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陸渟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第三個小時了。
歐陽榮陪在一邊都覺得心驚肉跳,想勸陸渟坐下來休息,卻也實在找不到理由,但陸渟從車禍死裏逃生沒多久,他又實在擔心陸渟站這麽久支撐不住。
左右為難之際,陸渟突然開口問道:“寧星河怎麽樣了?”
歐陽榮:“精神狀況良好,每天能吃能喝,但一直說想見您。”
陸渟點點頭,離開窗邊的時候果然踉蹌了一下。維持一個姿勢站的太久,小腿到雙腳都有些發麻。
歐陽榮想去扶,陸渟沒讓,說道:“那我們就去見見他。”
平愚市有幾處城中村,是那些富家子弟從不會去,甚至連經過都嗤之以鼻的地方。
如今寧星河卻不得不在此蝸居,且蝸居得十分滿足,畢竟四處逃亡的那段時間,他連橋洞都住過。
幾下敲門聲突然響起,寧星河條件反射地一激靈。
很快防盜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歐陽榮身後跟著陸渟,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寧星河張嘴張了半天,才看著陸渟,說:“陸……陸渟哥。”
陸渟點頭微笑,轉頭衝歐陽榮遞了一個眼神,卻沒想到歐陽榮此時像是突然情商退化,好像沒看懂陸渟的意思一樣,杵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和寧大少爺單獨聊聊。”陸渟心裏雖然奇怪,但也耐心解釋。
沒想到歐陽榮反而一臉理直氣壯,掏出手機給陸渟打了一個電話,還強迫陸渟接了起來,然後晃晃手裏的手機,才走出門去。
陸渟看見歐陽榮這一通操作,就知道是秋意北叮囑的,一時哭笑不得。
等歐陽榮關門離開,回頭見寧星河不明所以的神情,陸渟從裏麵鎖上了門,又把電話掛掉的同時關了機。
外麵果不其然立刻響起了敲門聲,陸渟沒理,半天過後,外麵安靜了。
陸渟才說:“沒有錄音,沒有攝像,沒有其他人。寧大少爺,我的誠意夠嗎?”
“陸渟哥……我……”
寧星河“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最後還是陸渟先開了話頭。
“那二十萬你是匯給我的吧?十分感謝,”陸渟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寧星河的麵前,“這二十萬我用不到,還是還給寧大少爺,我再向你道個歉,把警方的關注視線轉移到你身上是……”
“不是你,”寧星河打斷陸渟,“我知道是秋意北,和陸渟哥無關。”
陸渟笑笑:“他就是我,所有事我們共同承擔。”
寧星河喉嚨一哽,說不出來話了。
陸渟問:“歐陽和我說,你手裏有證據,但是不見到我不會交出來,現在可以給我看看嗎?”
寧星河沒有回答,反而問道:“聽歐陽榮說,你為了救秋意北差點死了,你就這麽愛他?”
“我不知道我有多愛他,隻是危險來臨的時候,下意識那樣做了。”陸渟坦然回道。
寧星河眸光閃了閃,站起身進了臥室,再出來時捧著一台電腦,手裏還捏著一張存儲卡。
按理來說,梧桐公館那種地方,是被權貴養起來的,最不該的就是安裝監控攝像頭。
可是卻有有其他齷齪想法的人,在梧桐公館的走廊,還有每個房間都安裝了針孔攝像頭。
至於寧星河是怎麽發現的,陸渟皺眉看向寧星河。
後者回道:“我花錢買通了梧桐公館的服務生,不止是為了給自己脫罪,我也想知道,是誰害死了我的弟弟,盡管他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說到後麵,寧星河的聲音逐漸變小,因為他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陸家的那兩位兄弟,同樣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陸渟看出寧星河的顧慮,隻是安慰笑笑,並沒有什麽其他的反應。
不太清晰的畫麵展現在二人眼前,從陸渟進入302,再到被秋意北發現,兩人動了拳腳。
陸渟的嘴角在從看到秋意北出現後,就一直沒落下來過。
寧星河偷瞄到了陸渟臉上的笑容,目光暗了暗,很快視線又重回了電腦屏幕。
畫麵中,陸渟被秋意北一拳製住,又趁著秋意北失神逃離後,在走廊的盡頭遠遠走來了一個人,是單獨前來的梁少澤。
監控視頻到這裏戛然而止,陸渟倏地皺眉。
寧星河趕緊解釋:“一張卡存不下那麽多,還有,在另一張卡裏。”
陸渟點點頭。
寧星河重新插入存儲卡的時候,說:“其實後麵也沒必要看了,跟在梁少澤身後,偷偷溜進302給寧雨星注射致幻劑的就是梁家的人,梁少澤有問題。”
陸渟不容置喙道:“不是梁少澤。”
寧星河不解:“你怎麽這麽篤定?就因為他是秋意北的朋友?”
陸渟堅定道:“就因為他是秋意北的朋友。我相信秋意北看人的眼光,也相信我自己的直覺,不是梁少澤。”
寧星河再次被噎了一下,默不作聲換上了新的存儲卡。
尾隨梁少澤的人的確麵熟,陸渟記得他曾在宴會上見過這人跟在梁董事長的身邊,看起來不是梁少澤經常用的人。
這人做完一切,溜出302時,褲兜裏鼓鼓囊囊,看形狀就是針筒。
雖然梧桐公館安裝針孔攝像頭,以及寧星河買通服務生的事情不合規,但這個視頻足以定罪了。
陸渟事先擔心寧星河心有防備,所以一直沒有問他手裏的證據到底是什麽。
直到現在他才倒吸一口冷氣,怪不得梁家這麽急著要除掉寧星河,不惜使出車禍這種拙劣的辦法。
寧星河看著陸渟越來越白的臉色,不明所以。
轟隆!!!
一聲巨響,屋內兩人皆是一驚,登時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居民樓的防盜門重重砸在地上,一陣塵土飛揚過後,兩人看見了門後大汗淋漓、雙手都拿著撬門工具的歐陽榮。
三人麵麵相覷。
——
坐上汽車的駕駛座,秋意北才發覺,自己的腿已經軟了。
腳下的油門和刹車好像棉花一樣,壓根踩不實。
秋意北努力了一分鍾,最後放棄,趴在方向盤上緩了很久。
窗外的落日映進了車內,秋意北才恍然回神,腦中反複回想方才與梁董事長暗流湧動的對話。
尤其是在梁的儒雅皮囊裏,不知道暗藏多少隨時準備捅中秋意北要害的尖刀。
每一步秋意北都如履薄冰。
生理上的不適緩過來後,秋意北現在隻想立刻回到陸渟的身邊,看看陸渟,告訴自己,自己還活著。
腳下轟鳴聲立刻響起,一腳油門下去,紅色賓利已經衝上了大道,向煙江公館別墅區駛去。
開進車庫,秋意北才發現,本該亮燈的二層現在漆黑一片。
心裏琢磨著陸渟是睡了還是不在二層,秋意北進了家門。
喊了幾聲“陸渟”發現陸渟不在之後,秋意北額頭立刻冒出一層冷汗。
無數種可能在秋意北腦內打轉,是不是梁家為了威脅他把陸渟綁走了,還是陸渟自己離開以身犯險去了,又或者是別的什麽仇家……
他不信邪地一層二層找了好幾圈,才確認陸渟真的不在,歐陽榮也不見了。
歐陽榮也不在那說明陸渟是帶著歐陽榮一起離開的,秋意北勸說自己不要太擔心,但是他還是立刻給陸渟打去了電話。
關機。
無論再打幾遍還是關機,秋意北的手都在抖。
當他打通了歐陽榮的電話,聽到陸渟是自己離開的家,秋意北的心才算是落了一半。
但當他聽到陸渟去找了寧星河之後,他立刻奔出家門,啟動汽車,導航搜索到了歐陽榮說的地址,車很快開出了很遠。
秋意北的動作卻突然停了。
陸渟現在在所有眼裏是個死人了,包括在梁家的眼裏。
而秋意北現在說不清楚被多少人盯著,一旦有異動,說不好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汽車已經開出了別墅區,秋意北停了三秒,調頭,回家。
電話裏,秋意北問歐陽榮現在陸渟和寧星河的詳細情況。
歐陽榮:“我本來是和陸總打著電話的,但是我一離開,門就鎖了,陸總電話也關機了。敲門更沒人應!”
秋意北停好車,車庫門也緩緩闔上。
在車庫昏暗的環境下,秋意北一手執手機,眼睛低垂,沉沉道:“把門給我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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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晦春秋:
門:我真的栓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