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擎宇之所以之所以感覺到身上發冷,是因為這些天他通過三大巡視小組反饋過來的資料看到了很多讓他感覺到極其危險的東西。

尤其是鄭博方所負責的那個巡視小組,更是將他們從所負責的方向內所轄地區內搜集到的情況十分隱秘的告訴了柳擎宇。

從這些情報中,柳擎宇可以深深的感受到,東江市這個縣級市之在煤炭生產領域存在的諸多問題,在東江市,不僅僅是黑煤鎮存在產煤區,在其他一些鄉鎮也存在著產煤區,然而,這些產煤區都有一個共同的經銷商體係,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各個產煤區出來的煤炭賣給了不同的經銷商,但是實際上,這些經銷商在通過一係列運作手法之後,幾乎全都把目標指向了黑煤鎮。

隻不過由於對方的手法太過於隱秘,太過於複雜,鄭博方他們不敢輕易采取深入調查,以免打草驚蛇,然而,僅僅是從鄭博方他們所摸查到的情況來看,整個東江市在煤炭領域絕對存在著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以煤炭為核心和中介,組成了一個更為龐大的利益交織、輸送的利益團夥,他們這個利益集團幾乎涵蓋了東江市的政界、商界、黑惡勢力,他們彼此聯動,彼此利益共享,利益輸送。

從其他兩個巡視小組所傳遞回來的資料雖然沒有鄭博方提供的資料那麽想盡,但是由於柳擎宇並沒有叮囑他們重點關注一下煤炭領域,所以他們所反饋過來的情況五花八門,但是即便是這些五花八門的資料也反饋出了很多問題,其中反響最為強烈的就是農民的土地問題、各種強行征收的賦稅問題、尤其是基層官員腐敗嚴重卻官官相護,無法查處的問題。

看著一份份的資料,柳擎宇感覺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千頭萬緒卻又偏偏必須要理清楚的艱難局麵之中,因為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能量太大,手法太複雜,自己要想查清楚很難很難,絕對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而且柳擎宇從三個巡視小組反饋過來的情況中還發現了一些比較詭異的事情,那就是當有些腐敗官員被一些充滿了正義感的官員進行調查的過程中,有些時候在調查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要麽是這些正義感的官員被調離原來的崗位,要麽他們會病死或者出車禍等,這種情況讓柳擎宇在感覺到憤怒的同時,也感覺到後脊背一陣陣發涼。

太囂張了,太瘋狂了。

東江市存在的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竟然可以把手伸得那麽長,把事做得那麽絕。

現在,整個東江市幾乎成了一個人人沉默的城市。

沒有人敢輕易的站出來去反擊真正的腐敗分子,而東江市每年都會打擊一些腐敗分子,但是這些被打擊的腐敗分子恰恰是那些想要真正的去查出腐敗之人,他們是被打擊報複了。

柳擎宇看著眼前的資料,他仿佛看到了一個表麵上平靜,但是實際上,內心卻已經正在開始點燃的火藥桶,而自己似乎就坐在了這枚已經被點燃、隨後都有可能爆發的火藥桶之上。

但是與此同時,柳擎宇也似乎看到了整個東江市的老百姓也全都坐在了這個巨大的火藥桶之上,自己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退,因為如果自己退了,就沒有人能夠去把這個火藥桶給熄滅了。

自己必須要滅火。

此刻,柳擎宇的眉頭卻一直緊緊的皺著,因為他現在一直找不到一個很好的切入黑煤鎮的點。

雖然柳擎宇知道黑煤鎮問題重重,但是如何切入黑煤鎮事情,卻是需要超凡的政治智慧。

姚翠花一案雖然影響大,但是由於其本身涉及的主要是冤假錯案,所以並不是切入黑煤鎮和煤炭有關事件的最好時機。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嚴衛東滿臉嚴肅和憤怒的敲開房門走了進來。

看到柳擎宇正在思考問題,嚴衛東直接打斷了柳擎宇大聲說道:“柳書記,大事不好了。”

柳擎宇一愣,看著嚴衛東那充滿了憤怒的嚴肅表情,柳擎宇卻是眉頭一皺,因為他發現嚴衛東雖然臉上寫滿了憤怒和嚴肅,但是實際上,他的眉宇之間卻隱隱暗藏著一股興奮和幸災樂禍。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柳擎宇臉色不變,聲音平靜的問道。

嚴衛東沉聲說道:“柳書記,現在外麵來了十幾個來自黑煤鎮的村民,他們手中高舉著標語,說是要舉報你的違法行為,我不敢擅自做主,就先來向您匯報來了,柳書記,據我所知,現場已經有媒體記者到場了,正在對那些村民進行采訪,不過有一點您盡管放心,到現在為止,那些村民並沒有和那些記者說什麽,他們說不見到您絕對不和記者說,他們要當著所有媒體的記者的麵當麵質問你,為什麽要做出那麽多對不起黑煤鎮老百姓的事情。

柳書記,我已經給市公安局那邊打電話,讓他們派人過來處理這件事情了,您看要不要讓市公安局的人直接把這些老百姓給抓起來,關進非正常上訪訓導中心去。”說話之間,嚴衛東的眼底深處略過一絲陰狠之色。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蘊含著陷阱,隻要柳擎宇有一條意見按照自己的說法去做,柳擎宇都將會陷入到難以自拔的局勢之中。

然而,讓嚴衛東十分失望的是,柳擎宇聽完他的這番話之後輕輕擺擺手:“不用了,都不用了,既然這些老百姓要舉報我,還要當著媒體的麵親自舉報我,光是逃避是肯定不行的,使用強硬手段去鎮壓更是不行的,老百姓不同於暴徒和黑惡勢力,他們是最樸實的,如果不是他們的利益受到了嚴重侵害,他是絕對不會走上這條路的。

這樣吧,嚴衛東同誌,你親自和市公安局那邊溝通一下,他們可以到現場維持秩序,但是絕對不能對任何一個老百姓動武,如果誰膽敢動老百姓一根手指頭,那麽這次負責維持秩序的領導直接承擔領導責任,而你也要為此承擔責任,這件事情我就交給你去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聽到柳擎宇這樣說,嚴衛東心中有些鬱悶,他本來的打算是隻要柳擎宇這邊同意市公安局的人過來,他就暗中讓對方到現場後不斷對老百姓施加壓力,造成雙方矛盾衝突逐漸加深,最好是當著諸多媒體記者的麵爆發一定程度的衝突,讓一些老百姓受傷,這樣一來,不管柳擎宇到底有沒有下令對老百姓動手,這個責任和名聲都將會落在柳擎宇的頭上。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些老百姓是為了舉報柳擎宇才過來鬧事的,現在他們被打了,除了柳擎宇這個紀委書記能夠動用這種關係以外,還有誰會動用,還有誰願意沒事找事呢,再加上現場諸多媒體記者的推波助瀾,柳擎宇一下子就會被推到風口浪尖,這個時候,隻要有一些遼源市那邊的領導層次稍微動動嘴,柳擎宇就有可能被拿下。

嚴衛東的這個算盤打算的是相當精細的,隻不過柳擎宇早就看出了他的小算盤,根本就沒有上當,不過嚴衛東見一計不成,再生新計,他滿臉嚴肅的著看向柳擎宇說道:“柳書記,那現場的那些媒體記者怎麽辦,要不要我讓公安人員把他們驅離,或者是讓咱們紀委辦公室派出人去公關一下,給每個記者賽點紅包,讓他們直接回去,不要報道此事。”

柳擎宇再次擺擺手說道:“我看這兩種行為都不需要,這樣吧,你告訴現場那些群眾和媒體記者,我會在半個小時之後,在市紀委門口處和那些群眾當著所有媒體記者的麵進行交談,我倒是要看看我柳擎宇哪裏做了對不起他們的事情,我相信,我柳擎宇行得正,坐得端,不會有任何問題。”

聽到柳擎宇這樣說,嚴衛東心中頓時就暗暗高興起來,他沒有想到,柳擎宇雖然躲過了自己前麵的暗算,但是卻沒有躲不過自己後麵的陷阱,柳擎宇哪裏知道,現場的那些記者中大部分全都是自己得知有人前來舉報柳擎宇之後打電話請來的,為的就是借此機會幫助柳擎宇出出名。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平時這個柳擎宇猴精猴精的,但是這次真的涉及到他的名譽之事的時候,他竟然這麽衝動,居然說要當麵和那些老百姓進行交談,他哪裏知道,不管他和老百姓們之間談些什麽,不管他舉出什麽樣的證據來證明自己是無罪的,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但是真正寫新聞的並不是柳擎宇的人,而是和自己關係不錯的記者們,這些記者隻需要在寫新聞報道的時候,稍微那麽暗示一下,就可以讓柳擎宇黃泥巴吊褲帶,不是屎也是屎了。

想到此處,嚴衛東應和了柳擎宇的指示之後,立刻心中充滿興奮的向外走去,他相信,這一次,自己絕對可以讓柳擎宇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