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這般順遂無波, 蘇和靜白日裏由鄭宣陪著去廊下來回地散步,夜裏由他娓娓道來的說書聲伴著入睡。

到了臨盆前一日,她貪嘴還吃了好幾個烘栗子, 誰知當天夜裏卻突然發動了起來。

這幾日大長公主都在鄭國公府裏住著,幾乎是將宮裏有經驗的那幾個穩婆都請了過來, 還有太醫院院首章太醫坐鎮,另備了些千年人參,務必要蘇和靜這一胎母子平安才好。

太醫與穩婆們蜂擁而入, 用暖布將門窗各處封的嚴嚴實實的,領頭的那位穩婆不苟言笑地與鄭宣說道:“煩請世子爺去廂房等候。”

鄭宣聽著床榻上蘇和靜聲嘶力竭的呼痛聲, 一步也挪動不得,他隻蹙著眉問道:“我不能陪著嗎?”

那穩婆雖有些訝異,卻也好聲好氣地與鄭宣說道:“奴婢便不說過了血氣給爺們這樣的傻話, 單說您在產房裏候著,世子妃少不得要分心注意您,這一分心, 豈不是弄巧成拙?”

這話鄭宣卻是聽明白了, 穩婆的意思是他幫不上什麽忙,讓他不要在產房裏待著礙眼。

到底是宮裏出來的嬤嬤, 鄭宣便是心裏再不願,也隻得老老實實地走了出去。

他與大長公主一起待在東廂房裏, 大長公主尚且還坐在太師椅上吃些果子喝杯茶,鄭宣卻來回踱步不停,清俊的麵容上盡是慌張之意。

大長公主瞥了兒子一眼,頗有些吾家兒郎初長成的欣慰之感。

“靜兒這一回受了不少苦, 你可要好好待她。”大長公主如是說道, 瞧著鄭宣這幅急的如無頭蒼蠅般的焦急模樣, 心裏愈發慨歎。

靜兒終究是比自己福分好些,得了個愛她憐她的夫君。

“母親。”鄭宣停下了步子,如玉般的麵容上已是被冷汗浸濕了大半,“靜兒怎得喊成了這樣,可是那些穩婆們手太重了些?”

大長公主沒好氣地瞧了他一眼,隻道:“這些穩婆皆是給貴妃們接生過的老手了,若是她們手重,這天底下再沒有手輕的人了。”

鄭宣聽後隻得作罷,隻是到底沒有心思坐下來喝茶吃果子,隻得繼續在廂房內來回踱步。

一牆之隔,蘇和靜的呼痛聲飄入了鄭宣的耳畔,他愈發心急,隻恨不得趴在牆上聽一聽隔壁屋子的動靜。

“好了,快坐下來罷,婦人生產總要有這麽一遭,頭一胎是艱難些,往後就好了。”大長公主笑著說道。

鄭宣卻是笑不出來,哭喪著臉道:“生孩子這樣艱難,一胎就夠了。”

大長公主雖有些驚訝,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她也隻生了鄭宣一個兒子罷了,又怎好去要求兒媳多生幾胎?

這一頭的鄭宣這般擔心,那一頭的蘇和靜也很是不好受。

下半身如撕裂般的疼痛一波接著一波向她湧來,她隻覺得胸悶氣短,自己被疼痛折磨的幾乎要昏死過去。

幸而穩婆粗糲的叫喊聲將她喚回了這個人世間。

“世子妃,吸氣,吐氣,再用力。”

“忍著些疼,我說用力再用力。”

不知怎得,疼痛過甚後她的思緒竟飄到了兒時與母親在院中**秋千的景象中。

母親是那樣怕疼的一個人,生自己時也定也是經了這樣一場磋磨。

母親說她從不後悔生下自己,哪怕生產時這般苦痛,自己依舊是上天贈予她的瑰寶。

蘇和靜一時間竟落下些淚來,下腹依舊是撕裂般的疼痛,她雙手緊緊攥住手裏的錦被,心口忽而生出些力氣來。

那穩婆驚喜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世子妃,孩子的頭出來了,再用些力。”

蘇和靜忍著劇烈的疼痛,嘴裏迸出了些呢喃嚶嚀聲,一旁的冬吟和春染牢牢抓住了她不斷在用了的手,道:“世子妃,再用些力。”

撕裂般的疼痛依舊在折磨著蘇和靜的神智,她知曉為人母都要經曆這一遭,當年母親能義無反顧地生下自己,自己自然也能生下自己的孩兒來。

穩婆和丫鬟們的鼓勵之聲響起,蘇和靜愈發用力,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蘇和靜便脫力暈了過去。

穩婆們立時便用繈褓抱住了嬰兒,見蘇和靜暈了過去,便忙開門讓章太醫進來瞧瞧。

東廂房內的大長公主和鄭宣也聽得了這等動靜,大長公主尚且還穩得住,鄭宣卻小跑著往正屋奔來。

那穩婆便笑著朝他福了一福,興高采烈地說道:“恭喜世子爺,喜得公子。”

本以為世子妃誕下了個男孩兒,這一回的差事必是皆大歡喜,主家高興不說,穩婆自個兒也能得一筆厚賞。

可誰知上一秒還笑意盈盈的世子爺聽得是個公子後,便沉下了臉,臉上的笑意霎時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見他蹙著劍眉,清亮的眸子裏盡是嫌棄之意:“怎得是個公子?”

那穩婆愣在了原地,尋常人家的夫君見妻子得了個嫡子,都恨不得高興得繞著院子跑上兩圈,怎得世子爺這般嫌棄?

鄭宣自然是有些失落,靜兒說過,若是生下個女孩兒來,便帶著她去嶽母墳上祭拜,如今卻是男孩兒,這可怎麽辦才好?

煩憂之下,鄭宣也懶得再想,便跨步進了內院去瞧床榻上的蘇和靜。

還是大長公主給穩婆們賞下了銀錢,並將孫子抱在懷裏仔細瞧了瞧,眉眼都柔和了不少,“和宣兒剛出生時長得一模一樣。”

恰在這時,鄭燁風塵仆仆地趕來了清月澗,他身上的朝服尚未褪下,因著奔波趕來,頭頂上的冠帽也歪斜到了一邊。

可他到底不愧於年輕時京城第一美男的花名,便是如今年過四十,依舊長身玉立,倜儻風流。

大長公主將懷中的嫡孫遞給了候在一旁的奶娘,旋即對著鄭燁點了點頭,道:“國公爺來了。”語氣裏盡是生疏和客套。

鄭燁也無比客氣地朝著大長公主行了個禮,道:“見過公主。”

一旁伺候的下人們大氣也不敢喘,不知為何國公爺和大長公主這對夫妻成婚十餘載,隻剩下些生疏客套。

鄭燁瞧了眼奶娘懷裏的繈褓嬰兒,笑道:“給我瞧瞧。”

奶娘望了一眼大長公主,見她沒有出聲製止,這才將孩子抱到了鄭燁跟前。

鄭燁瞧著那一小團小人兒,五官雖是皺巴巴的,卻與宣哥兒出生時極為相像,心腸驀地一軟,道:“和宣哥兒真像。”

宣哥兒剛出生那段時日,鄭宣尚且沒有懷疑過他是誰的種,便也有過一段父慈子孝的時候,如今懷裏的孫子的確是讓他憶起了那段時日。

大長公主瞧見了鄭燁臉上的柔和神色,心裏忽而有些恍惚,隻是想起他這些年與胡氏的不堪,便還是冷下臉與那奶娘說道,“去喂奶罷。”

那奶娘隻好接過鄭燁懷裏的孩子,去西廂房喂奶去了。

大長公主未曾再與鄭燁說話,而是轉身進了正屋去瞧蘇和靜。

章太醫替蘇和靜把了脈,便在鄭宣擔憂的詰問下,說道:“無妨,世子妃隻是太累了些,睡一覺便好了。”

鄭宣這才放下心來,因叫蘇和靜的手上盡是紅腫的傷痕,知曉她是方才生產時太過疼痛這才抓傷了自己,他心裏極不好受。

不一會兒冬吟便端來了銅盆,要替蘇和靜擦拭身子,鄭宣忙接過了那帕子,並回身對章太醫說道:“謝過太醫,我讓人將您送出去。”

丫鬟們遞上了一疊厚厚的紅封,連忙將章太醫送了出去。

堪堪跨過門檻時,那章太醫見鄭宣一臉擔憂地坐在床榻上看顧世子妃,便歎道:“世子爺這般體貼,世子妃真是好福氣。”

鄭宣自然也聽見了章太醫的話,隻是他卻絲毫不覺得自己如太醫所說一般體貼,靜兒懷胎十月的苦他都看在眼裏,不能以身代之何為體貼?

今日靜兒生產時所受的苦痛,他不能為她排解一二,何為體貼?

鄭宣瞧著蘇和靜那張慘白的麵容,心好似被人攥住了一般疼痛不已,他再度立誓,這生這一胎,再不讓靜兒受這等苦楚。

大長公主進內屋時,瞧見的便是這樣溫情的一幕,冬吟端著銅盆立在一旁,鄭宣拿著帕子替床榻上的蘇和靜擦拭身子。

大長公主識趣地未曾邁進屋內,而是去了廂房內瞧瞧自己的嫡孫。

蘇和靜醒來之時,已近黃昏。

她卸了大半力氣,如今連抬頭都覺得吃力的很兒,幸而鄭宣正坐在床榻邊休憩,一見她醒來,便立時問道:“靜兒,可要喝水?”

蘇和靜這才發覺自己喉嚨口幹燥的像被火烤過一般,她點了點頭,隨後便對鄭宣比了個口型。

“孩、子。”她如此說。

鄭宣先是去斟了杯溫熱的茶,使力將蘇和靜扶起來後,便服侍她將茶喝下。

而後再讓冬吟去廂房內將孩子抱來。

蘇和靜喝了水後覺得喉嚨內的幹澀好轉了許多,便倚靠在鄭宣的肩膀上,目光殷勤地望著屋子的簾帳處。

未過多時,冬吟便陪著奶娘一塊兒將懷中的孩子抱了過來。

小小軟軟的一團放在蘇和靜眼前後,她便不由得眼眶一熱,杏仁眸中落下淚珠來。

鄭宣慌忙地替她擦淚,道:“好好的哭什麽?”

蘇和靜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瞧見懷中孩兒安詳的睡顏,心裏那股喜悅與感動之意竟高漲不下。

蘇和靜雖高興不已,可手上脫了力後連孩子也抱不住,便隻得讓奶娘將孩子抱去。

蘇和靜便問鄭宣,道:“大名不著急,小名你可想好了?”

鄭宣那兒顧得上孩子?當下便答道:“並未想好。”

蘇和靜責怪地瞪了他一眼,頗有些傷心地說道:“我怎麽覺得,你一點也不高興?”

被蘇和靜瀲灩著淚花的眸子一瞪,鄭宣心下都愣了半拍,忙為自己辯解道:“我怎麽會不高興?我高興的恨不得去庭院裏跑上兩圈,隻是看你這般辛苦,我心裏難受的很。”

蘇和靜正欲搭話時,卻聽見屋外響起一道熟悉的笑聲。

在之後便是大長公主身上玉環相鐺的聲音,她撩開簾子,笑著說道:“靜兒,你也別惱這個呆子了,方才他在那東廂房,險些擔心的哭出聲來。”

蘇和靜聽後悄悄瞧了鄭宣一眼,見他臉頰臊紅,便知大長公主說的是真話。

“讓母親見笑了。”蘇和靜露出幾分誠摯的笑意來。

大長公主進了內寢,冬吟她們便搬了團凳到蘇和靜的床榻前,大長公主順勢坐下後,將手裏的玉佩遞給了鄭宣,“你父親方才來過了,這是他給孩子的玉佩。”

鄭宣仔細看了看手中的玉佩,上頭刻著些新奇的花樣,玉料是名貴的和田玉。

“謝過父親。”蘇和靜笑著說道。

大長公主便與蘇和靜說了些做月子忌諱的事兒,這才對鄭宣說道:“好生照顧你媳婦,若是有什麽事,便去大長公主府尋我。”

鄭宣欲言又止,終是在大長公主離去前,問出了聲:“母親不在待幾日嗎?”

大長公主回身瞧見鄭宣殷切不舍的目光,心裏很是酸澀,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一個做子女的不期盼著自己的父母能相合相好。

可她與鄭燁已是相看兩厭,再沒有回頭路了。

大長公主隻得對著鄭宣勉力一笑,道:“過幾日母親再來瞧你們。”說罷,便狠狠心轉身離去。

鄭宣雖有些失望,卻也知曉母親與父親素來諸多齟齬,若是強留,隻怕也不美。

他隻得立在屋簷下目送大長公主離去。

*

洗三禮當日,滿京城皆知鄭國公得了個嫡長孫,鄭小公爺初為人父,得了聖上和太後好些禮賜。

深思熟慮了幾日,鄭宣便定下了兒子的小名,因著賤命易養的習俗,便喚他:“雀兒。”

惟願他以後能如山間野雀一般自由自在。

蘇和靜雖覺得這名字乍一聽有些敷衍和熟悉,可仔細聽了鄭宣取名背後的寓意後,便也覺得這小名大俗大雅,貼切的很兒。

曾老太太得了重孫,沉屙難治的病情也好上了許多,非但不懼怕喝那些苦的掉渣的濃藥,如今更是身子硬朗得能下地走兩步路了。

蘇和靜月子裏不能見風,便由鄭宣抱著雀兒去了延禧院。

奶娘在下首托著,老太太則半抱住了曾孫,雖則老花眼瞧不真切雀兒的麵容,卻能感受到懷裏新生兒的鮮活氣息。

她便將自己私庫裏的八寶鑲金瓔珞拿了出來,由著身旁婆子們替雀兒戴了上去。

奶娘們將雀兒抱走後,鄭宣近身來到曾老太太跟前,笑著與她說道:“祖母要長命百歲,將來便時常讓雀兒來陪您說笑。”

曾老太太臉上的笑意便沒落下去過,她便拍了拍鄭宣的手,慈祥且和藹地說道:“宣哥兒,祖母能瞧見你的孩子,已是死而無憾了。”

鄭宣聽了後卻怏怏不樂了起來,身後的婆子們便立即出來打圓場道:“老太太聽太醫的囑咐按時喝藥,不許偷偷吐掉,說不準還能親眼瞧著小公子娶妻呢。”

曾老太太聽了也是心底一鬆,隻道:“活到那時,我豈不是成了老妖怪?”

眾人皆是一笑,鄭宣臉上的陰鬱之色一掃而空。

洗三禮結束後,不少王孫貴爵家便各自送了些油糕、桂花缸爐、破邊缸爐、雞蛋紅糖等東西,為新生兒祈福延壽。

這一日鄭國公府門前停滿了各家的馬車,不少行人隻得繞路行去。

裴景誠下了值後,路過鄭國公府時,瞧見門前那滿滿當當的車馬,便問了隨從一聲,“今日鄭國公府開宴了嗎?”

那隨從隻答道:“並未開宴,隻是鄭小公爺喜得麟兒,今日正是洗三。”

裴景誠拉住了韁繩,駐足停留在鄭國公府門前的那兩座石獅子旁,盯著那漆紅色的大門瞧了半晌,這才自嘲一笑道:“原來如此。”

蘇氏非但與鄭宣琴瑟和鳴,如今還誕下了個嫡子,隻怕她這二嫁比起前頭嫁給自己還要順心順意的多了罷。

裴景誠心口一陣酸澀,最後隻得駕馬回了端陽侯府。

如今芍藥公主的肚子也有四個多月了,宮裏的皇後娘娘隔三差五地便賞下些安胎的滋補藥物,亦或是解悶解乏的新奇物件。

再不濟就是命個太監提點龐氏與裴景誠一通,隻說公主金枝玉葉,況且懷的是頭一胎,事事要多上些心,不能讓公主有任何閃失。

龐氏不管心裏多麽怒意洶湧,麵上卻是一派和氣,隻道:“公公放心,臣婦定會照料好公主。”

背著人時,她卻將裴景誠叫到跟前痛哭了一場,道:“我待她還不夠好嗎?昔年蘇氏是如何在我跟前立規矩的?我說東她不敢說西,我不動筷她就要餓著肚子站一下午,可芍藥公主呢?我倒每日在她跟前做小伏低,隻恨不得服侍著她用飯安寢,她竟還不足?還要讓皇後娘娘來提點我?”

裴景誠聽後不為所動,隻是思緒到底飄到了從前他還未與蘇和靜和離的時候,那時龐氏的確是被蘇氏侍奉的舒心不已。

蘇氏這般賢惠孝順,龐氏卻整日使了法子來磋磨她。

或許她對自己死了心,也有龐氏的一大半緣由在。

裴景誠心裏忽而閃過一絲快意,善惡終有報,母親從前不分青紅皂白將蘇氏磋磨的這般狠,如今遇上了這般強硬狠辣的長公主,也算是她的福報了。

裴景誠心裏如此想著,麵上竟帶出了一絲戲謔的笑容。

龐氏見自己這長子未曾出聲勸解自己,一時便冷下了臉,隻道:“果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如今你一心隻想著你那公主媳婦,眼裏哪兒還有我這個母親。”

裴景誠卻依舊不為所動,神情木訥陰沉的嚇人。

龐氏懶怠不已,便揮手遣退了她,自己則去了女兒房裏對著女兒倒起了苦水。

裴景誠回自己的院子後,公主便大腹便便地上前來,麵帶驚惶地與裴景誠說道:“夫君,方妹妹前段時日便病了,我使了太醫去瞧她,可她不肯吃藥,還又哭又鬧地隻說要見言哥兒和瑤姐兒,如今隻剩下一口氣了。”

裴景誠聽後頗有些恍惚,自他與蘇氏和離以後,他便再未去瞧過方氏。

隻因見了方氏便會想起她從前恃寵而驕、欺辱蘇氏的行徑,和她惡毒地將蘇氏推下台階一事。

若是沒有方氏從中作梗使壞,興許蘇氏根本不會執意要與自己和離。

想到這裏,裴景誠終究還是有些恨方氏的。

“是她自己的命數。”裴景誠語氣平淡地說道。

大長公主盯著他無動於衷的臉色,心裏忽而升起些荒唐之感。

那方氏到底是他寵了那麽多年的人,臨死了,竟也不願意去瞧她一眼嗎?

“你若願意,幫替她擇個棺木,去法華寺做場法事罷。”裴景誠輕飄飄地說道,就仿佛是在處置天牢裏陌生的囚犯一般。

芍藥公主應了下來,笑意盈盈地攀住了裴景誠的胳膊,隻道:“夫君放心,我會安排妥當。”

“嗯,我有些累了,讓錦瑟服侍我休息罷。”裴景誠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如此說道。

用過晚膳後,大長公主身子略有些不適,便依舊由身邊的丫鬟錦瑟服侍裴景誠。

雖則每回服侍過後,錦瑟都要被灌下一碗濃厚的避子湯,可她卻依舊忠心耿耿地侍候在芍藥公主的身側。

翌日午後,芍藥公主正躺在軟塌上閉目養神,錦瑟緩緩踏步進了裏屋,溫聲稟告道:“公主,方氏已死。”

芍藥公主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隻道:“知道了,身後事做的漂亮些,別讓人疑上我。”

錦瑟暗暗心驚,作為芍藥公主的心腹,她自然知曉方氏是如何死的,芍藥公主初嫁來時便知曉這方氏的存在,一開始投鼠忌器並未對她動手。

可日子久了,這府裏沒有一個人在意方氏的死活,公主便讓人在她的三餐裏下了少許的毒藥,餐餐頓頓如此,她便熬不下去了。

公主行事一向如此狠辣,錦瑟並不奇怪,隻是那世子爺也這般薄情寡性,便當真有些出乎錦瑟的意料了。

隻盼著芍藥公主生下胎兒後,能恩準自己出府嫁人,她才不願留在這烏糟糟的端陽侯府裏,也不願落得個跟方氏一樣的悲慘下場。

“這事你做的很好,去我妝奩台上挑隻金釵罷。”芍藥公主笑著說道。

錦瑟低頭應是,按著芍藥公主的吩咐拿了金釵後,方欲出門,便聽得芍藥公主似笑非笑的陰冷聲音響起:“還剩那兩個小的。”

錦瑟無端地抖了抖身子,忙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