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院中桃花落

五千輕騎兵一路北上,午夜子時到達了青山城外。

城池像在黑夜中蟄伏的一頭野獸。許龍虎手握長槍,緩步靠近,將城門緩緩推開。

沉悶的聲音響起,城門開出一條足以通行的縫隙,與意料中一般沒有人來阻擋。許龍虎目光透過,瞧見街道上一片狼藉,青色的石磚在淺白色的月光下顯得冰冷異常。

許龍虎走進青山城,朝著身後做了個手勢,同時說道:“仔細觀察好了,別中了埋伏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金屬與地麵碰撞出清脆的聲音,他抬起頭,雙眼中模糊顯現出兩個複雜的圖案,似乎是一龍一鳳盤旋在其中。

突然之間,一聲龍吟,一聲鳳鳴,同時在黑夜中響起!

聲音似亢奮,悠揚不息。透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上位者威壓,盡數釋放開!

許龍虎左腳朝前重重踏出,整隻腳掌都陷入了破碎的地磚中,同時將長槍插入地麵,右手彎曲朝身後抓去,挽弓搭箭一氣嗬成。

一支黑色的箭被白色的氣旋所包裹住,在黑夜中極其顯眼,朝著前方射去!

下屬們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何事,但皆訓練有素紛紛進入了備戰的姿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支箭的方向。

白色的氣旋是因為箭的速度太快,撕開了空氣造成。下一刻,氣旋陡然消失,仿佛射進了數尺深的雪地中,或者投入了湖水中,未驚起任何的波瀾。

許龍虎眉頭微皺,沉聲說道:“備戰!”

在一行人半裏外的街道旁有一座酒樓,其中二樓敞開木窗,房間內未點燭燈,故而光線昏暗。

但此時,有一人在窗旁就桌而座,桌上沒有酒菜,唯有一酒壺與一白色瓷杯。

許龍虎的箭,便是射向這人。在他鬆開拇指與食指之前,有百分百的信心能將此人射殺。

然而當箭及那人眉心時,一隻比樹皮還要幹枯的手從黑暗中出現,將箭握在手中。

箭羽在尾端不停地顫抖。這隻手像是將死之人的手,但它紋絲不動將黑箭握住,輕描淡寫,仿佛是伸手捏出了吃飯用的竹筷一樣簡單。

“劉天宣,你居然還沒有死。”許龍虎沉聲說道。

數月之前,劉天揚與劉世捷紛紛死在浮生亭中。幾日後,一場大火在明威將軍府中蔓延,世人紛紛議論他們得罪了國師大人,一家滿門慘死。而事實上隻有許龍虎與賢一知道,這件事情根本不是他們所為。劉天揚消失在視線中,直到今日在青山城中重新出現。

半裏外酒樓中的劉天宣將酒杯放下,與許龍虎對視,嘲諷說道:“你都沒有死,我怎麽舍得去死?”

許龍虎握緊長槍,忌憚地望了一眼劉天宣身旁的那隻手掌,說道:“你為何在此地。”

“為何在此地?”劉天揚大笑,說道:“哈哈哈,許龍虎,你還不知道自己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吧?我為什麽在青山城,當然是為了來親眼看你去死!”

許龍虎再欲說些什麽,隻看見劉天揚身旁那人抓住了他的輪椅,推著他朝黑暗中隱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兩眼泛著紅光的狼,從街道上某個角落鑽了出來,朝著許龍虎等人的方向望過來。

緊接著他們身後的城牆上,兩旁農舍的屋中,街道盡頭,陸續有鮮紅的眼睛出現,在黑夜中像是許多隻凶狠的巨型螢火蟲,朝著眾人緩緩逼近。

僅僅十個呼吸的時間,至少有兩萬匹成年血狼,出現在了青山城中,將許龍虎等人包圍。而半掩的城門外的狼群更多,密密麻麻望不見邊際。

一名士兵咽了咽口水,吞吐說道:“將軍...我們,我們沒退路了。”

許龍虎點頭,沉聲下令道:“關城門,先將城裏的這群狼崽子宰了再說!你們結陣守住此地,萬萬不要離開城牆,更加不要讓隊伍散開。”

“將軍,那你?”

許龍虎提起插在地上的長槍,搓了搓手掌後將槍拔了出來,冷笑說道:“我先去殺個小畜生,很快就回來。”

為了避免恐慌,國師大人失蹤的消息未傳播開,除了王河山與道藏外,哪怕宮裏的陛下也不知曉。

佛煙嫋嫋,帶著特殊的清香升起然後擴散開來。誰都沒有說話,大堂內的誦經聲戛然而止。

道藏終究是凡人,他臉上的皺紋看上去比用刀刻的還要深。他已經很老了。

沉默數息後,他將雙手放在了腿間,握著那串光滑發亮的棕紅色念珠,緩緩說道:“出去吧。”

仁生行禮退下,欲說些什麽,最終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河山,沒有開口。

從仁生與唐君墨身上沾滿血跡回來的那刻起,蘇怡便安靜的跟隨在身後等候。此時見師兄從大堂中出來,猶豫了片刻後小聲問道:“師兄,二師兄呢?”

院中的梅花開了又落,最後的幾片花瓣也被掃地的小僧用掃帚收拾幹淨。仁生的右臂恢複了少許的力量,他想了想,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蘇怡的問題。

“君墨已經被安頓好了吧,他身上的傷勢如何?”仁生問道。

蘇怡抓住了仁生僧衣的一角,說道:“之前大長老看過了,說沒有大礙。”

仁生點點頭,再也沒有說什麽,朝著內寺的方向走去。

王河山站在大堂巨大金色佛像的腳下,仰起頭看了很久後說道:“暫時無礙,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道藏看著自己手中的佛珠,猶如自言自語般說道:“不是徒兒怕死,而是您需要守護這座山和山下的京城。您不能去。”

王河山保持著仰頭的動作,視線依舊落在佛像身上。說道:“這座佛像是為他建的,天斷山也因為他才被斬成兩截,廟裏每日信徒絡繹不絕,也是因為他。”

“如果他死了,這座廟還有什麽意義?山下京城裏就算所有的人都能活著,長命百歲,又有什麽用呢?”

道藏低頭,說道:“聽聞蘇先生前些日子在北方出現過,或許可以聯係上他,請他幫個忙。”

“他也不一定能幫到,那人便是之前闖山的那人。如果有意避開,恐怕很難發現行蹤。”王河山皺眉,說道:“隻能如此了,希望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