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激進的妄斷,還是先知的讖言?是反人類的狂客,還是悲憫的聖者?老先生的理論若放在盛世,將成為輿論中的驚水之石。可惜逢於亂世,斯人已逝,杜啟明一行人甚至隻能靠桌上陳舊的合照,來瞻仰老先生睿智而堅定的目光。

“說起來,父親還提起過一個流傳於古老森林部落中的傳說。”聽到伍德先生的話,杜啟明頓時來了精神:“什麽傳說?”

伍德先生仔細地回憶道:“原始森林裏的土著人,堅信世上還幸存著‘異龍’的分支,這些‘異龍’為了躲避隕石飛星的襲擊,憑借堅硬的鱗甲,躲進了地心,逃過了這場毀天滅地的浩劫。由於這些它們鱗甲如黑鐵,瞳孔如漆墨,周身皆是玄色,又被那些古老民族稱為‘玄生’。”

“大地之主,烈焰玄生!”“玄生”二字一出,杜啟明立即回想起了珍妮嬸嬸翻譯的那八字秘語,沒想到同樣的稱謂,又在伍德先生的口中出現。

伍德先生有些驚訝地看向這個男孩,追問道:“你是從哪裏得知這句話的?我父親也經常提起同樣的話。”

“是我認識的一個長輩,她是原始森林西西裏族的後裔,從先人那裏聽到過關於‘玄生’的傳說。”要解釋線索紙的來源實在太過麻煩,杜啟明就把珍妮嬸嬸給搬了出來。

這個理由倒也合理,伍德先生沒有深究,而是繼續說道:“這個‘烈焰玄生’,又和尋常的‘玄生’不同,據傳言,‘烈焰玄生’能駕馭地心之火,甚至從烈焰中孕育出後代。而且‘烈焰玄生’擁有超凡的智慧,能夠統率全族,甚至讓世上的所有生物對其俯首稱臣,是當之無愧的‘大地之主’。”

“若‘烈焰玄生’才是大地之主,又怎會容許渺小的人類占領稱霸這個星球?”白寒川對此表示懷疑:“難道這些‘玄生’,被人類打敗了?”

伍德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恰恰相反,在星球重啟的數千萬年間,玄生成為世間僅存的智慧生物,直到後來人類出現,玄生才等來了能夠和他們平等交流的‘同伴’。但人類的生命太過脆弱,玄生為了幫助人類存活,教會了他們怎麽抵禦天災,怎麽打造工具,怎麽獲得充足的食物......”

傅長淮不禁發問:“可它們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不把人類也當做它們的食物,又或是奴仆?”

“千百萬年獨守於世間,即使是大地之主,也難免寂寞。它們或許把人類當成是星球重啟後新生的幼兒,承擔著與自然和諧共存的希望。”

“接下來的故事,或許太過殘忍荒謬,你們聽過便罷,不要放在心上。”伍德先生停頓了一下,繼續講述道:“教導人類學會生存技能之後,玄生之王恰逢大限,壽命將近。為了延續烈焰玄生的血脈,王後誕下獨子,而這枚生於地心之焰,遍體火紅的巨卵,需要萬年時間來孵化。筋疲力盡的王後帶領族群潛入地心修養生息,而玄生之王於彌留之際和人類立下約定,要人類世代守護王子和其他玄生後代。”

傅長淮搖了搖頭:“那這玄生之王未免有些天真了,它教會了人類一切,還妄想人類繼續對它們俯首稱臣,忠心不二?”

“可那些玄生卵又到哪裏去了?人類有按照約定守護它們嗎?”傅長淮看了一眼認真提問的杜啟明,心想,這家夥比玄生之王還天真......

伍德先生扶了下鼻梁上的金屬邊框眼鏡,緩緩開口道:“學會了這些知識與技巧後,人類一族日益強大,欲望與貪婪使得人類背棄了約定,將玄生王子和其他後代埋於地下,開始建立屬於自己的王國。”

“等一下!埋於地下的巨卵......”先前還安靜聽伍德先生講述的零,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那雙能夠隨意變幻成武器的手,竟然在不可抑製地發著抖。

白寒川皺了皺眉,急切地問道:“怎麽了零,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零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他粗重地呼吸了幾下,起身說道:“伍德先生,伍德太太,多謝款待,我們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先告辭了,過些日子再來看望你們。”

“那......那好,我送你們出門。”伍德太太不清楚零怎麽突然就要離開了,但她沒有過多幹預,畢竟孩子們有自己的想法。臨了,伍德太太還從餐盤裏包了幾塊曲奇餅幹,塞到了林聽蟄的手裏:“乖孩子,有空再來家裏玩啊!”

“嗯,伍德太太再見。”林聽蟄乖順地和伍德太太擁抱了一下,這才跟著零和其他人一起匆匆離開。

杜啟明看他緊緊捏著那個裝著曲奇餅幹的紙袋,不禁打趣道:“阿蟄,看來伍德太太很喜歡你啊。”

“是喜歡莉莉婭。”林聽蟄一時哭笑不得:“或許應該跟艾迪建議一下,等他娶妻之後,一定要給伍德太太生個小孫女。”

玩笑開罷,兩人又看向神情凝重的零,不免有些擔憂了起來,杜啟明壓低聲音說道:“零到底察覺了什麽?即使在槍林彈雨下,也沒見他這麽緊張嚴肅過。”

林聽蟄也無奈地搖了搖頭:“以零現在的狀態,應該沒有閑心跟我們解釋,不如跟著他去看看吧。”

這一次,零不再是慢條斯理地駕駛私人**,而是快速操控著駕駛杆,在空曠冷清的道路上疾馳。**碾過地上的碎石和土塊,車身一路瘋狂顛簸,差點把杜啟明給顛吐了。當他差點要堅持不住吐在**裏時,零終於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杜啟明連忙鑽出車門呼吸新鮮空氣,平複著洶湧的不適感。林聽蟄在他背後有節律地輕拍,這才讓杜啟明鐵青的臉色緩和了些許:“我......我沒事了,他們要走遠了,我們快跟上吧。”

“嗯。”林聽蟄握住他的手,兩人相攜踏過寸草不生的荒涼廢墟,跟上了零和其他人的腳步。

在廢墟中徒步跋涉了十幾分鍾後,眾人來到了一個外牆坍圮的建築前。杜啟明踢了踢地上倒斜的標誌牌,鏽色斑斑的金屬牌上露出了幾個莊正的大字:DR集團一號軟礦工廠。

“這就是......引起了‘魍魎之災’的DR工廠?”杜啟明有些意外地抬頭看向零:“我們不是在差玄生的線索嗎,來礦廠做什麽啊?”

零麵色晦暗,一把撕開了廠門上的封條,冷聲道:“你們進去就知道了。”說著,零用力推開有些鏽蝕黏合的大門,引領他們穿過滿地狼藉的生產區,往工廠深處的采礦區走去。

一行人來到深井礦區之前,還未開采完全的礦坑露出了所謂“軟礦”的真容。這些“軟礦”頂部微尖,底部渾圓,分明就像是某種生物的卵。而且有些不慎被采破的“軟礦”礦殼邊,還留存著早已幹涸凝固的黃褐色物質......

“這......這是......玄生的卵!”杜啟明驚得瞪大了眼睛,後脊背一陣陣地發寒:“玄生的傳說,是真的......他們不是在開采礦石,是在殺**玄生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