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存歹意

處理好了安羽琪的燙傷,小碟剛想拿荷包給洪本昌,卻被安羽琪搶先了一步,直接一張銀票塞了過去。

“洪太醫醫術不凡,這是本宮的一點意思。”

洪本昌每次為後宮娘娘看病,多少都會得到一些打賞。久了,這似乎已經成了規矩了,知道安羽琪才進宮,但是定然會了解這規矩,心中了然自己會得到打賞。不過瞥見銀票上的金額,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一雙眼睛頓時笑彎成一條縫,態度更是恭敬上幾分。

“娘娘出手實在是闊綽,老臣……老臣……”洪本昌一張老臉笑成了包子樣,滿滿都是褶子。

“以後還有用得到洪太醫的地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安羽琪臉上的笑容比洪本昌還要虛偽幾分。但在這皇宮中本就沒有什麽真誠可將,互相比假,誰與爭鋒。

洪本昌把銀票仔細收好,拎著藥箱子在小公公的陪伴下離開了納香宮。

安羽琪和獨孤蝦對視了一眼,情緒難辨。獨孤蝦隻是用眼神示意著安羽琪,該是做決定的時候了。而安羽琪卻一直在猶豫,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好還是不好。

醜時剛過,納香宮便熱鬧了起來。在這個本該沉睡在夢想的時刻,納香宮卻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安羽琪麵露痛苦之色,躺在床榻上已經失去了意識,她渾身都是汗,額上更是布滿了痛苦的細汗。她雙眉緊蹙,睫毛顫抖著,死死地咬著唇畔。露在被子外麵的兩隻胳膊又紅又腫,油光鋥亮得嚇人。

獨孤蝦安靜地跪在齊王書房裏,肥胖的身子弓在一起,頭抵著冰涼的地麵,始終不肯抬頭。

“怎麽會這樣?”齊王隱忍的話語中包含著怒火。這安羽琪才第一天進宮,就招惹出這麽多的事端來,到底是何人讓他如此不安心。她恁地就那麽大的本事,能在一天之內就將整個皇宮折騰的不得安寧。

獨孤蝦依舊保持之前的姿勢不動,沉聲道:“娘娘之前還好好的,太醫院的洪本昌洪太醫來為娘娘上了藥之後,便成了這個樣子。”

齊王大怒,一拍龍案:“還不趕快就把洪本昌給朕叫來!”

獨孤蝦低垂著頭,嘴角露出一抹陰冷的笑。

很快邊有人出了宮,一路快馬加鞭直接衝到洪本昌的家,把正在酣然入睡的洪本昌從被窩裏提了出來,連衣衫都沒來得及穿戴整齊,便被這樣快速帶進了宮。

洪本昌還當著是哪個娘娘夜半患了疾,一路還直嚷嚷著:“先去太醫院,先去太醫院,藥箱子帶上。”

奉命前去帶洪本昌回宮複命的侍衛頭也不回,冰冷道:“這些話待見到皇上之後再說吧。”

聽聞是皇上半夜召見,洪本昌一顆心高高地懸了起來。齊王向來專用冥牙為他診治,他們這些太醫院的太醫平日裏也就是照顧照顧後宮的那些女人,要麽便是為一些得勢的宮女、公公們看看。以前倒是還有幾位王爺府上沒事可以到處轉轉走走,但齊王登基之後,王爺們變成了親王,都各自有了彼此的封地,遠遠地離開了京都,想要找個沒事兒串門的地方都難。

如今皇上忽然半夜召見他,難道是他什麽事情沒弄對嗎?洪本昌心裏思量開來,這一天他隻去了皇後和安妃那裏,別的地方沒去。皇後娘娘那邊他沒事兒總會去個一次兩次,從不見有任何事情發生。難道會是安妃那邊?

安妃如今有了身孕,這件事情洪本昌知道,所以他特地選了清涼無刺激的傷藥,就是怕萬一不小心傷到了腹中的孩子,他恐怕會被皇上一怒之下誅了九族。用藥沒問題,那就不該有其他的問題了!也或許,是安妃娘娘動了胎氣,之前他又恰好幫安妃看過燙傷,深得安妃的心,這才半夜叫了他去。

這樣的可能不是沒有,可是,他的醫藥箱卻沒帶,而這些前來傳達命令的侍衛似乎也沒想著讓他帶藥箱。這麽一看,這件事情的可能性又微乎其微。洪本昌一路想著,總覺得右眼皮隱隱開始跳了起來。他心裏開始沒了底,七上八下的,祈禱自己吉人自有天相。

洪本昌進了宮,貼著青磚紅瓦的宮牆一溜小跑直接來到齊王書房,到那裏卻撲了個空。值夜的小公公告訴洪本昌,皇上已經趕去那納香宮了,讓他進宮之後直接去納香宮複命。

果然事情出在納香宮那邊,洪本昌轉了方向,又一路狂奔。這納香宮在皇宮的最東北角,而齊王的書房卻位居在皇宮正中央偏西。偌大的皇宮從齊王書房到納香宮,平日的速度要走上一個時辰方能走到。洪本昌短小粗胖的身子即便跑起來也快不到哪兒去,待他到了納香宮的時候,已經寅時正了。

安羽琪呼痛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齊王之前原本還等著洪本昌進宮複命,可納香宮那邊一次又一次的通報讓齊王心裏沒了底,幹脆把冥牙叫起來,兩人直奔納香宮。至於那洪本昌,待事情結束後總會查個水落石出。

冥牙神色凝重地仔細端詳了安羽琪的雙臂,拿了銀針在她雙臂上左右各紮了數十針。隻見那分不清到底是膿水還是油脂的東西順著銀針漸漸滲了出來,而安羽琪的手臂則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緩緩消著腫。

小碟和小雀跪在地上,身如篩糠,麵如死灰。晚間是她們伺候安羽琪用餐梳洗的,睡覺的時候還好好的,怎想到到了半夜的時候,安羽琪竟然忽然開始大聲喊起了痛,等她們發現的時候,安羽琪的手臂便已經腫脹成了那個樣子。

這件事情,不管是誰做的,她們二人都脫不了幹係。小碟尚且能好些,小雀聽聞到冥牙那一聲歎息之後,幹脆整個人眼皮一翻,就這麽厥了過去。

齊王對於身邊傳來的聲響感到有些不滿,轉眸,卻發現是伺候安羽琪的小宮女昏死了過去,當即不悅道:“拖出去。”

立即有侍衛上前將昏死的小雀拖了出去,安頓在了外麵的角房裏,暫時關押了起來。小碟渾身顫抖,恨自己為何還能跪在這裏,而不是幹脆和小雀一樣昏死過去算了,免得心裏受到如此的折磨和煎熬。

“這副藥並沒有什麽問題。”冥牙雌雄難辨的聲音柔柔想起,讓人覺得安心不少。

“那怎會如此?”齊王居高臨下望著安羽琪那張充滿痛苦的臉,沒來由地覺得心裏不舒服。

冥牙搖了搖頭,到底是什麽緣故,他現在也不清楚。先去檢驗一下安羽琪晚上用的吃喝,待查出結果之後再說吧。

晚膳以及夜宵所有吃食包括茶水都送了上來,供冥牙檢驗。用過的器皿也都收集起來,乃至房間八角宮燈裏點的蠟燭都挨樣拿了出來,惟恐錯漏了什麽東西。

冥牙挑了挑一個碗中剩下的一些渣滓,轉身問道:“這碗人參湯是誰做的?”

小碟一聽,竟然是人參湯出了問題,終於白眼一翻,滿足了她心裏所想,成功地昏死了過去。

冥牙挑了挑好看的狐狸眼,一向溫柔的臉上卻迸射出冷血光芒,吩咐道:“用涼水澆醒。”

一桶帶著地窖裏冰塊的冷水從頭到尾澆下去,小碟頓時打了個冷顫,悠悠轉醒了過來。剛剛醒過來後那股痛徹心扉的冷讓她忍不住哆嗦起來。

“這碗人參湯是你做的。”冥牙用著肯定的語氣對小碟說著。小碟點了點頭,麵如死灰。

“誰讓你做的?”冥牙繼續問。

小碟顫抖著身子,戰戰兢兢回答:“是太醫院洪太醫來的時候帶來的,說是皇後娘娘特地送的。奴婢想著娘娘身子虛,這人參乃大補之物,便擅自做主熬了湯。奴婢絕對沒有動手腳,小雀從頭到尾和奴婢在一起呢,她可以證明。”頓了頓,小碟淒聲高喊起來:“一定是有人要對娘娘下毒手,這人參是皇後娘娘著人送來的,洪太醫又是經常跑太明宮的人,一定知道其中有問題。洪太醫帶來人參的時候並未告誡過奴婢任何話,也沒說過娘娘不能喝人參湯。一定是有人看不得娘娘……”

小碟表著忠心,甚至還拉了小雀做證人。雖然她沒有直接說出這件事情就是皇後謀策的,但是也差不多了。明眼人一聽便聽得出來。看得出,小碟對這件事情真的不知情,否則的話也不會在慌亂之下連皇後都供了出來。不管這件事情是否與皇後有關,她這番話便可以讓她有十條命都不夠折騰的。小碟隻是太慌亂了,想要洗清自己,把自己從整件事情擇出去,隻是慌亂的她並未發現齊王和冥牙在聽到她講出皇後娘娘的時候,眼睛裏不約而同地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

自有侍衛去將小雀提了出來,照例用冷水將她弄醒,問了一番之後,回答的倒是和小碟一模一樣。

讓侍衛把這兩個奴才送去關押起來,齊王揮退眾人,和冥牙互相瞪著,誰都不肯先開口講話。

“不是她做的。”冥牙開了口,十分肯定。

“我隻相信證據。”齊王口氣冰冷,麵無表情。

隻憑著小碟和小雀的證詞還不能說明什麽。雖她們是宮中安排分到納香宮的,但是齊王有理由相信憑著安羽琪的能耐,一天之內讓兩個人對她言聽計從,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或許這件事情本就是安羽琪自己弄出來的,為了陷害皇後也說不定。

隻是,這樣的事情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安羽琪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知道,他也清楚安羽琪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眼下他在等,等洪本昌進宮複命,如果事情確定,他會直接去找皇後對峙。

冥牙搖了搖頭,緩聲道:“有些事情不能隻看表麵的。”

齊王不吭聲,望著依舊被黑夜籠罩的世界,有些不確定自己把安羽琪放到後宮裏究竟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