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來年盂蘭

空氣中的溫度開始下降,秋風吹在山林間吹進了**肅穆的道明寺大堂,中間夾雜著一些涼意。此時已經是傍晚。

道藏裹緊了單薄的方丈特有的紅色僧袍,仿佛這樣能留住體內不多的熱量,臉上鬆弛堆積在一起的皺紋像是林間密密麻麻的枯樹皮。

大堂兩側和最前方都燃起了燭火,被風吹地不停晃動,那些巨大的火苗投影印在牆麵,將數不清的神佛籠罩在黑暗之內。

道藏盤坐在香案前停止了誦經,還是保持低頭的動作,開口說道:“你兩位師弟回來了,喚他們過來。”

原來是他背後有一長相平凡的僧人,麵露和善的笑容不急不躁,先前一直彎腰在一旁等候。

僧人正是仁生,他旁邊還有一年級幼小的和尚,那道藏嘴中說的師弟自然是賢一兩人。

“是。”

仁生合十行禮點頭退下,不用多時身影便消失在了大堂之中。

賢一和偉正正一天一夜連續趕路極少歇息,此時第九日夜裏終於回到了道明寺。

賢一看著出現在麵前的仁生心生警惕,看著他一副風輕雲淡的友善模樣不由得無名惱火,心想此時要是打得過你非要狠狠揍一頓不可。

仁生看著兩人狼狽的模樣,特別是賢一身上的僧袍比城裏乞丐穿的還要破,開口疑惑問道:“師弟,你們這是怎麽了?”

賢一臉上也露出笑容,沒有解釋這幾日遇到的事情,開口說道:“有勞師兄牽記,不過是摔了一跤而已,並無大礙。”

仁生自然不會相信,也沒有接著在這件事上糾纏,開口說道:“師傅在大堂裏等你們,現在隨我一同過去吧。”

賢一點頭,放下大花然後三人一起向大堂的方向走去。

身旁是神態不一的無數神佛雕像,它們麵前都放置著青燈,微弱的燭火在兩側燃燒,看上去如同黑暗中出現了兩條深黃色的斑點線條。

正前方是巨大的無量明佛,散發著內斂的金光光線,看上去如同在外覆蓋了一層光圈,沒有受到夜色的絲毫影響,反而顯得更加奪目。

道藏看到自己的四位徒兒已經都聚集在身前,沒有詫異賢一和偉正正的狼狽模樣,也沒有給他們太多的時間猜測,率先開口打破了無聲的寧靜。

“你們可知盂蘭盆會?”

四人皆點頭,孟蘭盆節是佛教一個極其重要的節日,一般寺廟在當天都會開法壇,被稱之為盂蘭盆法會。

而這法會由來,根據佛經記載,當時佛陀的弟子目揵連尊者,以神通力發現其去世的母親在餓鬼道受苦,目揵連孝順深切,以神通力把食物送到其母口中,誰知食物在咽喉中變為火炭,不能食用,痛苦萬分。目揵連焦急憂慮,於是去問佛陀應如何救渡。

佛陀告訴目揵連尊者說:“你母親罪根深重,曾有五百世的慳貪,縱使你神通第一也無法解救她的苦難,必須靠十方眾僧大德威神之力才能得到解脫!”

到七月十五日那天,是解夏日,亦是眾僧自恣日。所謂自恣就是自己檢點,如發覺自己有過失,應對人露懺悔:如任何人犯過,亦應對僧眾懺悔。當日一切聖聖眾,均精持律儀,身,口,意三業清淨,這時候設齋供僧,功德最為殊勝。

後來目揵連尊者得到佛陀教化在七月十五日設盆供養及齋僧,合各大德威神之力,最終使母親得以脫離餓鬼之苦。

從此以後佛教徒於每年七月十五這一天舉行“盂蘭盆會”,供奉佛祖和僧人,濟度六道苦難。

孟蘭盆會今年已經過了日子,當時賢一跟偉正正在後山沒有特意去參加,畢竟每一年都會如此,隻是不知師傅此時提起是何意?

道藏開口再問:“那你們可聽說過天秦國?”

四人又點頭,雖說天秦族人已經近百年沒有出現在世人眼中,但是他們都聽師長講過一二,知道他們異於常人的外貌和修行功法,而賢一當初要不是被柯白梅所救已經死在王耳手下。

道藏開口說道:“天秦人九十多年前被趕入的北方的無盡雪原不得而出,而去年我們在大南國內發現了他們的身影。”

其餘三人聽到了這一消息或詫異或皺眉,隻有賢一沒有感到奇怪,既然師傅柯白梅是道明寺的二長老,那想必這一消息也是他告訴的寺裏。

道藏接著開口說說:“天秦敗亡近百年但至今沒有完全消失,此時也不知有何預謀,隻是要徹底消滅天秦一族遠非簡單之事。”

道藏接著開口說道:“天秦人賊心不死這並不奇怪,雖說翻不起什麽浪花但留著這麽一個禍害終究不是善類。我已經和寺裏的長老議論過此事,決定明年盂蘭盆會那天邀天下同門共同商討具體事宜。”

四人安靜聽著道藏所言,無人開口擾亂。

賢一心想這種事情大張旗鼓能商量出什麽結果?若是到時道明寺開口說話肯定也無人敢反對,想必商討事宜是假,真正目的是為了告知那些實力強橫的門派做好出力的準備,到時候要奉獻出一份力量。

賢一心想除了那些真正強大的人以外,更多的人隻能淪為炮灰。

道藏開口說道:“要將邀請發給天下同門,其中大多數的門派隻需傳書一封即可,但還是有四處要親自派人過去以表誠意。”

偉正正開口問道:“哪四處?”

道藏開口說道:“西邊的道觀和西敏寺,南下的桃花庵和北方洛水郡的唐家。”

賢一隻聽說過那道觀是一座殘破道觀,傳聞觀下鎖著神聖巨龍。龍已經在世間無數年已經沒出現過,但這是出自柯白梅嘴中,賢一心想此事說不定有幾分可信。

而偉正正便是自幼在西敏寺長大,此時他正驚慌擺手說道:“師傅!讓徒兒去給您捎話可以,但我可說好了我不去西敏寺!”

賢一內心竊笑,心想這肯定是擔心喝酒吃肉的事情被發現,到時候偉正正麵對滿寺廟的苦行僧估計會脫成皮。

道藏點頭,似乎早料到了一般開口說道:“道觀和西敏寺相隔不遠,仁生和蘇怡結伴而行,也好有個照應。”

“賢一你去洛水唐家,偉正正南下去桃花庵。”

賢一心想酒坊裏的人都說洛水郡美人兒多,那桃花庵聽上去像個尼姑待的地方,去不得去不得。

賢一連忙應道:“全聽師傅的,弟子應該何時出發?”

道藏哪能看不透賢一心中所想,隻是笑著說道:“路途遙遠,同行還有軍方的侍衛,往返需要三個月左右的時間。”

道藏沉吟片刻後道:“三日以後出發,也讓軍方的人有些時間準備,安全為重。”

賢一問道:“此行還有危險?”

道藏搖頭說道:“平日自然不會,隻是天秦人既然有出現在大南的跡象那便有備無患。”

“妥善保管好。”道藏說完後從懷中取出了四封密封好的信函分別交給了他們,然後揮手說道:“去歇著吧,三日後山下自會有人接應。”

四人退下,出了大堂後偉正正靠近賢一委屈說道:“師兄...我舍不得你。”

賢一問道:“然後呢?”

偉正正低聲說道:“師兄...我們下山買酒去?”

賢一早料到如此,點頭說道:“好,先去把衣服換了。”

然後指著自己走路漏風的背後說道:“我要是這幅樣子去城裏,還不要被店小二趕出樓子?”

賢一轉身往住處走去,偉正正跟在他身後不要臉討好說道。

“他們那是嫉妒師兄你生的太好看。”

天色漸涼,躲在草叢堆裏的蟬發出幾聲無力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