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公主作為太子的親妹妹自是不必在東宮門外候著, 龐氏因著得了個公主兒媳的緣故,也被東宮女官笑著先請了進去。

便不必在日頭下苦曬了。

裴馨恬邁進東宮大門前,忍不住又朝蘇和靜與鄭宣的方向投去幾眼, 待要再看時,卻被龐氏一把拉住了手臂:

“恬姐兒, 可有備好帶給太子妃的賀禮?”

今日是太子嫡子滿周歲的大宴,太子妃出生梁南王府,也是金尊玉貴的王府嫡女。

陛下得了個皇太孫, 一時欣喜便賞下了許多珍寶異玩,東宮的西側廳險些便要塞不下。

蘇和靜麵色微紅, 因著天氣著實炎熱的緣故,鄭宣也不去管什麽女官總管的麵子,牽著蘇和靜的手便進了東宮。

那些太監們多瞧了他幾眼, 卻也不敢上前去阻攔。

鄭宣倒是不怕,太子已然這般討厭他了,這一回卻又不知安的什麽心非要給他遞赴宴的帖子, 他既是貴客, 自然不能在烈日下苦等。

太子就算不悅,也不過是多討厭自己幾分罷了, 算得了什麽呢?

蘇和靜剛懷上身孕,身上本就有些不大爽利, 方才又在烈日下曬了會兒,如今雙頰紅撲撲的模樣不免讓鄭宣有幾分擔心。

這天兒實在是太熱了些,京城裏不少碼頭皆有壯漢熱得賠了條命。

他一時擔心,便讓冬吟和小廝怡園去向前院的女官討間涼快的廂房, 好歹也讓蘇和靜休憩一番。

那女官麵有難色, 隻是鄭宣寸步不讓, 還撂下了:“世子妃身子不適,我們這便回去了。”這般狠話。

那女官隻好親自帶路,帶著蘇和靜與鄭宣去了東側的廂房。

臨去時,她不忘多說了一句:“一會兒自會有人來喚世子爺與世子妃。”

鄭宣雖則不悅,卻還是讓怡園塞了塊沉甸甸的銀子給她。

女官離去後,蘇和靜被鄭宣扶到了軟塌之上,廂房內正中央擺著個一大盆冰塊,冬吟與鄭宣二人一左一右地為她扇風。

徐徐涼風吹入她的心間,蘇和靜緊繃的麵色這才回轉些。

鄭宣看了自是心疼不已,隻道:“你身子不好,這宴我們不來也不會如何,他已經這般討厭我了,我來不來都是一樣。”

蘇和靜見他素白的臉色盡是焦躁之意,一時便慢聲細語地撫慰他道:“我沒事,不過是方才被曬得有些難受,如今已大好了。”

鄭宣難掩心疼,又湊近蘇和靜兩步,替她扇起了風:“母親也說了,你方才有孕,不來也使得。”

蘇和靜隻笑道:“罷了,東宮難得給了我們些好臉色,若是推脫不去,又不知要鬧出什麽事端來。”

鄭宣聽了心裏極不好受,見蘇和靜百般難受卻又強撐著安慰自己的模樣,心裏便恨上了那喜怒無形的太子。

自己可曾做過半件對不起他的事兒?如今還讓靜兒陪著自己受氣。

冬吟扇得有些累了,便與春染換了個值,還道:“奴婢去外頭瞧瞧。”既是來了東宮,若再誤了大宴的時辰,豈不是得不償失?

冬吟走到廂房外的回廊道上,左顧右盼卻沒發現半點那女官的身影。

她臉色一變,便走回廂房與鄭宣和蘇和靜說道:“那女官不見了。”

鄭宣聽後也頓覺不妙,左右環顧了一番廂房後,沒來由得覺出一陣冷意來,他立時便把蘇和靜橫抱了起來,麵色匆匆地往廂房外頭奔去。

幸而一行人到了廊道上,也未曾聽見東廂房裏傳來什麽動靜,隻是鄭宣到底對太子陰狠的為人多有戒備。

他便沉著臉與蘇和靜說道:“你且聽我一回話罷,咱們這就回府,太子若怪罪下來我自會去陛下麵前陳情一番。”

蘇和靜並不知道鄭宣為何在一瞬之間變得這般恐懼,可便是遲鈍如她,也發覺出了東廂房的不對勁。

那熏爐裏也不知熏了什麽香,混著冰塊的冷氣,竟讓人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太子這一回大張旗鼓地將鄭宣與自己請來東宮,似乎真是有些陰謀詭計在。

蘇和靜便鄭重地點了點頭,由鄭宣牽著往東宮大門的方向走去。

隻是剛繞過九曲十八拐的回廊,依稀要瞥見那東宮大門的高簷一角時,卻被兩個麵生的太監攔了下來。

鄭宣卻一眼認出了他們的身份,原是太子跟前伺候了許久的太監,在東宮很有幾分份量。

他便率先出聲問道:“徐公公可是有什麽吩咐?”他這話說的陰陽怪氣,便是主子跟前再得寵的太監,究根到底也隻是個奴才罷了,擔不起鄭小公爺的尊重。

那徐公公果真變了臉色,隻是轉瞬間又恢複如常,他道:“太子有請小公爺去書房一敘。”

臨近大宴,太子卻又鬧這一出,鄭宣想也沒想便拒絕道:“內子身子不適,這便要去太醫院尋章太醫瞧瞧,公公便替我與太子解釋一番罷。”

說罷,便要攜著蘇和靜往前頭走去。

那徐公公忙給身後的太監們使了個眼神,一行人堵在了鄭宣前頭,為首的徐公公不陰不陽地笑道:“小公爺可別讓我們這些奴才難做,若是太子發起怒來,小的這條命便要不保了。”

鄭宣的怒火已是堆到了心口處,靜兒懷了身孕,本就是忍著不適的身子前來東宮赴宴,也不知這太子是故意為之還是當真如此慢待客人,竟讓他們在日頭下候了半個時辰。

連他都有些支撐不住,何況是懷了身孕後本就身子孱弱的蘇和靜?

往日裏所有的事他都能讓著忍著太子,可獨獨遇上了靜兒的身家安危,他當真是半步也讓不得。

隻見鄭宣須臾間便從袖口處拿出了一把泛著銀光的匕首,三兩下的工夫他便製住了徐公公的雙手,並用另一隻手拿著匕首抵住了徐公公的喉嚨。

“你若是擋著我的去路,延誤了內子的病勢,我即刻便殺了你。”鄭宣往日裏清亮和善的眸子裏迸發著陰鷙的狠意。

他把匕首往前逼了一寸,鋒利的刀刃微微割開了徐公公喉嚨裏的皮肉,疼得他額上冒出了不少冷汗。

“殺你一個閹人,太子還能讓我抵命不成?”說著,鄭宣便拿著匕首往前再逼了一寸。

蘇和靜與冬吟等人嚇得花容失色,可她們也知曉鄭宣是為著蘇和靜的安危才會下這般狠手,便是再害怕,也忍著懼意朝著鄭宣靠近了兩步。

那徐公公被鄭宣嚇得險些雙眼一翻暈過去,另外幾個太監趕忙機靈地讓開了路。

鄭宣放下了匕首,便在徐公公等人的注視下牽著蘇和靜的走往東宮外頭走去。

此刻另一頭的東宮正堂內,歌女舞姬在宮殿正中央高歌起舞,兩側分坐著世家大族的嫡係子孫,上首則立著太子與太子妃二人。

觥籌交錯間,太子掃了一下底下來赴宴的各家人物,見鄭宣不在其列,心裏舒爽了不少。

徐明做事果真上道,恐怕已將那鄭宣引去了東廂房內,那裏早有自己備好的亡命之徒,殺了鄭宣和那蘇氏女不過是件手到擒來的易事。

便是父皇知曉了,再傷心難過還能殺了自己這個太子不成?

思及此,太子攥著酒杯的力道不免又收緊了幾分,冷厲的眸光裏閃過幾分快意。

這些年鄭宣的存在於他而言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思之便痛,見之便恨,唯獨讓他永遠消失在這世上方給解了自己的煩憂。

太子正在得意之時,忽見徐明的幹兒子出現在宮殿的角落裏。

他料想是徐明定是派了幹兒子向自己邀功而來,恰好自己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聽一聽那鄭宣被亂刀刺死的悲慘景象。

太子便尋了個由頭去了內殿,徐明的幹兒子也順勢走了進來。

隻是令太子意外的是,那小太監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地說道:“殿下,他硬闖……走了。”

太子手裏的酒杯落於地上,一下子便摔得四分五裂。

那小太監連忙說道:“他是持了匕首跑的,幹爺的脖子被他劃了好幾道。”

太子由怒轉喜,反複問道:“當真?”

那小太監點頭如搗蒜,生怕說錯了一句話引得太子殿下發怒。

“好。”太子勾起嘴角一笑。

鄭宣這般做法無遺於前來東宮行刺一般囂張跋扈,且看父皇又該如何取舍。

*

鄭宣與蘇和靜出了東宮後,便去了趟太醫院,請了婦科聖手章太醫為蘇和靜診脈,並開了幾貼消暑安神的藥方。

回了鄭國公府後,鄭宣便有些不大樂意,雖則與往常一般無二,可到底有些怏怏不樂的樣子。

蘇和靜有心想哄一哄他,卻罕見地吃了個閉門羹——鄭宣尋了個由頭去外書房習字靜心。

便在他邁步離去時,蘇和靜收起臉上的驚訝神色,捂著肚子喊起了疼。

鄭宣被唬了一跳,連忙回頭去瞧她,方才扶著蘇和靜去了床榻上,正要開口詢問她身子何處不適時,便被她一把攀住了胳膊。

“宣一,你在生什麽氣?”蘇和靜收起了臉上裝疼的神色,笑著與鄭宣說道。

鄭宣瞧見她這明媚的笑容,心裏的鬱氣霎時一掃而空,他便坐在床榻邊上,溫聲與蘇和靜說道:“我不是生氣。”

蘇和靜彎頭一笑,濕漉漉的杏仁眼像小鹿一般純真靈透,“你明明就是生氣了。”

四個伺候的丫鬟們紛紛退了出去。

鄭宣歎了口氣,對著蘇和靜實在是生不出氣來,他便道:“我隻是覺得自己沒用,竟還要你這般委屈自己。”

他這話說的不盡不實,蘇和靜便霎時沉下了臉子,道:“宣一,你什麽時候也會說這樣的漂亮話來哄我了?”

鄭宣一愣,見蘇和靜眉眼都黯淡了下來,這才說道:“我是氣你,你既是嫁給了我,便不必在這般委曲求全,身子不適就不必去東宮赴宴,不用為著我的身家性命和什麽勞什子鄭國公府的未來考量,我想要你自私一些。”

蘇和靜聽後久久不答,眸光裏閃過幾分不解,“可做妻子的難道不該為著丈夫的身家榮辱打算嗎?”

“不必。”鄭宣擲地有聲,“是我求著陛下要你嫁與我,也是我愛你篤深難自抑,我不想你擔驚受怕,我隻想你開心快樂,你明白嗎?靜兒。”

“不想去的地方便不必勉強著自己去,不想做的事兒也不必強忍著惡心,不想見的人直接擺著臉讓人趕出去就是了。”鄭宣說到這裏,已是話音哽咽。

天知道他方才瞧見蘇和靜忍著不適,蒼白著臉在烈日下苦等了許久的孱弱樣子,有多麽心痛如絞?

什麽東宮太子,什麽尊貴貴賤,他才不在乎。

若要讓自己的妻子委曲求全才能得了太子的好感,他寧可被他記恨一輩子。

作者有話說:

感冒最後一天掛鹽水了。

已經好受多了,明天肯定可以日6了。

這幾年都是掛點滴堅持的更新,有點不好意思,明明答應好了V後日6.

大家也要注意防護。

順便說一下《表小姐她不想做妾》那本我已經存了兩章了。

爭取開文的時候能有30章。(應該8.1號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