有什麽丟臉不丟臉。”

“嗯,說的也對。”

許龍虎越想越擔憂,起身說道:“不行,這件事情必須跟將軍說。”

“別,也有可能是我感覺錯了。”賢一將許龍虎拉住,說道:“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敢在南陽城裏對我動手,這麽多雙眼睛看著,難道他不想活命了?”

許龍虎重新坐下,一碗又一碗喝著悶酒,賢一開口勸道:“沒什麽好擔心的,連主宰境的王侯要對我下手,我還不是活了下來,難道他夏侯田能比主宰境還厲害不成。”

許龍虎不做搭理,賢一大感無奈,話鋒一轉,問道:“你和唐小佳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麽有意思的事?說給我聽聽?”

許龍虎聽到這話後眼神一亮,顯然是來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