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陸渟的眼睛被秋意北連哄帶騙蒙上了領帶。

平時從不暈車的陸渟,因為眼前一片漆黑,加上某人不怎麽高超的車技,秋意北毫無征兆的一腳油門差點讓陸渟把剛才的咖啡全都吐出來。

陸渟剛要嘲諷秋意北的車技,領帶上就若有似無地飄來熟悉的伏特加味道。濃烈刺鼻的酒味漸漸湧入陸渟的鼻腔,破天荒地緩解了他的暈眩。

乃至於忽視了秋意北左拐右拐一驚一乍的行駛軌跡。

秋意北的刹車與他的油門有異曲同工之妙,陸渟恨不得將車把手連根拔起。

“秋老板的車技——真是令人不敢恭維。”陸渟咬牙切齒地說,被秋意北扶下車後,剛要抬手扯掉領帶,卻被秋意北一攔。

秋意北:“再等等。”

秋意北一隻手抓著陸渟的手腕,另一隻手摟住陸渟的肩,帶他慢慢往前走。走了大概幾米遠,停下,秋意北說:“抬腳。”

陸渟聽話地抬腳。他心裏也隱約猜到秋意北帶他來了什麽地方,就算沒有秋意北這麽賣關子,也從心底湧起了幾分隱隱的期待與緊張。

上了兩三級台階,陸渟感覺肩膀上的禁錮鬆開了,緊接著“哢噠”一聲,迎麵撲來一股新家具的木頭味。

秋意北領著陸渟繼續往裏走,走了兩三步,就聽秋意北說:“我們到了。”

眼睛上的領帶倏地滑落,刺眼的光一下子湧進來,陸渟眯眼緩了一陣,慢慢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不是陸渟一直在心底猜測——他和秋意北都習慣的壓抑嚴肅的黑白色調。

他們的家有各種明麗的色彩,就如一直被陸渟放在左胸前口袋裏,那條秋意北的領巾一樣。

陸渟不自覺往心口撫去。

他站在玄關處,一處一處看去,久久未動。

手腕被人執起,拉著他往裏走。

路過玄關拐角,經過客廳,陸渟看到客廳一角的牆邊擺了一架三角鋼琴,心頭一動,並未出聲,繼續任由秋意北拉著他往前走。

秋意北帶著陸渟來到樓上主臥,走到床邊,示意陸渟站好,緊接著,他一下子推開立式大衣櫃的兩扇櫃門。

櫃門拉開的一瞬,陸渟驀然瞳孔微張。

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的上衣褲子內襯,還有配飾等,都被秋意北精心搭配好,十幾套衣服整整齊齊,按照季節、場合,一字排開掛在裏麵。

陸渟瞟見了衣服領口露出的標——是他的尺碼。

他不自覺垂下了眼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蒸騰起來,與此刻像是獻寶一樣興奮的秋意北形成極大反差。

秋意北沒有注意到陸渟微低的頭,繼續攥上陸渟的手腕,要帶他去下一處,這次卻沒拉動。

“秋老板最近這段時間的操勞,原來不是在忙著收獲寧家的戰利品,而是待在這裏做——這些事?”陸渟強行讓自己的雙目中流露出異樣的冰冷。

立刻感受出陸渟眼中的冷意,秋意北像是早已預料陸渟會有如此反應,笑笑,得寸進尺說:“不止。”

秋意北不顧陸渟的反抗,強行拉他下樓,讓他坐在吧台式餐桌前,然後打開了冰箱,從裏麵拿出一個保鮮盒放到了陸渟麵前。

陸渟不解抬頭。

秋意北努嘴示意陸渟打開。

“烏梅夾番茄,去糖的。”秋意北的話伴隨著麵前一個個精致的烏梅番茄,出現在陸渟眼前。

陸渟很快聽到了重點——去糖的。

這些小番茄乖巧地躺在保鮮盒裏,中間的刀口一看就是一刀一刀,嚴格比對大小,從中對半切開的。

一顆一顆飽滿等大的烏梅表麵被淋了些許蜂蜜,閃著晶瑩的光,恰如其分地與番茄相嵌。

外麵賣的烏梅幹都是用糖漬的,甜澀感令人不適,起碼會令陸渟不適。

秋意北說它們是去糖的,說明這些散發著酸甜氣味的烏梅都是秋意北自己晾曬成幹,又自己淋上的少量蜂蜜——其用心程度“昭然若揭”。

從進門開始的多彩顏色,到一整個衣櫃精心搭配好的套裝,還有特地減糖的甜點。

陸渟覺得自己好似被人從頭到腳剖析了個精光,濃濃的不安全感在此刻從心底蔓延至他全身。

秋意北見陸渟遲遲不動,轉身洗了個手,拿起一顆烏梅番茄,送到陸渟嘴邊。

陸渟沒有張嘴,隻是定定看著秋意北。

秋意北依舊舉著,笑說:“幾天前,我‘病’了一場,醒來後,冰箱裏足足兩公斤的兩袋小番茄,還有某位小偷先生,一起憑空消失了。”

猛然想到秋意北家冰箱裏裝小番茄的已經癟掉的保鮮袋,陸渟也不自覺彎了彎嘴角。

一直以來,吃飯睡覺隻為了簡單生存的陸渟,從沒想過自己還有貪嘴的時候。

每當他溜達到客廳時,總要去冰箱裏掏兩顆小番茄,簡單擦擦送進嘴裏。

有時陸渟不在客廳,待在臥室都想著那兩袋紅彤彤的小番茄,心裏就癢癢,最後總會去摸兩三個,然後滿足地吃掉它們。

不知不覺,足有兩公斤的小番茄都在一周內被陸渟吃完了。

陸渟回憶及此,逐漸顯露笑意,秋意北瞅準時機,一把將手中的烏梅番茄塞了進去。陸渟含著番茄,怔怔地看向秋意北。

一絲酸甜漸漸溢到陸渟的舌尖,的確是去糖的。酸味從陸渟的舌尖如電擊般酥麻了他的整條舌頭,他不自覺吞了下口水。

看到陸渟喉結滾動的秋意北,明明沒有吃烏梅番茄,卻也跟著陸渟做了同樣的動作。

陸渟一瞬間便讀到了秋意北眼中的欲望。

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並沒有萌生出後退的本能,甚至想迎著秋意北如火的目光衝上去。

下一秒,一個與眼中烈焰完全不符,寬大又柔軟的胸膛猝然擁了過來,輕輕環住了他的整個身體。

心髒在劇烈跳動,信息素在失控肆虐。

我完了——陸渟心說。

“秋意北,你沒有後悔的機會了……”陸渟一口死死咬住秋意北側頸。

沒有料想到陸渟會有如此動作,秋意北悶哼一聲後很快忍住痛呼,慢慢展開笑顏。

與兩人第一次血脈噴張的“廝殺搏鬥”一樣,又有些不一樣。

麵對陸渟再一次不留情的咬噬,一樣的是秋意北同樣笑了,不一樣的,卻是他放在陸渟背上的手慢慢抬起,最後輕輕撫上了陸渟的後腦。

與此同時,“刺啦”一聲,秋意北的襯衫領子被陸渟暴力撕開,一同被撕開的,還有陸渟心房上一個不起眼的口子。

小小的烏梅番茄已被陸渟吞下,但他的嘴角還殘留些許酸澀,被二人在火/熱中交/纏、分享。

“不在這裏,陸渟,我們上樓。”秋意北喘著粗氣。

說完,秋意北托住陸渟的後腰,一把將他提起。

陸渟雙腿順勢纏上秋意北的腰,可是他的手並沒有聽取秋意北的建議,肆無忌憚從襯衫的破口處探/索。

秋意北下/腹猛地一緊,一下子沒站穩,手扶了一把桌子,正好按到了空調遙控器上。

“滴滴”兩聲,空調開啟暖風模式。

多台立式空調、掛式空調同時運作,熱氣霎時灌滿整個一層客廳。

“關……燈……”陸渟磕磕絆絆說。

秋意北悶悶應了一聲,帶著身上的陸渟往開關那邊挪動。

從餐廳去往客廳燈光開關的必經之路上有一級台階,隻熟悉了這棟房子幾天的秋意北在這種時候根本不記得還有台階這回事。

他與陸渟在過分投入、近乎忘我的親吻中一腳邁空,陸渟的後背眼看著就要直直往牆上撞去。

勉強幸存幾絲理智的秋意北手還摟在陸渟背上,他幾乎是憑借本能使出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力氣,手腕以非常人能承受的角度撐在陸渟背後的牆上。

“哢噠”,腕骨過度翻折的聲音響徹整個空曠的客廳。

劇烈的疼痛讓秋意北的大腦被迫一瞬清醒。

被秋意北以手腕不知道是脫臼了,還是骨折了的代價保護的陸渟,也難逃痛感的侵襲。

陸渟被慣性帶著向後甩去,右腳的外踝骨一下子磕在三角鋼琴的頂蓋角上。

“咣當”一聲,兩人下意識的呼痛都隱匿在了彼此帶著血腥味的唇齒之間。

秋意北一隻手“廢了”,陸渟一隻腳“廢了”。

黑暗中,兩人跌跌撞撞,琴鍵在此時因為他們亂無目的地磕絆,為他們奏起了毫無章法的“樂曲”。

疼痛依舊在,隻是恍惚中被短暫抽離於身體。

陸渟的後腰被猛地一提,腋下穿過來秋意北的雙手,緊接著低音區的琴鍵悶聲作響,他被架坐到琴鍵上。

爬滿可怖燒傷疤痕的左腳腕被秋意北緊緊攥住,身體活動的範圍驟然被禁錮,局勢瞬息而變,主動立刻化為被動。

陸渟的腳不由自主不斷砸到琴鍵上,他時而攥緊時而舒展的手指也在黑白之間遊走。

掩埋在灰燼下太久的火星,與烈酒猛烈碰撞,大火一觸即燃。

窗外的滿月從雲中露了頭,極涼的月光灑了進來。

灑在五髒俱燃的陸渟身上。

他緩緩睜開了眼,感受身上灼燒的熾痛與月光的清寒交替迸發。

這架鋼琴演奏出的第一首曲子,就在這樣一個月盈之夜,水深火熱、暴風疾雨般而來。

一曲畢,滾燙的吻做了最後的謝幕禮。

陸渟微顫著,伸出力竭的手指,輕觸低音si,在琴鍵上逐音敲下:b--c1--e1--g……

四小節,真正曲尾的最後,他落下一個重重的低音延音——同時闔眼仰麵迎上,鼻尖從秋意北峻挺高聳的山根緩緩滑下,唇尖相觸,驟然停下。

熱氣噴薄,他說:

“放下你的刀,將玫瑰交予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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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晦春秋:

你完啦,你xxxx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