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寒

之前便說過,守南原很大,占據了大南北方三分之一的範圍。所以不止是草原,也偶爾能看到幾座緩山坡,或者是輕輕流淌的溪流,被戰火摧殘過的城市。

在遠離一切官道和城市的地方,黑夜中趁著月光,隱約看到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在走著,他的背上還有一個人,動作舉步艱難。

此時,離王雪峰失去生命跡象,已經過去了三天的時間。

那道人影每邁出一個腳步,都會在地麵上留下一個很深的腳掌印記,仿佛是在背負著極重的東西,他大口喘著粗氣,甚至衣袍上不時抖落白色的冰晶。

晶瑩剔透的小花落在草地間,很快的就有一片白色蔓延,然後等待清晨時分的太陽,消失在這片天地間。

賢一感覺自己背負了一座大山,而且這座大山還是由萬年寒冰雕鑄的。

從前幾日離開後,王雪峰的身體逐漸開始變得沉重起來,他還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最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意,可誰知背上的軀體越來越重,每邁出一步連骨骼都被壓的發出難堪負重的聲響,同樣的他體內恢複流淌的元力也開始變得緩慢,血液都幾乎凝凍,若不是強大的肉體素質支撐著,恐怕他早便倒下了。

王雪峰的身體早已經沒有了溫度,無時無刻都散發著白色的霧氣,尋常的生靈隻要接近數丈之外,便會驚恐的逃竄。

這種情況還在繼續加深,直到一頭足以媲美通脈境巔峰的強大妖獸潛伏在暗中,當它撲過來的時候感受到了危險,卻因為速度太快而無法停止,在接近兩人三尺外的時候,在空中整個軀體都化成了冰雕,然後墜落在地。

賢一受了驚嚇,因為注意力集中在邁出的步伐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草地上隻剩下一堆破碎的肉塊。他咬咬牙,使出渾身的力氣將王雪峰從背上丟了下來。

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地麵上出現下榻出一個大坑,幾乎是眨眼的時間,方圓半裏的鮮草全部化成冰雕,草皮下的濕土變成凍土,竟然比岩石還要堅硬。

被這樣摔下背,王雪峰還是沒有動靜,賢一也顧不著這點事情,隨著胸膛從劇烈起伏慢慢地變平緩,他也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修行者邁入門檻後便不需要睡眠,除非是身體和精神受到了極大的負荷,在放鬆下來的那一刻疲倦會如潮水般湧來。

他睡得很死,因為有那座大冰封在,根本不用擔心兩人的安危問題,而他早便思考了無數種脫離險地的辦法,最後都被否決了,所以他現在什麽都不願意去操心,隻想著好好睡一會。

他現在能做到,隻有盡量放緩前進的速度,將時間拖的更長一些,等有和王雪峰一樣強大的人追趕上來,幫他去除掉體內的禁製,然後讓那個恐怖的敵人,趁著他還沒有意識的時候,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去。

黑暗的草原上,開始泛起越來越多銀色的光芒,並且範圍還在一直擴散,朝著四麵八方。

那是結了一層寒冰的地麵,反射著天空上降落的銀輝,畫麵似夢似幻,看上去無比的美妙。

聒噪的蟲鳴聲越來越少,不知道有多少匹野獸在看不見的地方逃竄著,或者死去。

越來越安靜,越來越迷人。

在幾十裏外,一個同樣在黑夜的草原中行走的人停了下來,他彎腰用手摸了摸地麵的淺坑,然後改變方向,飛快的移動。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他看到了麵前一副奇異的場景,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發著光的銀盤。

他思考了一會,邁出腳,將美妙的小草雕塑,踩成了粉末。

“你不能殺我。”

賢一沒有睜開眼,喃喃說出這句話,然後打了個翻身,好讓自己睡得更舒服一些,誰曾想知滾到了一旁結了冰的草上,頓時感覺如同被萬千根銀針紮了一般,齜牙連續吸了好多口冷氣。

事實上他睡得一點都不舒服,隻不過有些被凍麻木了,至少要比背著王雪峰的時候感覺要好很多。如果要不是離開對方十丈外禁製會發作,恐怕能逃多遠便逃了多遠。

銀色的麵具在黑夜中,比天空上的星辰還要耀眼。

肖張頓了頓,問道:“為什麽不能殺你?”

賢一被草紮過,睡意頓時消散一空,他坐了起來,不耐煩的說道:“你知道還問?膽子大就一掌拍死我,反正我確定末日那天來臨之前,大法師也一定會一掌拍死你。”

肖張微微挑眉,隻是被麵具遮擋著也沒人看見。他說道:“你在威脅我?”

“不知道,因為我也不確定。不過...”賢一衝著對方露出一個微笑,說道:“你敢試試?”

肖張陷入了沉默,久久沒有開口。

賢一站起來開始活動筋骨,完畢後指著地麵上的那個大坑,說道:“要殺我之前你還要試試這家夥好不好背,不然我死了可沒人來幹這個苦力活。”

肖張重新看向他,漠然說道:“不必了,先留你一條性命,我的弟弟死在你師傅手中,遲早有一天你也會死在我的手中。還有,你弄錯了兩件事情。”

賢一很想嘲笑一番,現在自己站在麵前都不敢出手,莫非以後就有了膽量?隻不過他沒有蠢到會為了逞一時嘴快而激怒對方,自然將這一句危險忽略了過去。

“什麽事情?”

“我承認,我暫時還不敢殺你,但廢你一條臂膀一條腿自然沒有問題,所以你不要惹怒我。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他的語氣沒有變化,但不知道為何,賢一看著隱射著月光的那副麵具,莫名覺得陰森可怕起來。

肖張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指著地麵上王雪峰的那個方向,說道:“你要做什麽,帶著他去哪裏,我不知道,也與我無關。我來這裏,隻是為了得到一個東西。”

賢一視線的餘光落在王雪峰眉心的那道菱形印記上,不由自主的問道:“你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