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酒精濃度之高,讓清醒過來的秋意北都愣了一陣。

以往易感期,盡管他的腺體同樣會不受控製,但絕沒有如此放肆的時候。

驚愕間,近一周的記憶碎片開始慢慢回溯進秋意北的大腦。

他回憶起了連續一周,他就像退化成了一隻隻知道欲求不滿的野獸,無時無刻不想纏著陸渟索求,傾瀉他的欲望。

更是想起了,他逼迫陸渟在**隻許喊他的那兩個字——阿北。

秋意北躺在**,雙手捂住臉,長籲一聲。

就這樣,不知道是無顏麵對還是不忍回想,秋意北捂麵平躺了很久。

過了一會兒,他在心裏說服了自己,在**摸索手機,剛摸到拿過來,就看到陸渟給他發的消息,說把他的車開走了。

饒是已近而立之年的秋意北,也在看到這條信息時鬆了一口氣。

他起來衝了一個涼水澡,把家裏所有窗戶都打開,空調調到抽風模式,準備收拾一下餐桌上今早兩人吃剩下的剩飯剩菜。

秋意北整理碗筷時,發現陸渟的那份早餐裏,糯米糕和全麥吐司,陸渟選擇了全麥吐司。

加了糖的豆漿和沒加糖的牛奶,陸渟選擇了牛奶。

塗抹吐司的鹹奶酪和草莓果醬之間,陸渟選了鹹奶酪。

每次都剩下了甜的——秋意北在心中默念,手上動作沒停。

手機突然在一旁“嘀嘀”狂響,一連串的午間新聞蹦了出來。

秋意北不在意地瞟了一眼,沒想到就瞟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打開電視,恰好經濟頻道正在播報近日財經新聞。

主持人繪聲繪色地說南飛地產是如何配得上政府點名要扶持的萌芽企業,說他這個南飛地產的創始人是多麽優秀的青年企業家,是未來的常青樹,能抵抗住銀河集團這樣龐大財團的惡意收購。

無需去問了,秋意北已經知道,陸渟完美且漂亮地幫他贏了這一仗。

既然如此,他也該乘勝追擊,兌現給陸正庭的條件了。

手機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又響了起來,是晏燕發來的:“都解決了。”

秋意北剛準備回複一個“辛苦了”,手機又收到晏燕發來的第二條消息:“陸渟和我在一起,不要擔心。”

如果是以往,秋意北可能會以為晏燕是讓他不要擔心她,但秋意北明明確確記得他神誌不清時,對著電話那頭的晏燕說的那句:“我不是心軟——”

究竟是不是“酒”後吐真言,秋意北端著手機,呆滯了許久。

空調定時在此時突然暫停,屋內的轟鳴聲戛然而止,整個房間陷入了空前的沉寂。

秋意北給陸渟打出了那通電話:

——別跑,等我去找你。

陸渟沒有給秋意北任何回應,停滯了三秒後,掛了電話。

雖然陸渟一字未言,但秋意北卻意外明白陸渟表達的意思,更是早已料想到,電話那頭的陸渟是笑著的。

所以他並未有多餘的擔憂情緒,給公司前台的行政人員撥去了電話。

“幫我訂一張今天下午去方麗市的動車票,再叫一輛車到我家樓下。”

——

太久沒有回去了。

秋意北踏下動車,微眯眼,感受方麗市比平愚市潮濕的微風。

走出火車站,提前叫好的車已經等候在此。

秋意北上車直接說道:“南山陵園。”

站到兩塊立在同一墳塚的墓碑前,秋意北手中空無一物。墓碑上慈祥的中年男女顯眼是密室中那兩張遺照的主人。

方麗市今日陰有小雨,東邊黑壓壓的雲一點一點往秋意北這邊行進。

秋意北垂下往日銳利沉穩的眼眸,深深注視著墓碑上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婦。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響起了滾滾悶雷,秋意北的眼睫才倏地一抖,思緒回到此刻。

他一句未言,蹲下身,從墓碑前的祭祀香爐中扒開層層香灰,掏出了一枚刻有“27號”字樣的鑰匙。

撲落鑰匙表麵的香灰,放進口袋。秋意北撫平香爐中的香灰,將香爐重新歸位,站起身,深深向墓碑鞠了一躬,轉身便走。

叫的私家車一直在陵園門前等著,司機也知道自己接了個大客戶,一改平常在火車站接活的隨意樣,一路上一句不敢閑聊。

大客戶秋意北說去陵園,司機一腳油門什麽都不敢問,直接開上高速路。

現在秋意北回到車上,又說了個方麗市最大的私立銀行,司機更加肯定車上這位非富即貴。

因為那家銀行雖然叫銀行,但不提供存錢,借貸等服務——它隻租保險櫃。

秋意北下車時,順手在手機上支付了司機費用。一回頭,發現司機一臉的“不再意思意思”的表情,秋意北從錢包裏掏出兩張紅票子,扔給了司機。

司機一下子喜笑顏開,“老板一會兒去哪!用不用我在這等!”

秋意北想了一下,覺得司機這個提議不錯,又給司機五張紅票子,說:“在這等我吧。”

“好嘞!”

走進富麗堂皇的銀行大堂,大堂經理迎了上來:“請問先生要辦理什麽業務?”

秋意北舉起鑰匙,給大堂經理看鑰匙上“27號”背麵代表銀行紋路的刻字。

大堂經理眉宇間隻驚愕一瞬,再次掛上職業笑容,側身道:“先生請隨我這邊來。”

走過彎彎繞繞的走廊,兩人終於來到與銀行金庫防盜係數相得益彰的大門前。

大堂經理接過秋意手中的鑰匙,操作門旁的電腦,輸入“27號”這幾個字,確認電腦裏蹦出來的信息。

“晏先生是吧?請您輸入密碼。”

秋意北在鍵盤上敲下一串數字。

經理核對後,說:“晏先生,您五年前在本行寄存了一份重要物件,當時存期定的是五年,還有半年才到期,您確定現在就將它取出嗎?這會導致剩下半年的租金不會退還給您。”

秋意北:“確定。”

經理:“好的,晏先生請後退半步,我將為您打開密庫大門。您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單獨查看物品是否保存完好,有任何問題,可以按下門邊的紅色按鈕,隨時聯係前台人員為您處理。”

秋意北點頭。

密庫大門的轉軸緩緩轉動,一股冷氣撲麵而來。經理側身讓開,秋意北走了進去,大門漸漸合上。

麵前是一個一個保險櫃按照序號有序排列,秋意北走到27號保險櫃前,插進鑰匙,輕輕轉動,“哢噠”一聲,保險櫃門應聲而開。

秋意北的櫃內沒有銀行之外的人以為的金銀財寶、現金鈔票,隻有一個扁扁的老舊紙質檔案袋。

紙質檔案袋本就是木黃色,27號櫃中的這個在木黃的基礎上,已經發黑發烏,四個角都深深卷起了邊,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了。

就如已經被塵封多年的曆史物件,若不輕拿輕放,便會立刻灰飛煙滅。

秋意北拿起它,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上麵紅章刻印的“幼南路27號”幾個刺眼的大字,手動繞開檔案袋的棉線,從中抽出了一張更加泛黃的檔案紙。

紙的左上角有一枚發舊的一寸照片,照片上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的麵容赫然與陸渟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同樣精致的麵容,同樣一雙魅惑的眼睛。

唯一不一樣的,是這張證件照上的小男孩的眼睛,沒有笑。

【編號:62號。

性別:男。

入院年齡:三歲。

離院年齡:六歲。

適宜領養分數排名:後7.6%。】

沒有姓名,沒有出生年月,甚至沒有具體的進入孤兒院的日期,離院日期。

隻有短短的五行字,概括了這個孩子在幼南路27號的一切。

秋意北抬起手,拇指輕輕劃過照片上,六歲陸渟那毫無笑意,森森陰冷的雙目。

他輕聲慢慢道:“62號,陸渟,把真正的你展露給我吧——隻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