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事件的背後竟然還隱藏了這麽多事情,傅長淮不免有些意外:“既然能夠化形,你身上為何一絲妖力也無,你的內丹呢?”

“喵。”傅長淮聽這一聲貓叫簡直頭疼:“說人話,我們不是夏楠,聽不懂你的貓語。”

小萊為了隱藏身份,許久沒說過人語,一時還有些不適應,她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當年犯了殺孽,遭受天譴,九重天雷追著我不放,為了隱匿行蹤,我自毀內丹,修為盡散,如今不過是一隻尋常的野貓罷了。”

“修煉了數百年化出人形,為了負一時之氣,散盡修為,值得嗎?”傅長淮無奈地搖了搖頭,雖然小萊此舉情有可原,但未免太過極端:“六條人命,這在三界都是不可饒恕的罪孽,天雷沒把你劈得形神俱滅,已經是你莫大的造化了。”

小萊卻毫不後悔:“我若是饒了他們的性命,他們還會去欺侮其他的女孩,那些女孩又有什麽錯呢,天道替她們做主了嗎?天雷隻劈我們這些妖孽,對人類可是縱容得很。”

杜啟明忍不住插了一嘴道:“天道管不了他們,但是人間有法律和規矩,總有辦法製裁他們的,我雖然敬佩你為了救朋友奮不顧身,但是殺人是不對的呀。”

“事已至此,再糾纏對錯又有什麽意義。”小萊拖著一身傷痕,看上去狼狽不已,但一身傲骨卻從未低伏一分:“事情的真相你們已經知道了,若是要對我出手,那就請便。但我有一個要求,你們絕不能把小楠牽扯進來!”

杜啟明有些不解:“夏楠同學也是受害者,而且她還努力勸阻你殺人,她是無辜的,你在擔心什麽呢?”

小萊語氣冰冷:“這個社會對待受害者,往往比加害者還要殘忍。別人的苦難對他們來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笑談,比起對加害者的譴責,他們更喜歡幸災樂禍,嘲笑受害者一句活該。如果小楠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了,難免會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小楠是個好姑娘,我不願意看到她遭受這些。”

杜啟明先前覺得小萊太偏激,可如今看來,她卻是比所有人看得更透徹,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不想讓夏楠受到任何的傷害。

這些話,小萊從沒對夏楠說過,如今夏楠親耳聽到了這些,心裏陣陣酸澀:“小萊,我當年不過是給你喂了幾頓飯,你何苦要為我犧牲那麽多?”

小萊雖是貓兒的形態,但嘴角微揚,也能讓人看出她麵露笑意:“人間寒涼,你不光是給了我幾頓熱騰騰的食物,還有冬日裏的溫暖。別忘了,你還給我取了名字,有了名字,我就有了歸屬。”

幾頓飯,一個名字,僅此而已。可對於一隻四處流浪,無所依靠的貓兒來說,這就是天大的恩情,有時候,動物的感情比人類要純粹許多,也深刻許多。

小萊認自己做歸屬,自己又何嚐不是,夏楠仍舊沒有從小萊身前讓開,她嬌小的身體牢牢地護住身後受傷的貓兒,語氣堅定地對傅長淮等人說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們傷害小萊的!”

傅長淮沒有對她們做什麽,而是歎了口氣說道:“用不著我出手,她拖著這麽重的傷苟延殘喘了這麽久,已經到了極限,天譴的詛咒已經覆入骨髓,她活不了幾天了。”

“怎麽會這樣......小萊......”夏楠想把小萊抱在懷裏,卻又擔心弄疼她的傷口,隻好跪坐在小萊身邊,不住地流眼淚。

錦幽也看不下去了,她上前攬住夏楠的肩膀,安慰她道:“乖孩子,別難過,小萊也不希望你這樣。”

小萊見夏楠泣不成聲,艱難地拖著傷軀湊到夏楠身前,把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在她的膝蓋上,溫柔地“喵”了一聲。

夏楠狼狽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輕撫摸著小萊的腦袋,時光仿佛回溯,就像她們初見時那樣。

夏楠心思純粹,還有一個特殊的能力,能聽懂小動物們說話,她對待小動物們就像對待朋友一樣,力所能及地幫助它們。

見到小萊的那天,陵大飄起了雪花,天氣很冷,學生們都不願意待在室外,都早早地回了宿舍。夏楠在食堂打了飯,正想回宿舍去,卻在路邊見到了一隻孤獨的貓兒,正窩在雪堆裏發著呆。

夏楠看它可憐,就把手裏的熱飯熱菜留給了它,打算一會兒重新去食堂買一份:“你坐在雪堆裏不冷嗎?”

“喵。”我不怕冷。

“那可不行,萬一生病了怎麽辦?”

“喵?”你能聽懂我說的話?

“是啊,我不光能聽懂你說話,我也能聽懂其他小動物說的話。”

“喵喵。”你是個溫柔的人。

“哈哈,既然這樣,那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叫夏楠,你叫什麽名字?”

“喵喵喵。”我沒有名字。

“那我給你取一個把,就叫......小萊,怎麽樣?”

“喵。”隨你。

“小萊小萊,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啦!”

憶起往事,夏楠一陣恍惚,她默默地撫摸著小萊柔軟的毛,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凝結成永恒。

錦幽不忍心再打擾她,起身退到了一旁。傅長淮也不想為難他們,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等他們回到了方校長安排的寢室,杜啟明還是覺得意難平,他問傅長淮道:“我們不是有紫籜淨瓶嗎?晴山露的治愈能力這麽強,說不定能治好小萊的傷啊。”

傅長淮搖了搖頭:“晴山露能治天雷的傷,卻不能祛除天譴的詛咒,就算給她用了晴山露,也不過是多續幾個月的命罷了。”

“幾個月也好啊!至少讓小萊和夏楠好好告個別......”她們兩個都是真心相付的可憐女孩,杜啟明滿心想幫她們一把。

傅長淮卻不為所動:“既然遲早要離別,又何必多費這些事。這是天道的懲罰,你救不了,也無須救。”

“可是......”杜啟明還想再勸,傅長淮卻煩躁地轉身離開,收拾衣服去浴室洗澡了,明顯不想搭理杜啟明。

軟的不行,那隻好來硬的了!杜啟明悄悄把林聽蟄拉到門外,暗戳戳地說道:“阿蟄,你能幫我一起把紫籜淨瓶偷出來嗎?”

林聽蟄認真地想了想,說道:“紫籜淨瓶藏在傅大哥的葫蘆裏,這是它的貼身之物,隻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解下。”

“那就等他睡著了再偷!”說完,杜啟明又覺得有些不妥:“阿蟄,我這麽多會不會連累你被傅大哥責備?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林聽蟄笑了笑:“無妨,我陪你就是。葫蘆需靈力催動才能將紫籜淨瓶取出,你一個人,就算偷了葫蘆也拿不到紫籜淨瓶。”

既然計劃已定,杜啟明就耐心地等到了夜晚,好在這個寢室是四人間,他和傅長淮同在一間寢室,也比較好動手。杜啟明強撐著沒有睡,直等到傅長淮陷入了睡眠,呼吸均勻了起來。

以防萬一,杜啟明沒有立即行動,而是再等待了一會兒,這才悄悄地爬下了床鋪,拍了拍林聽蟄的肩膀。林聽蟄朝他眨了眨眼,也動作輕柔地起身,走到了傅長淮床邊。葫蘆已被他解下放在枕邊,林聽蟄不費多少功夫就順走了葫蘆。

杜啟明見葫蘆已經到手,連忙朝林聽蟄打了個手勢,躡手躡腳地前去開寢室門,又回頭朝林聽蟄招了招手,示意一起出去。

林聽蟄朝他點了點頭,緊隨其後走到了門邊,但林聽蟄沒有立即出門,而是回頭看向了傅長淮,隻見本應該睡著的人,此刻正睜著眼睛看向兩人的背影,卻沒有出聲製止。

見林聽蟄朝自己看來,傅長淮朝他笑了一下,揚了揚下巴,讓他放心跟上去。林聽蟄捏緊了葫蘆,對著傅長淮用嘴型無聲地說了句:“多謝傅大哥。”

兩人離開寢室後,睡在傅長淮上鋪的蕭含譽也慢慢爬下了床,坐到傅長淮身邊:“你也想救小萊的是嗎,直接把紫籜淨瓶給她用就行了,為什麽還要費工夫讓小明同學來偷呢?”

傅長淮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麵露憂色地說道:“聽蟄跟他走得太近了,而且對他的態度也很不一般。”

蕭含譽也深有感觸:“是啊,除了韓峰之外,聽蟄就沒有對其他人這麽親近過。”

“別提那個混賬東西了。”聽到韓峰的名字,傅長淮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就是徹頭徹尾的混蛋,從始至終都是在利用聽蟄!”

蕭含譽見他這麽激動,卻恍然地笑了起來:“所以你費這麽多心思折騰小明同學,是在替聽蟄試探他?”

傅長淮也不否認:“現下杜啟明還不知道聽蟄的真實身份,非我族類,杜啟明真的能真心實意對待聽蟄嗎?”

“你就別操心了。”蕭含譽好笑地捏了捏傅長淮的手:“聽蟄心思通透得很,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會做決定。世間生靈,各有因果,我們不該去左右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