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楚楚動人
賢一自幼在山中長大，雖說對著書中的“郎情妾意”有些期盼，可現在仔細想來下山後隻與大剛他娘和醉生樓老鴇有過半分交集。
此時這女子雖然穿著打扮狼狽，但賢一不由得內心誇讚了一句好看耐看，旋即是更加的四肢僵硬，神情羞澀。
賢一此時哪裏還顧得著銀子的事情，沉默半響後木訥說道：“吃什麽...都行。”
女子詫異說道：“啊？葷素不忌嗎？”
賢一麻木點頭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雙手手指放在桌下不停撫摸大花，怎麽也掩飾不了內心緊張。
“那...我選菜了？”
賢一再次點頭。
女子看著還在手中的銀票變得氣勢十足，喚來了店裏小二說道：“將店裏的拿手菜都上一份，還要...一壇醉仙釀。”
兩人正在二樓隔間靠窗而坐，窗外遊客熙熙攘攘，賢一望著河畔開始凋零的楊柳出神。
秋日晚間風涼，幾片如女子細眉般的柳葉隨風落在漆黑的河麵，賢一扭過頭來對著小二說道：“要兩壇。”
小二告退，女子望著賢一打趣說道：“吃酒喝肉不怕佛主怪罪啊？”
賢一手掌一直在大花身上撫摸，一不小心搓掉了幾根粗毛引來大花一陣抱怨輕哼，賢一不再去望著窗外，低頭望著大花說道：“酒肉穿腸過...”
女子接話說道：“佛主心中留？”
賢一沒有回話，也沒有注意到大花正朝著他齜牙咧嘴。
女子接著說道：“你怎麽出門帶隻豬啊？用來吃的？”
賢一羞澀搖頭，大花朝著女子發出憤怒兩聲鼾叫。
一道笑聲響起，女子指著大花說道：“它好可愛呀。”
山間流過一彎小溪，流聲悅耳。
賢一不知如何開口，於是也報以微笑。
女子突然開口說道：“謝謝你，我叫楚餘。”
賢一還未反應過來女子接著說道：“你可以叫我楚楚，但是不能叫餘餘。”
楚楚。
楚楚動人的楚楚。
餘餘？驢？
賢一強行壓下這個莫名的念頭，開口說道：“我...叫賢一。”
然後賢一看著懷中說道：“它叫大花。”
賢一不善於和女子交談，或者說不善於和楚餘交談，一男一女和一隻豬坐在靠窗小閣樓閑聊，更多的時候是楚餘發問賢一回答。
賢一扭頭看著窗外河畔上的石橋，一對男女正互相依偎在橋上，那男子書生打扮模樣朝著河中扔了一塊銅板，輕咚一聲落入水中濺起幾片水花。
河麵散開的漣漪擊碎水中的映月，片刻後恢複了平靜，就像是楚餘明亮清澈的眼眸。
楚餘打趣說道：“賢一大師，你很害羞啊？”
賢一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仍然不敢直視楚餘，他盯著紅木製的方桌開口說道：“...有嗎？”
楚餘緩慢認真點頭說道：“有。”
賢一正打算開口反駁時房門被推開，一小廝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空氣中彌漫香濃的肉香，大花躁動地欲掙出賢一的懷中，小廝將幾道青花瓷盤取下擺於桌麵開口恭敬說道：“客官，這是小店幾道招牌菜。”
一盤鴨翼煨熊掌和鴨茸魚翅，豆腐鴨湯灑著細碎的蔥花，還有全聚來聞名的招牌烤鴨。
最後小廝又下樓重新提上來兩壇醉仙釀，開口說道：“您二位慢用。”
小廝退下順手關上了房門，楚餘率先提起一壇酒拍開封泥倒滿，舉杯對著賢一豪爽說道：“來，喝杯交友酒！”
賢一麵露疑惑問道：“交友酒？”
楚餘理所當然點頭說道：“對啊，喝完我們就是朋友！”
賢一茫然點頭端起酒杯心想這種說法還是第一次聽見，楚餘開心地伸過酒杯一聲輕碰，隨後仰頭一口喝下，頗有女中豪傑的氣勢。
“別發呆，快喝啊。”楚餘放下酒杯看著賢一說道。
賢一也照著楚餘的樣子一口飲盡。
此時楚餘手中鋪著一張薄紙般的餅，抬手用筷子沾著醬在上麵均勻塗抹，然後又放上了被切成薄片的烤鴨肉和細絲形狀的大蔥，最後卷在一起遞給賢一。
楚楚開口說道：“好朋友，最好的鴨胸脯肉給你吃。”
楚楚動作極其熟練，賢一倒是第一次見著這種吃法，也毫不介意楚楚手上還沾著泥濘，伸手接過後張嘴咬了一小口。
賢一仔細品嚼，鴨肉的味道中夾雜著大蔥和蘸醬，胸部肉上的烤油被薄餅稀釋並不覺得油膩。
還有一些甜。
賢一內心也莫名覺得也些甜。
大花在他懷中不安躁動地拱動抗議，賢一將剩下的半截鴨肉卷塞入了大花嘴中。
“好吃。”賢一抬頭望著楚楚開口說道，旋即看到了那雙眼眸又快速挪開視線，心不在焉夾著一塊鴨絨朝著大花塞去。
鴨絨塞在大花上翻的鼻孔處，大花極其憤怒賢一的不走心，惡狠狠連著手指一口咬下。
“那當然，我最喜歡吃他家的烤鴨。”楚楚抓起一隻熊掌毫不顧忌形象說道：“恨不得天天吃。”
賢一心中想道我烤的山雞也很好吃，鼓起勇氣夾著一隻鴨翅放入了楚楚碗中，細聲說道：“那你多吃點。”
楚楚道謝，大花沾著香油的鼻子蹭在賢一僧袍上表示不滿。
賢一不停喂著大花然後替楚楚滿上酒杯。
窗外夜景動人，屋內美食動人，賢一卻不見得有多大食欲和欣賞美景的心思。
有道是農家十七少女，一襲髒白布衣遮不住楚楚動人。
楚楚看著賢一沒有吃進多少東西，開口說道：“你怎麽不吃？不和胃口嗎？”
賢一連忙擺手，指著大花說道：“不是不是，我晚時吃過了，是它饞的厲害。”
宴席總有散時，正如美人終有一日會白了滿頭烏黑秀發。
兩盤菜都被吃了個幹淨，楚楚喝完兩碗豆腐鴨湯後喚來了小二結了賬，笑盈盈望著賢一說道：“謝謝你咯，這一百兩算我借你的。”
賢一看著殘羹剩菜低聲說道：“那這頓飯算你請的，下次我請你。”
楚楚臉帶笑意，雙眸彎成了月牙點頭說道：“好呀，下次你請。”
隨後兩人起身離開了隔間下樓，窗外吹進來一股夜晚的微涼秋風，房間裏殘留的味道逐漸消散。
不知再見，夕是何年。
兩人出了樓門，街上仍然人來人往，楚楚開口問道：“你要去哪？看看能不能順道？”
賢一抱著大花，單手指著河對岸帶著一絲期翼說道：“我要往那邊走。”
楚楚指著身後說道：“那好可惜呀，我要往這邊走。”
賢一低聲說道：“那...再見”
“看在你借錢給我的份上”楚楚狡黠一笑說道：“我送你啊！”
兩人站在河旁的街道上，頭頂上烏雲卻遮不住月光，聖神皎潔的光輝照在楚楚臉上顯得愈發動人。
賢一雙臉通紅，低頭望著懷中的大花，卻不知為何開口說道：“不用了，晚上天冷。”
賢一開口說道：“你快回去吧。”
“哦...”楚楚開口說道：“那我走了。”
楚楚轉身幾步後便被人群淹沒，揮手和賢一告別，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傳入賢一耳中。
“再見！”
賢一鼓起勇氣，看著楚楚還未遠去的背影喊道：“後會有期！”
楚楚繼續揮手，不合身的布衣從手臂滑下，露出的肌膚如一截白藕。
“後悔有期！”
楚楚消失在人潮中，賢一收回眼光後望著大花低聲問道：“開心嗎？”
大花發出兩聲鼾叫表示吃的很滿意，旋即一道聲音在賢一心中響起。
確實挺開心的。
轉身跨過了石橋，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圍牆下方，賢一抱著大花輕聲躍了過去。
拂起的衣袍重新落下，布鞋踩在堅硬的青石磚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然而下一刻無數的金屬碰撞聲響起，漆黑夜色中泛出無數冷光。
無數的精鐵剛刀將賢一包圍，旋即半個呼吸後又盡數歸於鞘中。
常威將軍出現在賢一身前，單膝跪下抱拳承沉聲說道：“大師！”
常威沒有稱呼賢一大師，不是因為不尊敬也不是因為憤怒。
賢一自知常威發現了自己失蹤，看到了他一臉的擔憂不由覺得慚愧，歉聲說道：“讓將軍擔心了。”
賢一指著懷中的大花說道：“它餓的厲害，貧僧不想麻煩他人，隻好自作主張出了城主府。”
賢一一臉歉意，說道：“將軍請勿怪罪。”
常威沒有起身，開口說道：“以後這種事情麻煩大師知會我等，若是讓歹徒傷了大師身體我等罪該萬死。”
賢一連忙點頭，無奈說道：“是是是，下次我一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