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歐陽榮撬門這件事不對……”陸渟斟酌著話語,緩解現場的尷尬,“嗯……我本來也打算把你安置到另一個地方,任何一個地方久待都不安全。”

歐陽榮也是一時衝動上腦聽了秋意北的,現在才反應過來,這麽大動靜,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正在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麽好時,樓下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鳴笛聲。

三人立刻走到窗邊向下看,幾輛豪車排排停在居民樓下,從車上先是下來幾個黑西裝墨鏡的保鏢,最後頭車的車門緩緩打開,一根拐杖先進入了三人的視線。

他們不約而同看向彼此——梁。

陸渟當機立斷問寧星河:“你這裏有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寧星河目光四處尋找,眼睛倏然一亮,手指衣櫃的下方,“那裏本來有隔斷,被我嫌礙事拆了,正好可以藏下一個成年男人,不容易發現。”

歐陽榮趕過去打開櫃門,裏麵果然有一個不大的空間,他回頭衝陸渟說:“快,陸總您進去,我……”

話沒說完,歐陽榮的背後突然被人猛地推了一把。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摔進了櫃子裏,不可置信看向準備關上櫃門的陸渟。

“陸總?!”

陸渟壓低聲音,嚴肅道:“躲好了,別出聲!”

櫃門在樓梯傳來響動前關上了。

陸渟眼神示意寧星河,拿好存儲卡和電腦跟他走。寧星河雖不明所以,但無條件相信陸渟的決定。

就在兩人剛準備走出門,一群保鏢一窩蜂地湧了上來,將這間不大的出租屋擠了個滿滿當當。

拐杖敲在水泥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陸渟的心跳也被提了起來。

一步一步,聲音越來越近,寧星河心裏害怕,忍不住叫了聲“陸渟哥”。

陸渟往前站了半步,半個身子擋住了寧星河,回頭給了寧星河一個安心的眼神。

“不會有事。”

“的確不會有事。”梁修成的聲音猝然闖進兩個人的耳朵。

還是一副儒雅的氣質,足以讓人忽視他微跛的右足,以及他站不穩的身軀。

梁修成望了一眼躲在陸渟身後的寧星河,微笑道:“星河,小渟身上還有傷,別躲在他後麵,他護不住你。”

聽到熟悉的稱呼從不熟的人嘴裏說出來,陸渟眉頭倏然一皺。

寧星河不自覺跨出了步子,卻被陸渟一把又拉回了自己身後。

陸渟微笑回道:“蒙梁董事長關懷,傷已經好了大半了,而且我和星河從小認識,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我可以護得住自己的弟弟。”

“你啊……”梁修成笑著搖搖頭,左右踱了兩步,“從小就想護住身邊的每一個人,結果沒有一個人領你的情,最後還弄的自己一身傷。”

梁修成若有若無地瞟了一眼歐陽榮躲著的櫃子,又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繼續慈眉善目看向陸渟。

“我和梁董事長好像還沒有這麽熟。”

梁修成不惱,繼續維持他溫和的假麵,“我們很熟,你隻是忘了而已。聊聊吧,幼南路27號的——小朋友。”

話音剛落,陸渟身後寧星河忽然被人製住,手中一直攥著的存儲卡也被搶下,一把折成了兩半。

“陸渟哥——”寧星河掙紮著向陸渟求救。

陸渟咬著後槽牙,擠出笑容:“好啊,聊聊。”

梁修成微笑點頭,揮手示意保鏢放了寧星河。

寧星河立刻奔回陸渟身後,因為過度害怕讓他不自覺抓住陸渟的力氣大了些,陸渟的傷口被撕扯到,不易被人察覺地臉色白了一白。

梁修成發現了,皺了皺眉,又讓人把寧星河抓了回去。

陸渟:“這是幹什麽?存儲卡被毀了,我也答應和你聊,你抓了寧星河沒有任何用處。沒有證據沒有人會相信他。”

梁修成並不解釋,示意陸渟跟上來,轉身便走。

陸渟不管那些保鏢有多身高馬大,上去把寧星河扯回了自己身邊。

應該是梁修成事先囑咐過他們,不能動陸渟,這些麵無表情的保鏢們甚至連和陸渟爭搶都沒有,陸渟一碰上寧星河,他們就立刻鬆手了。

眼睛被黑布罩上,車開了很久,直到一股潮濕的氣味傳進陸渟的鼻子,車子才緩緩停下。

兩人被分別帶入了兩個房間,陸渟在被推進房間前,站在門口不動,一直沒有開過口的保鏢說:“梁董說如果你好好配合,寧星河就不會缺胳膊少腿。”

陸渟知道寧星河雖然是出了名的紈絝,但也隻是看著混不吝,被家裏慣壞了,看見喜歡的就想要,其實本質並不會做出什麽真的傷天害理的事。

當初也是秋意北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把一個好好的闊少爺逼成現在這樣的落魄樣子。

能少牽扯一個無辜的人,也是好的,陸渟踏進房間時想。

這些人對待陸渟還算溫柔,隻是給他綁了眼罩,沒有用繩子捆上手腳。

房間門一關,陸渟迅速扯下眼罩。屋內燈光有些刺眼,陸渟緩了緩,看見了背對他站著的梁修成。

“梁董事長?”陸渟與梁修成保持一段距離,戒備地問。

梁修成轉過身來,“你是一個好孩子,秋意北也是,說實話,當初我沒有想到他會愛上你。兩個alpha——”

談及此,梁修成諷刺地笑了一聲,坐到沙發上,又用手指指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陸渟坐。

陸渟沒有動,而是回道:“您設想的結果,大概是秋意北發現我也是一個alpha,對這場帶有目的的聯姻更加痛恨,會將我和陸家一同毀滅,那時您設計蔣夫人車禍的事就徹底不留痕跡了。”

陸渟深吸了一口氣,“秋意北也會永遠被蒙在鼓裏,不知道當初他的父母被排擠,其實是您授意的。”

梁修成微露驚訝,欣賞道:“這件事我以為更加沒有痕跡。”

陸渟聳聳肩:“隻是猜測罷了,畢竟十年前,陸正庭雖然張狂,但並沒有資本和權利能搞垮一個企業,還有一個家庭。”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在幼南路27號的時候就很耀眼,”梁修成點點頭,“還不坐嗎?那場車禍你受傷很嚴重,站這麽久,還有力氣嗎?”

陸渟的確沒有力氣了,他的指尖微微顫抖,偷偷靠在房間內的一張辦公桌邊,支撐自己。

被梁修成一語點破,他索性也不再堅持,扶著桌邊,走到沙發的一角,坐下,距離梁修成還是很遠。

“晚輩算了算時間,您盯上我,並把我當做摧毀陸家寧家的一枚炸彈埋下時,您在平愚市已經是屈手可指的一位企業家了,為什麽還要埋這麽多年的一顆雷,您完全可以用實力壓得陸寧兩家抬不起頭。”

“小朋友,”梁修成放下手中拐杖,“你對上一輩的事還是不了解。我這條腿怎麽瘸的,你是不是從沒有想過去查一查?”

陸渟猛然醒悟,梁修成平常給人的印象太溫文爾雅了,足以讓人忽略他是一個身有殘疾的人,甚至會讓人覺得,這條微跛的腿,並沒有影響他一分一毫,反而給他這種氣質的人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

“我們三個也是從幼南路27號出來的,”梁修成突然說,“陸正庭從小就心機很深,從27號出來,他就把我們三個人的檔案毀掉了,至於寧,他很單純,隻認他的陸哥,而我——”

說著,梁修成突然看向陸渟,眼裏滿是疼惜與欣賞,“你很像當年的我。所以我多年後回到27號時,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要選的人。”

陸渟一直垂著眼,沒有說話,淨淨聽梁修成說起他們當年的那些事,但是梁修成話語戛然而止。

“這些我和秋意北在今早友好的會麵時說給他聽了,你如果好奇,可以回家讓秋意北講給你聽。”

陸渟抬頭:“梁——叔叔,您會讓我回家嗎?”

“當然會,如果秋意北配合我,讓整個平愚市的地產行業都跪倒在我腳下,我會放你回家的。”

陸渟:“如果我沒有猜錯,秋意北拒絕了您。”

梁修成誠懇道:“沒錯,他拒絕了我,否則我也不會動你,我很疼惜你,小渟。”

陸渟看向屋內的掛鍾,時間:下午16:32。

注意到陸渟的目光,梁修成也去看表,說道:“你那位小秘書應該已經趕回去給秋意北報信了。”

——

半個小時前。

歐陽榮躲在櫃子裏,緊緊攥著拳頭,額頭的冷汗成股滴下。

屋外的響動讓他心裏突突跳,直到一切安靜了下來,歐陽榮瘋了一樣衝出櫃門,衝下樓。

以往開車再緊急也慢悠悠啟動,總是勸陸渟開車要注意安全的歐陽榮,現在不等車內溫度上來,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四十分鍾的車程,愣是被他二十分鍾就趕回了秋意北和陸渟的家。

當秋意北看見衝進門的隻有歐陽榮時,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

“梁修成?”秋意北抓著歐陽榮的肩膀問。

歐陽榮:“是他。”

秋意北剛要飛奔出門,卻被歐陽榮一把拉住,並遞過來了一張小小的存儲卡,正是存有關鍵信息的第二張存儲卡,也是陸渟推歐陽榮藏起來時,塞進他手心裏的那張存儲卡。

秋意北抬頭看表,下午16:30。

他突然冷靜了下來,坐回書房的椅子上。

歐陽榮看不懂,問道:“秋總,咱們沒有對策嗎?”

秋意北又看了一眼表,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