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一起死

總統親自出馬,這顯然不附和保安條例,但金轍是誰?全聯邦有誰能攔住他凶殘的腳步?

連沐都不可能好嗎!

金轍親自披掛上陣,所用機甲是他在軍隊服役時慣用的“鬣狗”,身形靈活,反應速度極快。特勤一號為了最大限度保證他的安全,作為副駕駛與他一同上機,本來還擔心他老人家六十歲高齡的身體承擔不住機甲神經元強烈的刺激,但見他輕輕鬆鬆就適應了介入,不禁深深感歎總統閣下確實體能過人,堪稱全能。

廣袤的宇宙中,戰局與之前相比再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圍攻科研飛船的艦艇包圍圈被總統艦隊打出了一個豁口,四五艘戰艦受損撤退,退到戰團外疏散人員,檢修裝備,但剩下的戰艦卻並沒有顯示出懼意,反而進一步圍攏,將總統艦隊和科研飛船殘骸再次緊緊包圍。

如果說這些襲擊者之前對單獨一艘科研飛船隻是圍攻消耗,力圖生擒,等總統艦隊到達,大批救生艇飛出船艙之後,便立刻放棄了這種“溫和”的戰術,開始放出大規模的無人駕駛戰機,見縫插針攻擊總統艦隊的薄弱環節,更放出數十架強攻擊型機甲,向科研飛船殘骸瘋狂反撲。

顯然,他們已經認出了總統艦隊的番號,比之於一艘承載向導秘密的科研飛船,這支象征著聯邦總統最高威嚴的艦隊更加值得他們拚死圍攻——隻要殺掉總統,他們就能令聯邦政府陷入恐慌,讓聯邦軍團群龍無首!於是,除了那幾十台機甲,其餘敵艦的全部火力都集中在了聯邦一號之上!

這種情況下,金轍的出馬可以說對戰局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他的率領下機甲小隊迅速組成有效的防護陣型,將之前接應救生艇的運輸艦緊緊護住。同時金轍還發布命令,讓聯邦一號推出底艙中二十架太空站車,由他的近衛隊駕駛,攻擊敵方艦隊的旗艦和護衛艦,擒賊先擒王!

雙方在太空中展開麵對麵的圍攻-反圍攻戰,金轍在軍方摸爬滾打二十餘年的優勢真正顯示出來,八艘戰艦在他的調度下硬生生擋住了四十多艘敵艦的正麵全力攻擊,人數稀少的機甲小隊發揮了最大的作用,將科研飛船團團護住,打退對方機甲兵團的好幾撥瘋狂攻勢。

最後一艘救生艇從船艙中彈了出來,金轍鬆了口氣,通過多角通訊命令機甲小隊:“所有人員撤離完畢,準備放棄科研飛船,為總統艦隊護航,飛出包圍圈!”

各小組齊聲領命,金轍從來辦事小心,見救生艇飛進運輸艦,臨撤退前接通了那邊的通訊,問道:“沐院長回來了嗎?”

“還沒有!”通訊中傳來艦長焦慮的聲音,“剛才那艘救生艇上隻有他的兩個助手,他們說院長還在裏麵,正在第八號實驗室處理核心實驗數據!他們說那裏的科研主機使用了軍方最新研發的‘黑匣子’保密技術,即使飛船被炸毀,承載技術秘密的芯片也不會毀壞。萬一落到敵人手中,被他們破譯密碼,所有技術都會泄露出去!”

“船裏還有救生艇嗎?”金轍沉聲問。

“還有幾艘備用救生艇,但船長說之前備用彈射艙被敵艦打中,係統報錯,不確定它們還能不能使用!”

金轍臉色鐵青,臉上的咬肌繃得死緊,卻一句憤怒的話也沒能說出口。備用彈射艙報錯,沐就是處理完了數據,八成也出不來了,何況他還受了傷……這麽說,他已經做好了自我犧牲的準備。

金轍坐在“鬣狗”駕駛艙內,電光石火之間做出了六十年來第一個自私的衝動的決定:“所有人員撤退,請國務卿霍伯特先生和副總統、議會主席共同負責,準備啟動《聯邦總統繼任法案》。”

多角通訊瞬間靜謐,繼而傳來幕僚長顫抖的聲音:“您、您確定要準備啟動《聯邦總統繼任法案》嗎,總統閣下?!”

“責令國防部長巴隆先生,獨立縱隊嚴令星將,共同維護《法案》運行。”金轍的聲音低沉有力,沒有絲毫猶豫,“我即將進入科研飛船殘骸搜尋幸存者,二十分鍾之內如果沒有生還,總統艦隊立刻撤離,趕往天闕空間港,並啟動《聯邦總統繼任法案》!”

沉重的靜默,片刻後通訊中傳來幕僚長、衛隊長以及特勤組長低沉的應答:“是!”

《聯邦總統繼任法案》,規定聯邦總統一旦離開其職務,或無法執行總統之職責,將由副總統、國務卿、議會主席及其他內閣成員依序遞補,直至本屆總統任期結束,再啟動正常總統大選,選舉出新的總統繼任。

金轍要求順位繼承者共同負責,準備啟動《聯邦總統繼任法案》,說明他已經做好了離開職務的準備,或者說,他已經做好了與沐同生共死的準備。

六十年了,從出生的那一刻起,金轍就被父母賦予了最高的期待,成年以後,他一直遵從父母的遺命,將維護聯邦統一當做人生第一要務。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他以為自己六十年來經曆過無數血與火的洗禮,早已心如磐石,絕對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物轉移。

但他錯了。

也許是我老了吧……金轍發布完最高指示,操縱機甲擋開敵艦攻擊,艱難地往科研飛船的殘骸飛去,他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當他聽到沐身陷殘骸,很可能無法全身而退的時候,他第一個直覺反應不是撤離,而是立刻衝進去把沐救出來,或者和他一起死。

人的第一直覺反映了人最直觀的欲|望,擱在五年前,甚至是兩年前,他都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作為總統他一定會率先後撤,放棄科研飛船,率領幸存者衝破敵艦包圍圈,保證聯邦最大的利益。但今天,這一刻,他熱血衝腦,最強烈的願望卻是和自己苦守了三十五年的男人抱在一起死。

他老了,不再是那個鐵血無敵的金轍,不再是那個頭腦冷靜,能做出正確判斷的總統,他的意識,他的身體,都已經無法承載這巨大的壓力,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一定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決定。

與其如此,不如死得其所,他這一生為聯邦考慮的已經太多太多了,在生命的最後幾年,也許他可以任性一下,自私一下,幹上一票冒險的事情。

“鬣狗”機甲衝向科研飛船殘骸,盡管金轍發布了“全員撤退”的命令,他的特勤組還是忠心耿耿維護著他的安全,甚至違背了他的命令,將兩台機甲調到他身後,跟著他一起往科研飛船殘骸飛去。

“鬣狗”終於接近了殘骸,右臂變形,伸出一條長長的救援通道,接駁殘骸後艙一個完好的出口。機甲內部,金軒撤去身上的神經元觸絲,站起身來:“你在這裏留守,十分鍾內如果我不出來,即刻自行撤退。”

“是!”特勤一號追隨他已有六年,對他感情極深,目送他走向升降機,不禁眼眶發紅,“請您一定平安歸來,總統閣下!”

金轍並起兩指在額前一揮,瀟灑離開。特勤一號等他進入救援通道,立刻聯係跟著他們的兩台機甲,命令兩名副駕駛即刻尾隨總統進入殘骸,保衛他的安全,每台機甲僅留一人在外部待命。

金轍從救援通道進入飛船殘骸,依靠過人的臂力將變形的金屬板一點點撐開,終於深入到了飛船內部,他依據之前看過的飛船內部構造圖,確定了八號實驗室所在的位置,借助一條損毀比較輕微的通風道,一點一點往目的地爬去。幾分鍾後,兩名特勤找到了他的行蹤,跟著進入了通風道。

隻有十分鍾時間,這個時間是金轍經過反複估算才確定下來的,總統艦隊已經在硬撐了,如果半小時內不衝出包圍圈,恐怕就再也衝不出去,所以他得在二十分鍾內把沐帶回聯邦一號。而機甲從殘骸返回總統一號大約需要八分鍾左右,也就是說他必須在十分鍾內把沐從實驗室拖出來,弄上“鬣狗”機甲。

我能做到,一定能!金轍快速爬過通風道,不顧破損的金屬板劃破襯衫,將他的脊背割得鮮血淋漓,以最快的速度爬到了八號實驗室上方。身體的疼痛影響了他的意識力,他覺得自己眼底浮上少許紅霧,不禁更加著急——他的年紀已經太大了,長期使用抑製劑讓他的自我調節能力很差,稍微嚴重一點的外傷就能引起意識雲波動,甚而至於引發狂躁症。

“沐!”金轍掏出射線槍切割通風道的金屬壁,一邊大聲喊著沐的名字,他聽到實驗室裏傳來微弱的回應,依稀是沐熟悉的聲音。

“砰!”的一聲,切了一半的金屬壁被他一腳踹開,金轍撐著邊沿跳入實驗室,發現這裏已經損毀大半,主機變形,冷卻器破裂,裏麵的幹冰迅速揮發,整個空間都彌漫著濃鬱的二氧化碳。

“沐!”金轍戴上濾鏡,透過白霧尋找沐的蹤跡,忽聽頭頂側上方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總統?!”

金轍心頭狂跳,一抬頭便看見沐趴在高處一根粗壯的冷凝管上,正目瞪口呆看著他。

“快下來,我帶你走!”這個時候金轍已經無暇顧及結合熱的問題了,一個加速跑衝向金屬壁,腳尖在垂直的牆麵上輕輕一點便躍上了冷凝管,將沐攔腰一抱,從上麵救了下來。

“你腿怎麽樣?還能走嗎?”金轍大聲問。沐憋著氣點頭,啞聲道,“能走……門變形了,打不開,二氧化碳泄露,我隻能爬到高處盡量呼吸……氧氣不夠用了,得馬上離開這!”

“我們走。”金轍顧不上和他再說什麽,抱著他雙腿往上一遞,將他推進通風道,自己跟在他後麵也跳了進去,兩人一前一後往機甲守候的地方爬去。

狹窄的通風道,直徑隻有半米見方,即使是沐這樣消瘦的身材,在裏麵也幾乎能將管道塞滿。他奮力往前爬著,用盡全力控製著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發散信息素,但他和金轍的相容度實在是太高了,不過數米,他就崩潰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抑製本能,隻能任由向導信息素一點一點從自己全身的毛孔裏滲透出來。

金轍就跟在沐身後不到二十公分,他不敢離沐太遠,他知道他們離得近了會發生多麽可怕的事情,但他更怕中途可能會出現的意外,萬一金屬壁受到外力忽然變形,或者起火,他必須第一時間保護他的向導,不讓對方受到任何傷害。這樣的結果導致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嗅到了沐的信息素,那種令人崩潰的,甜得不可思議的氣味,又清新又性感,酒一樣醇香,春|藥一樣**,盡管他用盡全力抵製,他的意識雲仍舊不可自拔地沉溺了進去。

每前進一個厘米,都像爬上一座高山那樣艱難,在沐的誘導下,金轍也開始散發信息素,兩種濃鬱的香味在逼仄的空間內交融、碰撞,激起微妙的震顫,連原本稀薄的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起來,像沼澤一樣禁錮著他們的軀體,讓他們氣喘如牛,舉步維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倆都在禁欲方麵有著豐富的經驗,即使身體已經不受控製,意誌力還在支配著他們的理智。

短短十幾米通風道,他們花了近三分鍾才走到臨近出口的地方,沐滿身大汗,水滴沿著下巴砸在管壁上,發出輕微的聲響。金轍偶爾一抬頭,能看到他後頸濕透的發梢,透明的水漬在他光潔的皮膚上反射著幾不可查的微光。

金轍自己也不好受,結合熱對身體強壯的異能者作用最為強烈,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褲子正在變得越來越緊。

“總統閣下!”剛剛爬進來的特勤聽到了他們的響動,大聲喊道。金轍立刻道:“我在這裏,我已經找到沐院長,你們退後,讓我們出來!”

“是!”兩名特勤大喜,立刻退出了通風道,在入口處等著接應他們。

就在這個時候,守候在外麵的機甲通過多角通訊傳來警報:“快!快撤出來!敵艦派出大型艦艇壓上來了!我們要頂不住了!”

金轍聽到耳廓內特勤一號焦慮的聲音,心中一緊,伸手握住沐的腳踝,用盡全力將他往前一送:“走!”

沐被一股大力推動,整個人順著凹凸不平的通風管躥了好幾米,一頭從出口栽了下去,兩名特勤立刻扶住了他,撐著他的胳膊將他平安落地。通風道裏,金轍腳下沒有踩穩,因為推動的反作用力,反而往後落了一米,他雙手緊緊扳住金屬壁,剛要往前繼續爬,忽覺身下一輕,通風道在他腰部的地方發生了斷裂,轟隆一聲裂成了兩截。

斷裂的通風道往下倒去,形成一個陡峭的斜坡,金轍疾呼一聲,雙手抓著管壁想要固定身體,卻無法抑製下墜的衝力,手一滑,整個人從裂口滑了出去,摔進了損毀的動力艙!

“吼!”他的巴巴裏獅子發出沉痛的悶吼,震得守候在外麵的特勤心驚膽戰,異口同聲大叫:“總統!”

金轍摔在動力艙一扇巨大的渦輪葉片上,右臂被葉片狠狠切入,傳來痛徹心扉的劇痛,他忍不住痛呼一聲,繼而強忍疼痛,抱著肩膀將胳膊從葉片上硬拔了下來。殷紅的血液順著傷口噴了出來,濺了他一身一臉,他動了動手指,發現隻有拇指輕輕顫了一下,其它手指都像是脫離了他的身體,絲毫不聽使喚。

骨頭、肌腱和神經都斷了……金轍心中一涼,感覺自己的意識雲因為這巨大的創傷而翻湧不定,眼底浮上紅潮,大腦中一波一波的狂躁正襲擊著他的理智——他要發狂躁了!

“帶著院長立即撤退!”金轍用殘存的意念接通智腦,所幸他的左手還是健全的,“我被渦輪卡住了,無法出去,時間不夠,你們也不必來救我,啟動《繼任法案》,請副總統閣下務必守衛聯邦,粉碎漢尼拔想要分裂人類的陰謀!”

說完,他切斷了通訊,抱著血流不止的右臂靜靜躺在葉片上,不再和任何人聯係。

他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沐說,但他知道這不是時候,沐是個麵冷心熱的人,此時此刻他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把沐拉下來,和他一起死。

一起死,這個想法有種殘酷的甜蜜,但他不能讓它變成現實。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慶幸過,他還沒有標記他的向導。

他要死了,他的伴侶和他的女兒還能平安地活下去,對於一個異能者來說,人生最大的幸事,莫過於此。

金轍闔上眼簾,掩住眼底彌漫而出的紅霧,靜靜等待著生命最後一刻的到來。

“嗷嗚——”他的巴巴裏獅子發出一聲垂死的哀嚎,龐大的身軀穿過淩亂的殘骸,因為狂躁而紅霧彌漫的雙眼眷戀地看了一眼沐,然後義無反顧地轉身,從通風道斷裂的缺口裏跳了下去。作為高維生物它可以突破維度界限逃出廢墟,卻無法拯救自己的主人,隻能和他一起死去。

通風道盡頭,兩名特勤聽到金轍的最後命令,同時浮上痛苦的神色,但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聯邦軍人,知道在危急時刻必須遵守上級命令,一左一右去扶沐:“院長先生,總統閣下請您先走!”

沐瞪著眼睛,像石化了一樣呆立在那裏,直到他們碰到他的衣袖才猛的醒悟過來,啞聲道:“不,你們走,我去救他。”

特勤對視一眼,默然歎氣,強行架住他的胳膊:“請您配合我們,院長先生,總統閣下在來救您之前就通知副總統準備啟動《繼任法案》,請您務必遵從他的遺命。”

“不!放開我!”沐劇烈地掙紮起來,厲聲道,“你們無權強迫我遵從他的命令,我不是他的下屬!放開我!”

“請您理智點,院長!”一名特勤忍無可忍地吼道,“您以為我們願意放棄總統閣下嗎?他是為了救您才被渦輪卡住的,他現在已經爆發了狂躁症,即使我們下去也救不了他,您下去會被他撕成碎片的!”一邊說著,一邊紅了眼眶。金轍雖然脾氣大,要求嚴苛,但他為聯邦做出的努力令周圍的所有人都對他極為尊敬,要不是他下了死命令,誰也不願意放棄他離開這裏!

“不,他不會傷害我。”沐一眨不眨瞪著雙眼,緩緩搖頭,一滴眼淚抑製不住從眼角滑下來。他努力深呼吸,聲音卻仍舊像是風中的樹葉,抖得不像話,“你們走吧,我下去找他,他是總統,不應該這樣不堪地死去,不應該被狂躁症殺死……我要陪著他。”

說著,沐忍不住哽咽著哭了起來,他這輩子都沒有像這一刻這樣脆弱過,他覺得他人生五十多年堅持的一切都像鏡花水月,毫無價值,不值一提!

他後悔沒有在三十五年前讓金轍標記了他,他寧可跟他一起被流放,像默默無聞的囚徒一樣在荒僻的礦山度過餘生!他後悔沒有在兩年前接受金轍的求婚,他寧願那時候自己放棄事業,像個影子一樣守護在他的身邊!他後悔剛才沒有跟金轍一起從斷口掉下去,他寧願陪著他一起在黑暗中死去,也不想今後漫長的人生裏隻能在夢中與他相見!

沐像個孩子一樣淚流滿麵,他撥開特勤的手,低聲但清晰地說出了自己壓抑了三十五年的心聲:“我是他的向導,我必須和他在一起,他死了,我無法獨活。”

在特勤震驚的目光中,他強迫自己的量子獸顯出本形,橙紅色的伊卡魯幻色蛺在幽暗的飛船廢墟中翩然飛舞,像一個不真實的夢。它繞著沐的肩膀飛了一圈,在他的指示下穿過淩亂的殘骸,飛進了金轍掉下去的斷口。

“請轉告我的女兒嫣。”沐擦了擦臉上的水漬,跟著他的蝴蝶往斷口走去,“她有兩個爸爸,一個是沐,一個是金轍,無論我們在哪個世界,哪個時空,都會一直一直愛著她,祝福她,請她為了我們,快樂地長大,堅強地活下去。”

刹那死寂,敵艦的轟鳴、殘艦的哀嚎、機甲的催促……一切聲音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屏蔽。兩名特勤如木樁一般站在廢墟之中,看著沐瘦削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黑暗裏,良久才回過神來,震驚對視,幾乎無法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但他們都知道這一切是真的,那隻蝴蝶也是真的,阿斯頓醫學院院長,總統的夢中情人,確實是一名向導,一名隱形向導。

“怎麽辦?”一名特勤問同伴。同伴搖了搖頭:“來不及了,我們的艦隊不可能堅持到他把總統救上來,總統之前設定的時限還沒有到,《繼任法案》實施之前他還是總統,我們必須遵守他的最高指令。”

特勤默默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往機甲所在的出口跑去。

五分鍾後,倒計時開始,總統艦隊撤回所有機甲,開始向敵艦包圍圈衝擊,一小時後,他們艱難地衝破了對方的封鎖,甩開追擊,啟動曲率推進,飛向天闕空間港。

同一時刻,霍伯特遵照金轍的遺命,啟動《聯邦總統繼任法案》,宣布由副總統暫代總統職務。嚴令率領獨立縱隊“星槎”艦隊奔赴總統遭襲的民用港口,尋找總統和沐院長的遺體。

遙遠的阿爾法陣線,返回星核的“天槎”巡航艦隊,金軒收到霍伯特的公函,像個石像一樣站在控製室的舷窗前,既沒有發瘋,也沒有哭喊,幾個小時以後平靜地吩咐導航員:“繼續返航,任何人不許將總統和沐院長遇襲的消息告訴我的全職軍醫,違者軍法處置!”

緊接著,他通知留守大本營的小型艦隊,命他們將星核上所有的家屬和後勤人員撤往天闕空間港,又通知留守各個空間堡壘的大型艦隊,即刻整裝集合,包圍“月槎”艦隊在阿爾法陣線的所有基地,務必一個散兵都不要放出去!

星曆858年末,人類曆史上最大的分裂戰爭,徐徐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