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雪上加霜

“沒事的,你別亂想了。”齊冰試圖讓自己冷靜,他看著齊玄,這個男人總是這樣支持自己,默默在自己的身後付出,可是到頭來卻沒有得到自己的幸福,還要為了他們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他真的……

這時候齊玄已經氣若遊絲,看上去已經不行了,但是他還掙紮著想起來,拉著齊冰的手,道:“我想看羽琪最後一眼,可以嗎?”他接近哀求,因為她就是他活下去的最後希望啊。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點頭,“好的,好的,我現在就帶你去,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齊冰將他背起來,他的身體搖搖欲墜,齊冰忍著眼淚,走到安羽琪的屋子裏,安羽琪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看到兩個人進來,又看到了齊玄那張潰爛不堪的臉,不禁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齊玄……”

齊冰將齊玄放到床邊,他依著床半坐著,挨著安羽琪很近,齊玄看了齊冰一眼,齊冰點點頭,出去了。安羽琪看著齊玄慘兮兮的樣子,忍不住淚下:“你怎麽了?”

他搖頭,說:“我很好,你……很快就能得救了,孩子也會……沒事的。別擔心……”他斷斷續續的說著話,眉頭緊皺,安羽琪似乎知道了什麽,問:“你是不是去望月山找解藥了?是不是……?”她激動的想要坐起來。

“你這個傻瓜,傻瓜,怎麽可以這樣呢?”她心疼不已,淚珠一顆接一顆掉下來,想要撫摸他的臉,卻害怕弄得他更加的痛,手停在空中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她。“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他安慰她,“你要把孩子生下來。”

他微微笑著,強迫自己笑,隻會讓傷口更加的痛,可是他已經不在乎了。“羽琪,你知道嗎?……我……喜歡你。”他喘了一口氣,忽然深情的說了一句,羽琪握著他的手,淚如雨下,說:“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了,玄。”

“嗯……知道就好,知道,我就死而無憾了。”他氣息慢慢微弱下來,想說很多很多對她,可是卻感覺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沒有力氣說話,自己怎麽忽然變的這麽懶了?自己是要死了嗎?

“醒醒,醒醒啊。”安羽琪試圖推他,“聽著,等我生完孩子,我就陪你浪跡天涯,和你永遠在一起,愛你一輩子啊,你醒醒啊,齊玄,齊玄!”

在她急切的呼喊下,他又醒了過來,看了她一眼,這時候,他的臉潰爛的基本上已經沒有一處好皮膚了,白骨擴大了,看上去十分的恐怖,可是安羽琪不在乎這些,她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愛她,知道這個男人為了她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她對不起他,是她配不上他的愛啊。

他露出白亮的牙齒,淒然的一笑:“下輩子……嫁給我好嗎?”

“好。這輩子我也會嫁給你,隻要你活下去。”安羽琪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疼痛,她緊緊的抓著他的手,“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齊玄……”

可是他卻搖頭,“我不要你的今生,隻要你的下輩子,下輩子就好,我愛你,羽琪……”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出了這句話,他漸漸的閉上了眼睛。真冷啊,我想睡覺了,他感覺周圍昏暗了下來,一切都煙消雲散了,隻有那張臉,那個美麗的笑容還在。他的意識也在最後的時間裏消失了……

“不——齊玄!”看到他頭一歪,身子倒了下去,安羽琪痛哭失聲,她努力去抓住他,可是卻怎麽也抓不到!“不——來人呐,救救他啊!救救他啊!”

她刺耳的求救聲被外麵站著的齊冰和冥牙聽到了,兩個人便衝了進來,就看見齊玄已經倒地而死,渾身潰爛,化膿,死的很慘,兩個人不免心痛,可是安羽琪在這個時候卻忽然昏厥過去,齊冰去扶安羽琪,“羽琪,醒醒?”

冥牙看著他,道:“時間不能再耽擱了,她也在鬼門關徘徊呢,我們要先救下來羽琪啊。”

“快點吧,羽琪不能有事啊。”齊冰著急的看著倒在懷裏的安羽琪,恨不得自己去代替安羽琪承受這樣的苦楚,本來就已經痛苦了,現在又受了更大的刺激,他都擔心她能不能撐下去呢,“羽琪,你不會有事情的,你和孩子都會沒事情的,沒事情的。”齊冰恨死了自己的沒用,現在隻能看著自己最親近的人死去,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承受無盡的痛苦,他恨自己如此的無能。

冥牙將安羽琪放在**,為她施針先穩住氣脈,然後去命人把煎好的藥拿過來,隻見他手上的針紮進她的人中,她醒了過來。“來來,先把這藥喝了。”

齊冰小心翼翼的半扶起虛弱的安羽琪,拿起女婢端過來的藥碗裏的湯匙,輕輕舀起一勺湯藥,又放到嘴邊輕輕的吹了吹,才喂安羽琪慢慢喝下去,一下又一下,絲毫不減溫柔,也沒有遞給旁邊的女婢讓她繼續,他就那樣溫柔的喂安羽琪喝完了碗裏的藥。

旁邊看到的人一陣驚訝,看慣了皇帝的發號施令,也看慣了皇帝的頤指氣使,卻從未看到過皇帝這般的溫柔,也從未看到過皇帝曾經喂過誰喝藥。就連當今皇太後,生病的時候皇帝也隻是親往看望,並未喂過喝藥。所有人忽然明白了**的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咳咳,咳……”在場的人的思緒被一陣急促的咳嗽打斷,隻見病**的安羽琪劇烈的咳嗽起來,剛剛喂進去的藥又全部吐了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冥牙……冥牙……”齊冰焦急的喊者冥牙。

冥牙應聲而到,一把脈,臉上的沉重又加了一層。“皇上,由於受到過度驚嚇,再加上本身的毒藥也很致命,安丫頭目前現在正在是生死線上徘徊,根本沒有力氣吃藥,可是吃不下去解藥,安丫頭和孩子都有危險,現在隻能,隻能……”因為事關重大,而且要說的方法也太什麽,冥牙試探著看著齊冰,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隻能什麽……,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齊冰焦急的追問道。

“隻能,隻能,隻能讓人一口一口的喂下去,皇上放心,臣立即去找人……”

“不用了”齊冰一臉冰霜的出聲阻止道。

“這個安羽琪,吃個藥都這麽折騰人……”齊冰一臉冰霜的說。聽起來像是嚴肅的批評,也像是想要告訴大家對病**的人的厭惡,可是所有人卻聽出來了這句話裏的寵溺,因為皇帝在說出這句話後馬上吩咐女婢再熬一次藥,又細心的把安羽琪嘴邊的藥輕輕擦去,動作極其輕柔。

然而,讓所有人在內更大跌眼鏡的還在後麵。

隻見當女婢把熬好的藥再次端過來的時候,齊冰居然端起藥就喝了一口,然後堵上了安羽琪的唇,一點一點喂了進去,每次都是等安羽琪口中的藥咽了後,才送第二次。周遭看了這一幕的人都把頭埋做鴕鳥狀。

安羽琪終於一點一點的把藥吃完了,原本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也開始一點一點恢複。看著開始一點一點恢複的安羽琪,齊冰長舒一口氣。他忽然覺的自己變了,以前的自己好像從沒有那麽那麽害怕過,那麽那麽恐懼誰的離去,可是剛才,那一分一秒,像一個光年那麽漫長,長的他喘不過氣,無線恐懼,好在,好在,有驚無險,讓他有這種感覺的女人還在,還活著,而且在她的肚子裏還有他和她的孩子,他們愛的結晶,而且,而且他有預感,他很快就可以見到他們了,很快很快……

可是,可是,這個女人,她,居然對另外一個男人許諾了她的下半輩子,雖然,雖然,那個男人是他弟弟,她,她怎麽可以?她把他當什麽了,湖光水畔前的溫柔耳語,紅燭茶盞間的低聲輕柔,難道,難道都是假的嗎?

她喜歡的是他弟弟,身體屬於他,心卻屬於他,甚至,甚至她的身體屬於他在,都隻是被迫的,絲毫無情義可言,越想心越下沉,越想越不能呼吸,他恨,他真的好恨,他怎麽可以已經是他的人了還把下半輩子許給另外的男人,他好恨,他真的好恨……如果,如果玄弟還沒有離去,她是不是真的會和他私奔天涯,把他狠狠的拋在腦後……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真的不敢在想下去,齊冰狠狠的握住了拳,可是越握的緊,心也越糾結的緊,好吧,他等著,等她醒來,他要問她,問她個明白,他一定要懲罰她,懲罰她的背叛,一定要這個女人嚐嚐背叛他的滋味……

“冰,你先放心,目前安丫頭已經脫離危險,隻要好好休息,很快她就可以下地,孩子也會平安的生下來……”看著齊冰糾結的神情,冥牙以為他還在為安羽琪的病情而著急,連忙出聲安慰道,卻不知道齊冰現在心裏正複雜的很。

“哦,那就好……那就好”齊冰木木的回答道,思緒慢慢的從心裏拉回到現實。

該死,他居然剛剛還為這個背叛她的女人沒死而高興,為什麽,為什麽聽到她沒事了,他還鬆了一口氣呢,他隻是,他隻是擔心這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是的,他隻是擔心孩子,一點也沒有擔心她,齊冰自欺的對自己說。

“皇上,是否要傳膳?”接連發生太多的事情,讓齊冰太喘不過氣來,如果侍從不說,齊冰都不敢相信自己兩天兩夜沒有進食了,他到底是怎麽了,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餓,不行,他一定要回到以前,他一定要忘記她,再也不要受她影響。齊冰狠狠地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點。

“傳膳……”

皇帝寢宮。

珍饈玉食,銀箸金杯,觥籌交錯。一個個玉人穿著豔麗,端著膳食嫋嫋而來。忽然,眼前的一個個美人都幻化成一個人的模樣,一開始齊冰恍恍惚惚中看不真切,齊冰暗笑自己喝多了,都認不清人了,眼前的人越來越真切,最後眼前的侍女竟幻化成了一個人:安羽琪,是,是安羽琪,。齊冰一咬牙,恨恨的擲出手中的玉杯。刹那間,綠瑪瑙製成的杯子成了一地碎玉。

安羽琪,琪兒,她到底是什麽,這樣糾纏著自己,竟連頓飯都不讓自己好好吃。好,好,你不是影響我嗎?我就讓你影響個夠,齊冰用力一扯站在最前邊的侍女,翻身將其壓到身下。

屋外寒風料峭,屋內卻春光無限。

“嗯……”紅日高掛,屋內傳出一個嬌俏的女聲。

安羽琪從暈迷中一點一點找回自己的意識。忽然,窗外,兩個低低的女聲在議論著什麽……

“你們知道嗎?”一個侍女對另一個侍女說道。

“什麽啊”另一個侍女好奇的問道。

“聽說皇宮裏禦膳房的玉蓉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已經被封為玉妃……’”

“怎麽可能?就她那點姿色,還不及我,皇上怎麽可能會喜歡他呢?”

“聽說是……”一個侍女附耳到另一個侍女上偷偷地在說什麽。

掩不住內心的好奇心,安羽琪強打起精神,托著沉重的病體慢慢的向床下靠近。

“什麽?就因為像安貴妃就被臨幸了?還是酒後……”

啪的一聲,左邊的侍女立馬堵上了另一個侍女的嘴,“噓,你別亂說……”

“沒事的,裏邊的這位正在昏迷中呢,她不會聽到的……”

殊不知,安羽琪正在創下悄悄的聽著他們的談話。

是嗎?她還毒藥未解,他就另結新歡。她還在為他的孩子而忍受著不便和沉重,他就已經醉倒在另一個女人的溫柔鄉裏。還記得,燈下他溫柔的吻,還記得,吃飯時他關切的問候,還記得,他把她壓在身下時的迷醉。他怎麽可以變得這麽快?一邊還在溫柔的撫摸著她,另一邊,已經在為另一個女人築金屋。冰,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

安羽琪傷心想著,心灰意冷的摸回**,蓋上被子。

剛剛蓋好,門外已經響起一串焦急的腳步聲,這麽多人,是他嗎?明明被他的行為已經傷透了心,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好像還在期待著他來看她,為什麽她會有一點點開心從心底漾開來,溫暖全身……安羽琪傷感盈懷,卻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直覺的看向門。

咯吱,門應聲而開,一身冷冽黑色的蕭王爺踏入門中。

看清來人,原本就心涼透了的安羽琪此時已經心痛難抑,她悲傷的閉上了眼睛。

她真是個傻瓜,她怎麽還期待他來看她呢,他現在一定在玉妃的溫柔鄉裏滿足的笑著,或者他們再賞洌冬的雪景,你儂我儂,你撒嬌我輕吻,;或者他們在窗下賞窗外柔和的月色;她怎麽還奢望,奢望他來看她呢?

“你醒了?”來人悶悶的問道。明明臉上沒有掛絲毫的表情,但是安羽琪卻在這最平常的一句話裏聽出被疼的關切,和大病初愈的喜躍。

“嗯……”聽出了齊承不冷不熱中的關切,安羽琪心裏微微一動。

但是齊承卻在這句不冷不熱的回答裏感覺出三分的失望,他是為皇兄沒來看她而失望嗎?

是啊 ,也許他現在不該來的,她是皇兄的貴妃,他的弟媳,他隻是蕭王爺嗬,可是他還是管不住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動,那份執著,他想來看看她,所以,他就來了。可是他的失望,真的讓他好失望。

大約猜到了她在想什麽,齊承低低的說;“冰朝上有事,完了就會來看你。”縱然失望,他還是不想讓她難過啊。

**的安羽琪微微側了側身,有事嗎?是朝堂大事,還是紅顏好事?他當然很忙,忙到沉浸在別的女人的溫柔鄉裏,也不能看望大病初醒的她。安羽琪心下更涼,因病而虛弱的身子因心裏難過而微微顫抖著。

“禦膳房的人在外麵候著,我去叫他們端進來。”齊承知道縱然自己那麽說,她還是知道了什麽,無力再看她傷心的眼眸,齊承隻好抽身退了出去。

“還不端上來?”齊承冷冷的說。

屋外候著的人將做好的膳食端上來,然而安羽琪現在滿心的淒涼,哪能咽的下去。

“撤了把?我吃不下去……”安羽琪勉強壓著嗓子裏的哽咽,輕聲吩咐道。

侍從們正欲撤下去,抬頭卻看見蕭王爺冷冽的眼神,立馬放下粥就撤了出去,生怕一個閃失,項上人頭不保。

安羽琪沒注意到,隻見齊承走到床側,端起剛剛煮好的粥,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又放到嘴邊吹了吹,才輕輕放到安羽琪嘴邊。

忽然發覺眼前多了個勺子,安羽琪正想發火,責備不懂事的奴才,抬頭卻看見齊承毫無表情的臉。才發現,喂自己的人,是齊承。

房間裏突然增添了幾分尷尬。

“還,還是我來吧……”安羽琪的火氣悄悄的壓了下去,慌慌張張的想要奪過齊承手中的勺子自己來。

“你是病人。”沒有過多的話,卻讓安羽琪的手安安靜靜的縮了回去。雖然,雖然,眼前的人不是自己在等的人,可是這份溫存,暖的讓安羽琪心慌。這份溫柔,讓她想要落淚。齊承不善表達,平時更是臉上無絲毫表情,就像極低的冰塊,沒有絲毫的溫度。然而此刻,他卻這樣輕柔的拿起湯匙喂自己喝粥,每一個動作都極為溫柔,溫柔的她想哭。

可是,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嗬,她已經是他的弟媳了,她的心裏早已住著了一個惡魔,讓她放不下,忘不掉。傷心透頂,卻無力拒絕。她不能沉溺在他深深的溫存裏,以後,以後,他會有蕭王妃,以後……嗬嗬,她心中冷笑了下,她的以後又會如何呢?

無力拒絕齊承的溫柔,又礙於他的冷冽,安羽琪笨拙的喝著齊承一勺一勺遞過來的粥。

然而上天似乎有意捉弄她,她想安安靜靜的喝完粥,可是卻在下一秒嘴角邊卻全是米粒。

齊承想笑,可是又忍者不想笑出聲來。這個笨女人,生病了,都這麽活寶。

他伸手去拿絲帕,然而剛觸到絲帕,卻又不小心觸到了安羽琪也來拿絲帕的手。指尖相觸,齊承心湖上**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她的手的溫度,像極了兒時母妃的手,讓他貪戀,讓他忍不住想要去握;她的手,像絲綢那麽滑,讓他禁不住一觸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生在帝王之家,見慣了漂亮女子的手,但沒有一雙手像眼前的這雙,讓他想牽一輩子,怎麽也不放開。心慌意亂中,齊承早已握住了安羽琪的手。

沒有料到蕭王爺如此失儀,安羽琪掙紮著想要抽出被握住的手,卻發現齊承握的很緊很緊,竟讓她無處可逃。

回過神來,齊承發現自己居然握住了安羽琪的手,連忙收了回來。安羽琪的臉上也多了兩抹腮紅,房間裏的氣溫陡然升了起來。

“我去喝水……”慌亂中,齊承隻好出此下策,轉身出裏屋倒茶喝。

安羽琪急忙拿絲帕擦了擦嘴角。

齊承轉身回來,卻發現,安羽琪羞的鑽回了絲被中。背對著齊承,安羽琪沒發現此刻齊承眼中星星點點的笑意,像初夏夜晚的繁星,一閃一閃,風華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