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能逃去哪

一道奇異的能量在長安城上空散開,迅速朝著四周擴散,然後消失在天地間的盡頭。

它十分薄弱,不會對任何事物造成傷害,但速度卻又快到了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眨眼便擴散至天下各處。

或者說,它傳遞出去了一道信息,要告訴天上地下,所有的生靈。

張逸出了皇宮沒多遠,自然察覺到了長安城內的異樣。他停下腳步,朝著東麵的某座宅府望去。

那是當朝丞相秦相的住處。

秦相年齡已過七旬,一生無妻無子嗣,不過他廣受民眾和百官的愛戴,同時門下弟子眾多,當今朝上很多身居要職的官員都是他培養出來,見麵了要恭敬地叫上一聲老師。

他已經有數十年沒有上過朝堂,居住在家中等若閑賦。為何丞相的職位一直沒有收回?有人猜測是因為他曾經是天聖陛下的恩師,也有人猜測他是最後一任丞相,若是故去,便會廢除這個職位。

總而言之,他是一個已經幾乎脫下官服,但對整個朝堂都有極大影響的人。

莫非是他?此時丞相府聚集了無數雙眼睛的探視,沒有人會認為是他,而紛紛想起了另一個名字。

張逸將有人破主宰境的消息和另一個消息一同帶去了道明寺,在大堂中求見了道藏。

如今他已經是另一個層次的強者,但依舊保持著對道藏的禮儀。因為對方在百年前那場大戰中做了每一個將軍都日思夜想的事情,受到他們的崇拜。更重要的是他像天底下所有的人一樣,尊敬這位將後半生都困在佛堂裏的老人。

“您怎麽看?”張逸跪座在蒲團上,開口問道。

“新的時代要開啟了。”道藏看著身前的佛像,他兩眼渾濁,卻仿佛能看穿一切。

“新的時代,是指的天秦與大南的戰爭即將開始,總有一方會取得勝利,重新統一這片大陸?”張逸問道。

“不是人與人爭。”道藏搖了搖頭,盤動著手中的念珠,說道:“是整個人類在與神爭。你入主宰,秦相的弟子入主宰,都是這個時代開啟的征兆,用不了多久,還會許許多多的鮮花綻開,盛放。”

“而你們便是先驅者,人類所代表的最頂端的力量,是這個時代的繪寫著。”

張逸說道:“我不明白,請您告訴我。”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用三天三夜的時間也講不完。從正午到下午,再到夜色漆黑如墨,清晨天地間的第一束晨光穿透雲層,將佛像鍍的金黃。

張逸還想知道更多,但擔心對方年齡問題而承受不住負荷,主動結束了這一次對話。

“挑著簡要的說,來龍去脈大致便是如此。”道藏蒼老的臉上隱藏著疲倦,說道。

張逸看著對方的臉,說道:“您若是願意修行,也能見證這場盛世。”

道藏緩緩搖頭,半響後說道:“北方的事,麻煩你了。”

大陸的最北邊是雪原,除了那座隱藏在最深處的風雪中的雪城外,其餘的地方都人跡罕至,連最凶猛的野獸都不願在這樣的地方生活。

天底下一半的野獸、妖獸、飛禽,都聚集在十萬大山中。

十萬大山這個名字的由來,或許是因為真的有十萬座山,或者更多。東西連綿長八千裏,望不見盡頭。

從幾十年前開始,大法師便陸續派人潛入了大山內開始製造軍械以及營地,還有人混入了山下的城市中,獲取更多的物資和錢兩,用來為以後那場注定會發生的戰爭做準備。

任何事情,隻要擁有耐心,用足夠長的時間去謀劃,去做出行動。那麽這件事情就會變得恐怖起來。

群山中,某座山的山腹內已經被挖空,形成了一個足以容納數千人生活的巨大隱秘空間,其中生活著天秦精銳的族人,以及此次的戰爭中虜獲過來的修行者。

巨大的熔爐散發出灼熱的氣浪,像擴散開的水紋一樣拍打在人的身上,將頭頂新長出來了極短一截頭發再次燒的枯萎。

兩百名男子**著上身,分工從事著采礦燒融鑄造的工作,稍停下來歇息便會有人用長鞭抽在他們的背上,血肉模糊。

這些男子看似瘦弱,但實則力氣巨大,有的人能輕易推動沉重的鐵杆,有的人能扛起千斤的鐵礦。因為他們曾經都是修行者,最弱的一人都有煉體境巔峰的實力。但很顯然,他們身體內的力量正在慢慢被壓榨,每一天都有人死去。

金屬碰撞聲不斷的響起,一架架攻城的車械被鑄造出來,在鐵水的照應下反射著紅色的光芒。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人影推著輪椅走過,沿途的人紛紛彎身行禮,臉上全是敬畏和恐懼的模樣。

那人推著輪椅,到了某座建築物前,隨後消失在眾人視線當中。

被虜獲的修行者當中有人不解,但也沒有閑心去讓他打聽。有知曉緣由的人打了個寒顫,開始在心中祈禱昨日被抓進來的那個外貌粗獷的漢子。

也許是為了打擊所關押的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幾乎天底下所有的牢房都一般幽暗、潮濕、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地麵隨意鋪放著稻草,以及草屑上沾染著發黑的血漬。

那人推著輪椅走到某間牢房外停了下來,取出鑰匙打開牢門,然後留著輪椅上的人在原地,自己離開了此處。

“舒服嗎?”陰冷而語氣中帶著一絲變態般的快感的聲音在牢房中響起,被鐵鎖牢牢鎖住的那名犯人睜開了眼。

“呸!投敵的畜生!你最好把我給殺了,不然我要是出去了,一定要將你祖宗十八代的墳都給刨出來!”大漢外形粗獷,但聽聲音卻不過二十的年紀,除了是許龍虎還能有誰?

“投敵還不是你們兄弟二人給逼的?我勸你別想著出去,早些做好了去死的打算。”劉天宣從旁邊的火爐中取出一個被燒的通紅的鐵鉗,朝著許龍虎的胸口狠狠按了上去。

“因為,我會十分小心翼翼,不會給你半分逃跑的機會,然後用心的,仔細的,好好的將你折磨死。”

血肉被燙的發出滋滋的聲響,瞬間牢房中彌漫著一股焦臭的味道,許龍虎一聲未哼,兩眼通紅,布滿了無數血絲。

劉天宣見狀殘忍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猙笑說道:“好好忍著吧,馬上你就會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許龍虎雙眼中有微弱的龍吟虎嘯聲傳出,似乎有一股被束縛的力量即將被掙脫。鎖在他手上的鐵索隱隱發出黯光,那股力量每強大一分,光便會亮上一分,正是克製修行者的縛元鏈。

劉天宣扶著牆壁從輪椅上站起來,指著自己的右腿,冷笑說道:“看到了嗎,這是被那和尚踢的一腳,我已經當了快兩年的廢人。”

許龍虎不肯說話,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吐在劉天宣的臉上。

劉天宣並不惱怒,伸手用袖子擦了擦,甚至臉上還帶著微笑,伸手在許龍虎的臉上撫摸。

“皮糙肉厚,真是條賤命。”劉天宣語氣溫柔,似乎是對著青樓的姑娘在說話。緊接著他的手摸到了許龍虎的太陽穴處,靠近了眼眶。

黑色的眼球中央,流動著不易察覺的七彩光澤,是天地間最濃鬱的元氣精華。一條幼龍一條幼虎盤臥在其中沉睡,連身體上的鱗片和虎須都清晰可見,仿佛是世間最精美的雕塑一般。

“這麽好的東西,你怎麽配得上?不如送給我,好不好?”

許龍虎在聖體覺醒後,原本的兩隻眼睛便化為了黑色的濃水,被一龍一虎所替代。此時他竟然覺得發寒,終於明白敵人為何用十多萬隻血狼布下陷阱,是想要得到什麽。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的眼睛是給雪城裏某位大人物準備的,你沒有資格取。”許龍虎與劉天宣四目對視,說道。

劉天宣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又迅速消失,惡狠狠說道:“你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哈哈哈,我看你故作鎮靜能到什麽時候!”

許龍虎不以為然,嘲笑說道:“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害怕,你在害怕什麽?”

木炭在鍋爐中被燒的通紅,卻隻能驅散寒冷,驅散不了人類內心深處的陰霾。劉天宣臉上的神情愈發可怕,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那又怎麽樣,我取了你的這雙眼睛便逃出去,能拿我怎樣?誰能找得到我!”

許龍虎咧開牙大笑,說道:“換眼睛可是很疼的,你能把我的眼睛挖出來,能在自己身上下手嗎?懦夫,膽小的鼠輩,你敢嗎!”

劉天宣不知如何反駁,撫摸在許龍虎身上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似乎看見了極大的恐懼。

許龍虎並不罷休,繼續說道:“你能逃到哪裏?大山裏?雪原上?難道你以為你這個叛徒,還能回到大南?!”

“你哪都不能去,你隻能等死,等雪城派出的人來殺你,或者死在賢一的手裏麵,這就是你最後歸宿。”

劉天宣再也無法克製住,大吼道:“住嘴!你給我住嘴!”

同時,他神情若癲狂,右手三指彎曲成鉤狀,朝著許龍虎的眼睛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