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出來,你們這些殘廢可是走了狗屎運了,竟然有人願意花錢贖你們做工!”戰俘營的守衛把牢門打開,跟趕瘟神似的把刀疤臉等人放了出來。

真是隻要活得夠久,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瞎眼怔怔地走出牢門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軍爺,是哪位老爺贖的我們啊?”

守衛懶得跟他們多說話,不耐煩道:“你們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費什麽話!”

瞎眼撇了撇嘴,也不敢造次,扶著瘸腿步伐穩健地往外頭走去。幾人來到門外,卻見一輛馬車以及在外頭等著了,一位頭戴冪籬的青年正手握韁繩,端坐在上麵。

帶頭的刀疤臉疑惑地走上前去,抱拳道:“敢問這位少爺是何方人士,為何要贖我們?”

守衛收了贖金早已走遠,青年這便摘下了冪籬,看上去似乎有幾分眼熟,青年開口道:“要贖你們的不是我,是他......”

說著,青年伸手撩起馬車廂的布簾,從裏頭鑽出來一個興衝衝的人來,正是在馬車裏窩了許久準備嚇老獄友一跳的杜啟明:“是我啊!兄弟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啊?”

瘸腿確實驚訝得不輕,一條獨腿抖了一下,要不是瞎眼扶著早就給摔一大馬趴了:“嘿?這不是之前被關進來的小子嘛?你那大哥呢?”

杜啟明反應過來瘸腿問的是白寒川,順口解釋道:“我大哥有別的事兒在忙,就叫我來做代表了。”

“小夥子出息了啊!”瞎眼瞪著那隻僅剩的眼睛,看著杜啟明身上的錦袍讚歎道:“喲,這身行頭得不少錢吧?才出來幾天啊,你這麽快就發達了?”

杜啟明又開始胡扯模式:“嗨,發達談不上,就是碰上一個好雇主,給錢闊綽,人還好說話。這不,我剛穩定下來,就惦記上兄弟們了!”

刀疤臉為人耿直,一點都沒懷疑,他看上去凶巴巴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喜色:“好小子,我沒看錯你,就知道你是個講義氣的!”

剩下幾個戰俘也喜形於色,為重獲自由而相互擁抱。隻有那瘋老頭晦暗的臉色依舊是如同死灰一般,毫無波瀾。龐大的罪孽籠罩著他,即使是在這明朗的天光下,他的世界也是一片灰敗。

雖然杜啟明和林聽蟄借的是客棧裏最大的馬車,但一群大老爺們兒擠在裏頭,還是有些逼仄,伸不開手腳。

一群人身上的酸臭味濃烈到鑽出了車簾子,坐在外頭的杜啟明在獄中住了一晚,到還能忍受,可他就怕身邊的林聽蟄受不了,掏出一塊幹淨的帕子遞給他,有些歉意道:“阿蟄,他們在牢裏條件比較差,沒法洗澡,委屈你了。”

林聽蟄看了眼他手裏的帕子,好笑地搖了搖頭道:“不必,我沒關係。”林聽蟄神色如常,確實絲毫沒有嫌惡的樣子。

杜啟明把帕子收了回去,心裏暖融融的,之前林聽蟄說會陪他一起來,他還以為阿蟄隻是隨口一說的,卻沒想到阿蟄真的一直在陪著自己。

林聽蟄一路平穩地駕著馬車,一直行駛到了北城門外才停下。馬車廂裏的一群老爺們兒早就憋得不行了,見馬車停下,爭相從裏頭鑽出來透透氣。

瘸腿行動不便,還是瞎眼嘴上抱怨身體誠實地把他扶了下來。兩人看著城外這間樸素溫馨的小院落,神情都有些驚喜:“這是什麽地方啊?裏頭陳設都挺齊全的嘛。”

“員工宿舍。”杜啟明突然冒出了個現代詞匯,鬧得這些古代人都有些一頭霧水,杜啟明見狀,接著說道:“以後你們就住在這裏,會有人來給你們安排工作的。”

刀疤臉看著身邊的弟兄們,難免有些擔心:“我們需要做些什麽活兒?弟兄們的情況你也知道,就怕幹不好遭主人家嫌棄,再把大夥兒給送回戰俘營。”

杜啟明忙寬慰道:“放心吧,不會的。你們的戰俘身份已經被銷掉了,以後你們就是自由民了。”說著,杜啟明又指了指院裏地上的小樹苗,說道:“而且你們的工作也不複雜,就是種樹罷了,好好幹,主人家絕不會虧待你們的。”

“種樹?”瞎眼倒是非常意外:“種樹可是個不賺錢反倒是貼錢的活計,主人家為什麽花錢讓我們來種樹呢?”

杜啟明解釋道:“你們這就目光短淺了吧!主城北部是忙忙荒漠,時有風沙侵擾,毀壞北城門周圍的房屋,在城門外麵種下樹林,就能防風固沙。以後還會有更多人前來種樹的,久而久之啊,說不定還能開辟出一片新的綠洲!”

瞎眼讚歎道:“喔,原來是這樣啊,主人家真是遠見卓識!”

不過杜啟明沒告訴他們,他們口中的“主人家”就是瀚原王,至於植樹造林的建議,是白寒川提出來的,他對赫倫桀說,隻要瀚原能多出幾片綠洲樹林,狼族有了棲身之所,自然也不會鋌而走險,入侵主城。

這會兒白寒川不在,也是去封烈那邊跟狼族訂下和平約定,確保他們離開這個世界去下一道門後,人類和狼族不會再起大的爭端。

“好了,院裏準備了些新的衣裳鞋襪,屯了些幹糧食物,還打了一口深水井,你們就自便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交代完一切,杜啟明和林聽蟄把瘋老頭又塞回了馬車裏,準備離開。

刀疤臉困惑道:“你們要把那瘋瘋癲癲的老頭帶去哪?”

杜啟明說道:“這瘋老頭的狀況也種不了樹,我們帶他去別的地方,幹些其他的活兒。”刀疤臉聞言也沒深究,他們總是沒有惡意的。

兩人坐上馬車,林聽蟄扯起韁繩喊了聲“駕”,駿馬頓時撒開腿奔跑起來,瞎眼見他們走了,追在後頭喊道:“兄弟!以後常來啊!我們還沒好好謝謝你們呢!”

杜啟明沒有回答,隻是朝身後揮了揮手。馬車行遠後,杜啟明倒是有些不舍起來,喃喃低語道:“怕是沒有以後了,我們這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林聽蟄見身邊人些許失落的模樣,心中頓時軟了幾分,竟是主動開口安慰道:“世間的緣分,無論長短,都值得鐫刻珍藏。但凡事有來便有往,順其自然,切莫傷懷。”

杜啟明愣了一下,他和林聽蟄之間這意外得來的緣分,也不知能持續多久,是不是等離開這個遊戲後,兩人就再也見不到了?

好在樂天派的杜啟明沒有傷懷多久,等他再次看向林聽蟄的時候,目光中多了幾分堅定,管他前路如何呢,至少當下,他會格外珍稀和林聽蟄在一起的每一段時光!

“好了,到了。”馬車漸漸停下,杜啟明撩開簾子把瘋老頭帶下來。眼神呆滯的瘋老頭,卻在見到麵前情景的時候生出了一絲波動:“這......這是!”

“赫倫部的萬人墓!”不用杜啟明說明,瘋老頭也能看出來,畢竟這無邊無際的陵園之中,每一塊墓碑上都刻著他熟悉的名字,那是他的族人,被他害死的,無辜的族人!

杜啟明對這瘋老頭的態度,可比他對刀疤臉他們的態度差多了,畢竟這是個為了私利通敵叛族,害數萬族人喪生的叛徒,一點都不值得同情:“這是他們的歸宿,也是你的歸宿,你以後,就在這裏為赫倫部的亡魂們守靈吧!”

墓園旁有個簡陋的小破屋,裏頭存了些吃食,但杜啟明真是不樂意跟這家夥多說話,就讓他自己去找吧,總是餓不死的。

杜啟明拉起林聽蟄的衣袖,知道他不喜歡別人隨意的觸碰,小心地避免碰到他的手:“阿蟄,我們回去吧,出來這麽久,傅大哥他們得等急了。”

林聽蟄低頭看了眼被緊緊攥著的衣袖,也沒有戳穿他,隻淡淡開口道:“嗯,回去吧。”

“慢死了,怎麽這麽久!”等到兩人回到約定地點的時候,傅長淮等人已經到齊了,白寒川也早就從封烈那邊回來了。

那隻已經混了跟大夥兒混了個臉熟的胖橘,此刻正悠哉哉地倚在憑空出現的破爛柴門邊,閑適地舔著自己的爪子。杜啟明驚喜道:“誒!門已經出來了啊!”

傅長淮日常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率先推開了門,牽著蕭含譽往那道刺目的白光中走了進去,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進入了門內。

林聽蟄見杜啟明還愣在原地,沒有動腿的打算,開口催促道:“還不走,等著我牽你走?”

“誒?可以嗎?”杜啟明嘴上滿是不好意思,手已經迫不及待地伸了出去。林聽蟄被他氣笑了,搖了搖頭,徑自步入了門中。

杜啟明隻好收回了手,連忙追了上去:“誒,阿蟄,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