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歐陽榮去秋意北家裏送飯的第五天。

這幾天,每當陸渟給歐陽榮開門,屋內溢出來的酒味一次比一次濃。

陸渟的信息素也一次比一次不受控製,每次嗆人的氣味都把歐陽榮激得後退幾步。

今天依舊如此。

陸渟伸出胳膊接過袋子,擼起的袖子下,隱約露出了幾枚不是正常磕碰會出現的青紫。

歐陽榮懂那是什麽,隻能非禮勿視地選擇避開目光,盡管他心裏有著深深的疑問,兩個alpha怎麽會做這樣的事,還連做五天,不知乏味。

“明天再送最後一天就可以了,你辛苦了。”陸渟把食品袋子放到玄關地上,胳膊撐在門框上說。

歐陽榮看見陸渟額間滲了些汗珠,整體狀態也有些虛。

他斟酌措辭,避開了那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找了其他看起來比較合理的理由勸陸渟。

“陸總您平時喝不了酒,酒味也不怎麽能聞。要不我派人來照顧秋總,您回去休息一下。”

陸渟好像真的勞累過度,有些體力不支地整個身體靠在了門上。

但他並沒有讚同歐陽榮所說,而是肆意地揚起一邊嘴角:“我可不能走。”

陸渟在歐陽榮不解的表情還沒有收回去前,關上了門。

食品袋裏飄出過度加工的味道,陸渟不需要打開就已經沒了食欲。

他把袋子扔到餐桌上,走進了臥室。

秋意北側躺在**,背對陸渟。雖然睜著眼睛,但目光裏除了迷茫就是呆滯。

陸渟走到床邊,看著秋意北這幅模樣,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在生意場上殺伐果斷的秋老板,也有這樣不設防,全心依靠別人的時候。”

陸渟蹲下,準備拍拍秋意北喊他吃飯,卻在秋意北茂密的頭發中瞥到了其他顏色。

他好奇地撥開秋意北後腦勺的頭發,在秋意北的右後腦的位置,赫然橫亙著一道長疤。

秋意北比陸渟高一些,再加上平時有其他頭發的遮擋,所以這道疤這時才被陸渟發現。

陸渟聯想到秋意北複發偏頭痛時,右側太陽穴瘋狂跳動的青筋。

“秋意北?”

秋意北沒反應。

陸渟又叫了幾聲,秋意北還是無知無覺。

陸渟深吸一口氣,咬咬牙,叫出了他這幾天在**被要求叫了有多少次,現在就有多難以啟齒的名字:“阿、北?”

果不其然,易感期的秋意北隻對這個名字有反應。

陸渟特別痛恨那天他為什麽要給秋意北發那條短信,還多此一舉把“秋意北”改成了“阿北”。

他也不懂,明明秋意北都已經接近癡傻了,怎麽偏偏就記得“阿北”這倆字。

陸渟忍著心裏的羞恥,柔聲細語問:“阿北,你告訴我,你腦袋後麵的疤是怎麽弄的?”

“打架。”

“和誰打架?”

“獄友。”

陸渟挑眉。

密室的鑰匙經過上一次,不知道被秋意北藏到了哪裏。

或許這次,他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問出秋意北接近他的目的。

他乘勝追擊:“你為什麽會認識獄友?”

秋意北有問必答:“坐牢了。”

陸渟:“你犯了什麽罪?”

秋意北搖頭,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委屈:“沒犯罪。”

陸渟蹙眉。他想過秋意北是被冤枉入獄的,但真的聽到秋意北親口說出這話,心裏還是漸漸泛起酸疼感來。

他想起秋意北曾說他大二就輟學了,那時秋意北應該剛剛十九歲。

正是年少懷有一腔抱負的年紀,卻被人陷害入獄。

“是……陸正庭幹的嗎?”陸渟試探問。

“陸……”秋意北重複陸渟嘴裏的名字,沒等第二個字出口,陸渟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秋意北不再說話了。

陸渟糾結了一下,隻能暫時作罷,繞到床的另一頭拿起手機,是晏燕打來的。

“喂,小燕姐。”

“已經照你說的施行下去了,很有成效,寧星河手裏的股份目前是跌至12%左右。應該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還早,”陸渟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陽光明媚的大好天氣,“背叛你和秋意北的人,難道就這樣輕易放過嗎?”

晏燕怔了怔:“利益麵前,可以……”

“你想說可以理解,是嗎?”陸渟搶道。

晏燕猶豫著,應了一聲。

陸渟:“大眾股東與南飛地產的利益是單向的,利益麵前當然是往高處走,這無可厚非。但你們公司那些高管,在這樣危機的時刻,明知寧星河是惡意收購,而且正是上市前夕,依舊出手股權,就不單單是利益為上了。”

晏燕:“你的意思是……他們與寧星河交換的不止有股權,還有南飛地產的——機密。”

陸渟沒有否認:“防患於未然。再者,寧星河現在雖然處於劣勢,但敵人被徹底宣告死亡之前,一丁點放鬆警惕都是將我們自己推入萬劫不複。”

晏燕沉默了幾秒,“你真的……變了很多,以前無論把你逼到怎樣的絕處,你都會給別人留條後路。”

陸渟無所謂笑笑:“現在變得很可怕是嗎?小燕姐,如果你還想在平愚市做地產這個行業,心軟是會被別人生吞活剝的,他們會撕碎你,一塊完整的血肉都不會給你留下。”

晏燕不可否認,陸渟說的雖然殘酷,但句句真言。

“你說吧,”她問,“接下來要怎麽做?”

“已經提出離職的高管需向南飛地產支付兩年的工資,以及半數退休金。其餘還未與寧星河簽訂股權合同的高管,你盡力與他們達成協議,最好簽訂書麵合同。一旦寧星河真的吞並了南飛地產,若他們中有一人被寧星河解雇或降職,他們所有人則集體辭職。”

“你是要把人員變動成本全部推給寧星河?”

陸渟哼笑道:“他寧星河不是要把南飛全部吞下嗎?想必已經承諾給這些高管幾倍高薪和福利了,他們麵對巨額賠償金也一定會向寧星河求助,我們就等著看,寧星河背後的所謂高人是不是真的財大氣粗。”

晏燕在心底暗暗佩服,陸渟這一係列打法不僅保全了南飛,還讓敵人付出了該有的代價。

但她還有一些擔心:“向離職員工索要賠償金,這在法律上是否合法?”

“早在上個世紀,全球就已經針對惡意收購的反擊製定了相應法律法規。放心,不會讓南飛做違法的事情,也不會讓你們惹上官司。”

陸渟的話讓晏燕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晏燕由衷讚歎道:“想不到,你對法務的工作也這麽熟悉。”

陸渟沒回答這句,連成年人下意識的謙虛都沒有。

因為他在心底自嘲,能得到陸正庭一丁點青眼相加,坐上陸氏集團總經理的職位,不是隻靠他是陸正庭兒子這一點就夠的。

在他一年前接到上任書之前,從六歲開始,整整十六年,陸渟的世界裏除了一條條冰冷的紅綠線,就是國內外從古至今所有資本家的陰謀陽謀。

他為了在陸家“生存”下來,將這些體麵的不體麵的統統刻進了骨子裏,如今已經成為了組成他這個人的一部分。

見陸渟不說話,晏燕在心裏磨了很久,準備問一下秋意北的情況。

那天她聽到秋意北說——他不是心軟。

她懂這句話的分量與意義,卻又任性地不想懂。

“還有一件事。”陸渟突然開口。

晏燕迅速整理情緒:“你說。”

陸渟:“抵禦惡意收購合法,但惡意收購可就不受法律保護了。小燕姐,你甘心隻讓寧星河付出錢財方麵的代價嗎?”

就算隔著電話,晏燕都聽出了,陸渟語氣裏無法掩蓋的略略陰森,她背脊不禁一抖。

“你要怎麽做?”

“明天寧星河應該會慌不擇路找他背後的高人求助,你派個可靠的人跟著寧星河,必須時刻匯報他的一舉一動。至於寧家這麽多年來其他的罪證,我的人會收集好。”

晏燕“嗯”了一聲。

陸渟又強調了一遍:“一定要是最可靠、你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