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杜啟明在**輾轉難眠,又怕翻身動靜太響驚吵了林聽蟄,隻好跟蠶寶寶似的裹著被子輕微翻動。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他腦子裏已經糊成了一團亂麻,千頭萬緒不知從何整理起。

杜啟明心道:當時確認好能量場不是因為地震才出現異常,就該早點離開,老實回家,特麽犯什麽蠢追蹤外星人!這下好了,困在這莫名其妙的異世界,前路生死難料,萬一真掛在這裏了,舅舅怎麽辦,他可隻有我一個親人了......

雖然杜啟明盡量放輕了動作,但林聽蟄感官敏銳,覺又淺,杜啟明不安的掙動聲都鑽進了他的耳中。

林聽蟄半是無奈半是歉疚,伸手捏出一個指訣,隨即一道溫和的金光從指尖綻開,化作一道繁複奇詭的圖案,直直衝向杜啟明的額前,印入了他的眉心,旋即消失不見。

不多時,隔壁床翻身的動靜漸止,轉而傳來的均勻輕和的呼吸聲。林聽蟄緩緩睜開眼,眸中金光如星河流轉,他看了一眼杜啟明安穩的睡顏,這才舒了一口氣,漸漸沉入了夢鄉。

心無掛礙,一夜酣眠。直到外頭天光大亮,不太遮光的麻布床簾映進了朦朦朧朧的光影,杜啟明才伸了個懶腰,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杜啟明躺在**怔愣了一會兒,回想了一下昨晚發生了什麽事。他隱約記得林聽蟄聽了一句,邵君陽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自己還追問了幾句,林聽蟄卻搖頭不再回答。再然後......再然後發生了什麽呢?杜啟明怎麽也想不起來,隻知道自己後半夜睡得分外舒坦,甚至比在家裏睡得還熟,有些奇怪......

把紛亂的思緒拋諸腦後,杜啟明轉頭看向身旁,卻見隔壁的床已經空了,林聽蟄不見蹤影,枕頭被子還規規矩矩地疊好整理好放在了床頭,活像個軍訓的學生。

杜啟明困惑地撓了撓雞窩似的頭發,起身洗漱整理。他這回是冷不防被紫陽川拉近這個世界的,根本就沒準備什麽換洗衣物,連**都是昨晚問招待所現買的。這會兒他光著膀子,又不想穿上昨天那件滿是汗味的白T恤,對著衛生間的鏡子陷入了困擾之中。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鑰匙開鎖的聲音,杜啟明連忙探出頭去,果不其然,是林聽蟄回來了。對方還不是空手回來,他手裏拎著幾個大大小小的袋子,放到了房裏的木桌上。

杜啟明好奇地湊上去問道:“阿蟄,你一大早去哪了呀?”

林聽蟄沒有多做解釋,他把帶回來的東西一一攤開,言簡意賅地說道:“早餐、換洗衣物、常規藥品......你的體質與我們不同,這些應該用得著。”

看到桌上琳琅滿目的物品,杜啟明不由地心頭一暖,林聽蟄雖然看上去清冷難近,但行事妥帖,心思細膩。杜啟明相信,他一定不是像表麵那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性格。

想到這裏,杜啟明爽朗地笑了起來,他搬了兩張凳子,並排放在木桌前,自來熟地拉著林聽蟄一起坐下。杜啟明打開早餐的包裝盒,讚歎道:“哇!是我最愛的小籠包!阿蟄,一起吃啊!”

“我......我吃過了......”林聽蟄被杜啟明這麽熱情地拉坐到一起,一時還有些尷尬。他的身份較為特殊,正道之人對他多驚疑戒備,邪道之人又對他鄙夷不屑,因此林聽蟄除了傅長淮他們之外,並沒有能夠交心的朋友,更不曾和尋常人類這般親近過,竟有些茫然無措起來。

杜啟明見他是真的沒有再吃一些的打算,也不多客氣,厚著臉皮說道:“那你在這兒陪著我!”說著,拿起筷子就美滋滋地吃起了早餐。

“......”林聽蟄也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他怔愣了一會兒,也沒起身離開,而是禮貌地坐在杜啟明身邊,看他滿臉享受地吃完了一整盒的小籠包。

美人在側,美食當前,杜啟明簡直覺得自己不是來闖關打怪的,而是來過悠哉哉的小日子的。

而另外四組隊友,可比杜啟明他們更像來過日子的,打著養精蓄銳的名號,到處吃喝玩樂,除了晚上聚在一塊兒吃個飯交流一下打聽到的坊間傳聞,其他時間個個跑得沒影。

不過杜啟明可不敢像他們那樣愜意懶散,傅長淮白寒川他們看上去都是有本事的,就連麵上最無害的邵君陽和蕭含譽,都似乎有著過人的本領。這樣看來,杜啟明才是這個隊伍裏最廢的廢柴,他不願拖累跟自己分到一組的林聽蟄,隻好笨鳥先飛,盡可能地收集情報,為兩天後的夜探計劃做些準備。

“大娘,您聽說過雨老板嗎?就是當年那個名角兒梧桐雨。”杜啟明死盯著紫陽劇院周邊,到處打探有關梧桐雨的信息。

老太太把手中黑色絲線的線頭放嘴裏潤了潤,眯著眼顫巍巍地穿過了繡花針的眼裏,這才微微地抬起了頭,用蒼老而慈愛的聲音說道:“你說雨老板啊,當然知道。”

“真的?太好了!”杜啟明驚喜地追問道:“那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您還有印象嗎?”

老太太的思緒仿佛飄飛到了很遠的地方:“他啊,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成名的時候,約莫也就十七八吧,那身段,那扮相,那嗓子,一開口就驚豔了全場。別說男人們看昏了眼,連我們姑娘家都羨慕得很喔。”

說著,老太太牽著滿臉的皺紋笑說道:“老婆子我年輕的時候也算得上是廠裏的一枝花,可跟人雨老板比,那可真是不及十分之一!你說,怎會有男娃兒長得那麽好......”

老太太還在不停地絮叨,說來說去也都是一個意思,就是梧桐雨長得好,能讓女子都誇成這般,杜啟明不免好奇起來,梧桐雨究竟長什麽樣?

杜啟明好奇地問道:“大娘,那您有梧桐雨的照片嗎?舊海報什麽的?”

老太太仔細想了一下,說道:“我是沒有,但隔壁老宋家有,他啊,是個資深的票友,最愛收集這些東西了。”

說來也巧,這邊正提到呢,那邊宋大爺就領著一小壺米酒踱著步回來了。老太太連忙喊住他,說道:“誒,老宋啊,這倆孩子剛問我有沒有雨老板的照片,我記得你那兒收藏了幾張,帶他們瞅瞅唄?”

宋大爺不愧是個戲曲發燒友,見有年輕人對當年的名角兒梧桐雨感興趣,立馬喜笑顏開道:“得嘞!小夥子們跟我來!”

杜啟明朝林聽蟄眯眼邀功似地笑了一下,林聽蟄也不免失笑,對他點了點頭,就跟著宋大爺進了屋。

宋大爺的屋裏不大,可到處都擺滿了戲曲相關的物件兒,還有些叫不出名字來的樂器,杜啟明好奇地多看了兩眼,宋大爺就熱情地介紹道:“這些是曲笛、小三弦、荸薺鼓......我年輕那會兒,也給鄉裏的戲班子奏過樂,還有幸給雨老板伴過一場。”

杜啟明聞言驚喜道:“您親眼見過雨老板?!”連林聽蟄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是啊。”宋大爺語氣頗為自豪:“能跟雨老板同場同台,那可是我這輩子最值得吹噓的事兒咯!”

宋大爺一邊說著,一邊從櫃子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個木盒子,宋大爺打開了上頭精巧的小銅鎖,露出盒子裏頭被整齊疊放的一些舊剪報。

杜啟明見最上層一張邊赫然寫著“梧桐雨”三個加粗大字,正想伸手取出來看一眼,卻被宋大爺攔住了:“嘿,小夥子別急躁!這些報紙年頭有些久了,脆的很,老頭來拿給你們看。”

“抱歉抱歉!”杜啟明連忙道歉,宋大爺也沒惱,朝他笑了下,就伸手輕柔地把盒子裏的舊剪報捧了出來,一一攤在桌子上。

杜啟明這下可不敢再伸手碰了,他屏住呼吸,略微低下頭,仔細地看著舊剪報上梧桐雨的照片。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上,一位青衣扮相的年輕人手捏攏起的折扇,輕輕掩唇,一雙丹鳳眼微微低垂,哀幽低回的目光,仿佛能透過泛黃的紙頁躍然眼前。

隔著濃重的戲妝,杜啟明也看不真切梧桐雨真實的容貌,但這般脫俗的氣質,與戲曲角色融合的程度,當真是能讓人拍案叫絕。

回想起白寒川分析的故事背景,杜啟明不免心生幾分困惑來,這樣的人物,真的是他們要找的副本BOSS嗎?這個遊戲,到底是要讓他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