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怪乎二蛋沒看到，集古軒在前麵拐彎再往前的一個拐角處，地處有點偏僻，二蛋兩人剛才走馬觀花的，沒轉到。不過地方雖然偏了點，卻不簡單，在這花鳥市場裏那也是能算得上一號的。集古軒的主人陳老板，年已花甲，在這益陽周邊的文玩圈子裏也小有名氣。這不，今兒個，幾個老夥計又來了，一起喝茶聊天，聊到了最近收到了什麽寶貝，陳老頭沒禁住幾個老家夥的激將攛掇，把最近收到的一本古籍拿了出來，給幾個老友品評鑒賞，很快就引起了圍觀。

照理說人不露富，財不露白，可是玩過古玩的都知道，撿漏收到了一件寶貝，不拿出來顯擺，那是會憋死的。

疤臉幾個小弟連哄帶拽，很快清出了一條通道。集古軒的店鋪門口，一株大鬆樹，蒼翠欲滴，樹下一張石桌，幾個石凳。幾個形態各異的老頭兒，正一齊朝著桌子中間伸著腦袋瞅呢。周圍看熱鬧的眾人，都遠遠的讓開了一片空地，踮著腳使勁往裏麵瞅。這是規矩，裏麵的在鬥寶鑒寶，閑雜人等自覺地離遠點，保證安全，也遠離是非，要不萬一擦著碰著了人家的寶貝，說不清道不明，而且還是古玩，真真假假的，價格連城，更不好弄。

疤臉幾個卻不問這些，氣勢轟轟的過來了，幾個老頭兒都起了身回望過來，中間一個頭發雪白，紅光滿麵的老頭，個頭不高，一身拷綢衫，正是老板陳老爺子。

疤臉早瞅見了石桌上鋪著一塊黃綢子，上麵放著一本舊舊的小冊子，微黃的封麵，右側藍色的豎道，上麵豎排著四個暗紅色的蝌蚪大字。

“幾位老板，久仰久仰！”疤臉已經堆起一臉的笑容，衝著幾個老頭抱拳道。這是豬尾巴紮掃把，楞充文人雅士呢。

幾個老頭都沒做聲，這一看就來者不善，這疤臉，也不陌生，經常在這片轉悠呢。陳老頭更是心裏暗悔不已，不該爭強好勝愛表現，拿出來顯擺，引來了這幫家夥，可不好辦呐。

“喲，這是鑒寶呢，又收了件寶貝啊。”疤臉瞅著小冊子，一臉貪婪的道。

“沒，沒有沒有。”陳老頭忙道，“就是個小玩

意，不值錢，就是玩玩……”邊說邊伸手就要收起包袱皮。疤臉啪的一下，打開了老陳頭的手，“小家子氣！有寶貝就給大家夥兒瞅瞅唄，藏著掖著幹嘛呀。”

“就是，老頭兒，告訴你，我們老大要是看上了，說不定高價買你的呢。”旁邊的青龍痞子幫腔道。

陳老頭心裏叫苦不迭，不過看著這幾個窮凶極惡的痞子，又有啥辦法。

“嗯，一看這名，挺有文化……”疤臉看著小冊子上的四個蝌蚪字沉吟道。

“老大，這啥字啊，叫這老頭兒讀給咱聽聽。”旁邊的一個痞子道。

“滾犢子去，”青龍痞子一巴掌乎在了小痞子的頭上：“你不認識，咱老大可認識，你沒看見最近老大天天都在研究古文嗎。”

可不是嘛，疤臉最近正在大力研究從地攤上買的兩古本呢，《金瓶梅全本》和《五朝豔史》，學問那可是一日千裏。可是封麵上這四個字嘛，嗯，似乎有點費難。

“老大，要不咱……”青龍還沒說完，疤臉已經慢慢地伸出了一根食指，指向了第一個字，用猶疑繼而很確定的聲音大聲道：“齊！……“

好！讚！周圍眾人不禁都要喝彩了，誰說流氓沒文化，瞅瞅，這流氓，連古文字兒都認識。

第二個字、第三個字都不認識，手指頭不甘的滑了過去，落在了最後一個字上：”嗯……木！”

噗——！旁邊一個老頭剛喝了口壓驚茶，一聽這位，忍不住一口全噴了出去。其他幾人也不禁莞爾。

這位，還真是個人才。疤臉幾個已經從身後鬧哄哄的議論中聽到了，這是《齊民要術》四個字。

還不賴，四個認識了一個半，疤臉還挺自豪，伸手就去翻那本書。老陳頭眼皮一跳，心疼的不行，又不敢動。

“媽的，怎麽還會是英語捏。”翻開第一頁，上麵居然亂七八糟的，滿滿的都是外國字，小的跟蚊子似的。

“法語。”旁邊一個老頭忍不住，顯擺了一下。

疤臉惡狠狠的一瞪眼，就他媽你話多，不顯擺沒人把你當啞巴，老東西

！

“假貨！”疤臉粗暴的順溜一翻，往那一丟，下了結論。“我國地大物博、曆史文化悠久，各類文學、科學巨著，層出不窮，是祖國文化藝術史上的一顆顆明珠……”疤臉把小學曆史課本上讀到的一句話背了出來,換來了不少人詫異的目光。疤臉得意的往那小冊子一指：“其中就有這《齊民要術》。不過，現在流傳的，都是後人重記的簡單本，都是些基本的種養殖、木工製造的常識，原著早已找不到了。”

喲！眾人這回真有點刮目相看了，人不可貌相，這小痞子知道的還真不少啊。“贗品太多了，就這玩意，老頭，你自己要被蒙了就算了，可別再拿出去蒙人了，弄舊點就是古籍了？！還弄些外國字在裏麵，那就顯得有學問了？還法文，我法你媽！”

賣弄的老頭尷尬的不行，這是對他的呢。這回可長教訓了，以後可不再賣弄了。疤臉沒感覺到，他自己其實更是陷入到了好賣弄、好為人師的缺陷裏，人性最大的缺陷，沒辦法，這也最能遮蔽一個人的判斷力和眼力。

二蛋已經轉到了陳老頭旁邊，悄悄扯了下他的後襟。這本小冊子有些白白的淡淡靈氣，有些年頭是不假，不過也不是什麽出奇的古董寶貝。不過那也不能讓這痞子給強取豪奪去。

“是，是是是是，假貨，就是一玩意。”老陳頭一看二蛋的眼神，登時會意，連忙附聲道，一邊對其他幾個老頭連使眼色。

“就是，就是假貨。”“就是弄著玩的，真貨誰敢拿出來啊。”“就是，我大半輩子了，也沒聽說哪裏出來過《齊民要術》的原本。”

幾個老頭紛紛捧場。賣弄的那老頭心說哪裏是什麽假貨啊，《齊民要術》的全本咱國內是沒有了，不過還是有存世的，知道的，法國博物館就存有一本，那可是明代刻本。陳老頭這個，自然不可能是那個，但是據說是法國博物館裏的覆刻本，相當於影印本，不過年代也挺久遠了，不知是什麽時候，什麽人從那裏麵搞出來的。出來之後，幾經賞玩，前前後後都加了不少的法文的序言、注釋、感想什麽的，也就是疤臉看到的那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