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混好了?要離婚了?

我和毛梅急匆匆向二樓跑去。在二樓的樓梯口,我看見了周媛。

一位大嬸走過來問我是不是孩子的病很重。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上了毛梅的車。

毛梅32歲,還沒結婚,連男朋友也沒有。她是C市本地人,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外企上班,前幾年才從外企出來,自己開了印務公司當老板。

我想周媛並不想和我離婚,我們那天晚上的爭吵隻是氣話。因為都臉上抹不開,都不肯低頭,才越來越疏遠。

我說:“那你為啥不提醒我?我好給她解釋呀。”

我和周媛在原地等候。我偷看周媛,見她神情委靡,因為變瘦了的緣故,她的顴骨略微隆起;被汗水打濕的頭發一縷一縷地貼在臉上,像極了剛從田裏勞動後歸來的農村女人。

父母對她的婚姻催得比較急,她受不了那種沒完沒了的嘮叨,便從家裏搬出來,自己住。房子是租的,她自己買的房子還沒裝修。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毛梅卻主動接近了我。她喜歡打成都麻將,遇到缺人時,她會叫我去補缺。開始我不敢去,怕打得太大,後來才發現,除了應酬客人外,平時她都打得很小。她隻是用這種方式來打發時間。

周媛抽泣得更厲害了,病房裏的其他人都轉過身來看著我們。

我一陣默然。

周媛抱著孩子,就坐在樓梯口的台階上,臉上淌著汗,頭發

耷拉下來,眼睛盯著懷裏的兒子。四周是來往的人流,那些移動的大腿,像稠密的森林,包圍著母子倆。

我說:“如果把女人和男人的位置換一下,你的結論照樣成立。同時,你這樣評論男人的同時,恰恰反映了你對男人的態度。你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所以才會過多地糾結男人的毛病。”

我說:“什麽時候我買了房子,什麽時候我再去找她。如果在我買房子之前她通知我辦離婚手續,那麽我也隻能去簽字。”

“你受累了。”我輕聲對周媛說。

她說:“女人不能太漂亮,否則男人怕不保險;不能太聰明,否則男人怕被算計;不能太能幹,否則男人怕有吃軟飯的嫌疑;也不能太愚蠢,否則男人怕帶出去丟臉。所以,男人有時候不知道找什麽樣的女人才好。”

年齡差不多的大多都結婚了,沒結婚的大多年齡太小。她就這樣一直耽誤著。

醫生開好住院單,毛梅跑前跑後,幫我們繳費拿藥,直到兒子打好吊瓶,才告辭離去。

毛梅問我去哪兒,我想了一下,說:“送我回門市吧。”好幾天都沒到門市了,不知弟弟他們這幾天的生意做得咋樣。

她曾經碰到過一個年齡相當的男人,但那個男人和她談了一次話,便溜之大吉。

我給周媛打電話,問她

在哪裏,她說她在二樓。

毛梅說:“那天我送你到醫院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她對我很戒備,今天更加明顯。”

毛梅很快找了人來,直接把我們帶到了專家診室。

下午,我和毛梅正在裝修現場,周媛打來電話,說:“兒子有些發燒,在兒科醫院。”

她太透徹,太深刻,男人害怕。

我一聽就緊張起來,說:“我馬上就到。”

我開始很奇怪她為什麽會主動來約我,後來,我漸漸地發覺她有些落寞。那是一種站在峰頂的落寞。茫然四顧,大多是比自己低的小山頭。

毛梅哈哈大笑,她說:“我就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所以這輩子還是不要結婚好了。”

我笑說:“毛梅你可真會說話。老實說,我對你也不會有想法,你這人隻適合做朋友。”

有一段時間,毛梅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約我喝酒聊天,直到深夜,然後送我回弟弟那裏。

但周媛不願意坐毛梅的車。她說她坐慣了公交車,坐小車頭暈。

兒子已經睡著了,臉蛋紅撲撲的。周媛用手輕輕撫摸著兒子的臉,一言不發。

毛梅說:“我呀。一個還算過得去的女人在你身旁,恰好你們又處在敏感時期,她不吃醋才怪?”

我說:“吃醋?吃誰的醋?”

如果湊不齊麻將,她會叫上我陪她喝酒。找一個清淨的地方

,要麽紅酒,要麽啤酒,邊喝邊聊。

毛梅的車已經停在了醫院門口。我事先給她打了電話,請她送周媛他們和兒子回去。

我說:“我很想珍惜,但她總是不理我,我有什麽辦法?”

兒子出院那天,嶽父母已經從外地旅遊回來。聽說兒子病了,急急忙忙地趕過來,見兒子已經恢複如初,才放下了心。

我辦好了出院手續,四個人護送著兒子離開了醫院。

毛梅說:“你太粗心了,你沒看出來她在吃醋嗎?”

嶽父母也說:“還是坐公交車回去算了,就別麻煩人家了。”

兒科醫院的大廳人頭攢動,到處都是看病的孩子和家長。往往是兩三個家長護著一個孩子,所以兒科醫院總是比其他醫院擁擠些。

因為忙於生意,毛梅成了剩女。她以前的幾個閨密都已結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毛梅不好經常去找她們,漸漸地便成了孤家寡人。

毛梅說她開車送我,並拿了5000塊錢塞在我手裏,說是備用。

我不知所措,走過去輕輕扶住她的肩。

毛梅的新房已經開始裝修。有時候,毛梅會打電話給我,讓我過去幫忙看看現場。

我搖搖頭,說:“扁桃體發炎,沒啥大問題。”

毛梅說:“你的心思都鑽錢眼裏去了,難怪你看不出,你不懂女人,隻有對你上心的女人,才會和你生氣。你見我在你麵前生氣嗎

?”

所以,我常常找借口接近毛梅,向她請教生意上的困惑。

對於個人問題,她不是不急,而是沒有合適的。

對於男人,毛梅有著這樣的評論。她說:男人一邊嫌棄女人的膚淺,一邊害怕女人的深刻。

“那你打算怎麽辦?”毛梅問我。

我說:“麵子是一方麵。另外,我也不想再住在她家裏了,太拘束了。”

過了很久,她突然把頭埋在兒子旁邊,低聲抽泣起來。

她已經知道了我和周媛的矛盾,問我:“你真的想離婚嗎?”

這話說得我臉上發燙,似乎我也有一點兒這樣的毛病。

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她看了兒子的病,說是急性扁桃腺發炎引起高燒,建議住院治療。

我愣了一下。

兒子生病是我和周媛恢複感情的契機,但是,無論我怎樣示好,周媛都愛理不理。顯然,我沒能把握住這個機會。

毛梅大笑,說:“你看看,你這麽打擊我我都不生氣,這些話擱周媛身上試試?”

但我和周媛的關係仍然沒有改善,她對我很冷淡。

我看著嶽父抱著兒子上了公交車。在公交車開動的時候,周媛從車窗裏瞥了我一眼,我看見她眼裏有淚。

似乎,我又被毛梅看透了。

我疾步走過去,從周媛手裏接過孩子。摸了摸兒子的頭,發現兒子燒得很厲害。周媛說人太多,還沒掛號。掛號要排很長的隊,她一個人顧不過來。毛梅在旁邊說:“這醫院我有熟人,看能不能先看病,再補一個號。”

毛梅說:“那你怎麽不主動去和她和解呢?因為麵子?”

我們之間,其實隻需要捅破那一層窗戶紙。捅破了,便又是夫妻;捅不破,也許就是路人。

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畫麵。我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亟待釋放的溫情一下湧上心頭。

我自然還沒達到她的高度,隻因我也落寞,加之我的刻意向她靠近,便和她成了朋友。

大嬸疑惑地走了。

毛梅搖搖頭,說:“你實際上是想離婚的,隻不過,你不願意做先拋棄婚姻的那個人。”

毛梅默默地開著車,良久才說:“嫂子很不容易,你要珍惜。”

一連兩天,我和周媛都在醫院陪著兒子。兒子的發燒已經緩解了,恢複了活蹦亂跳的本色。

周媛別過臉去,一行淚水悄然而落。

但她的另一個觀點我不以為然。

我一直期待著和毛梅成為朋友。和她在一起,我總能找到問題的答案,至少在生意上如此。

周媛看著毛梅忙前忙後,表情複雜地看著她,直到她離開,才挨著兒子坐了下來。

我說:“我不想,我和周媛在一起生活快七年了。我已習慣了她的毛病,也習慣了她的優點,我不想再用七年的時間去重新了解另一個人,那樣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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