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響起排山倒海般的掌聲。

沈淺瞪著晶瑩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凝望著尤然,“你也是演技派。”瞧瞧台下那些名流,都被他的深情給動容了。

尤然並沒有開口,不去辯駁沈淺的話。

婚慶主持人上來遞給尤然一個盒子,小聲地招呼,“秦老爺子給你們準備的,讓尤少爺給沈小姐戴上。”沈淺一愣,這場作秀還下血本啊?

尤然打開一看,不由愣了愣。這個項鏈的來曆很坎坷,它是秦老爺子這輩子最珍惜的東西。秦老爺子這輩子沒有孩子,但卻有一位妻子。這項鏈就是她妻子留給他唯一的東西。秦老爺子小時候家裏很窮,他娶不起老婆,那一帶也不願意把女兒嫁給這個窮小子。偏偏有一位地主的女兒願意跟他,為了跟他,與她自家鬧翻,甚至決裂。而這項鏈就是她唯一的嫁妝。那個時候,秦老爺子就暗自發誓,一定要賺大錢,一定成富翁,看誰還瞧不起他,讓人知道他妻子嫁給他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後來全國抗日,他找準時機,跟著別人到外做了軍火買賣。由於****,把他老婆留在家裏。在那期間,秦老爺子狠狠大賺一筆,到了二戰又去國外私賣軍火,從此發了家。隻是他白手起了他的“財”家,回來後知道自己毀了自己的家。

人去樓空。鄰居說,他老婆等了他五年,最後病死一個多月,屍體發臭了才被人發現,草草埋在土坑裏了。他去了那土坑,上麵長了很高的草,他這才發現,他在外整整去了八年。

那間破舊的土房子裏,什麽都沒有,唯獨在他們結婚那時藏酒的地方發現一個木匣子,裏麵平平整整地躺著由一條紅色繩子上穿著一隻翠綠的翡翠玉兔。

那是秦老爺子一輩子的最後一次流淚,從此不娶。

尤然不禁把目光看向秦老爺子,那眼神中夾雜著感激、還有一種信念。他明白他外公的意思,好好去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秦老爺子隻是微笑點頭還有一聲喟然歎息。秦老爺子當初把女兒嫁給尤司令不過是雙收,秦老爺子以前賺得大部分黑道白道均攤,他急需一個穩定可靠的靠山。當時尤司令還不是尤司令,而且他也有老婆兒子。是秦老爺子一點點幫他爬上來,兩人之間來往多了,經常在秦老爺子家做客,那時情竇初開的女兒喜歡上了尤司令,有些事情都順水推舟了。尤司令是個聰明人……

尤司令的聰明得到了秦老爺子的讚賞,卻也得到了他的嗤之以鼻。為了事業,拋棄糟糠之妻,不為人道。兩人之間存在利益關係,他也就當個睜眼瞎。

直到遇見於橙,秦老爺子埋葬多年的往事被挖掘出來,寄物憶思。這於橙太像他的妻子。他心中的愧疚還有說不出來的緬懷。他又見尤然和於橙關係不錯,讓他想收了於橙到他家來。這才發現,尤然迷戀他的初戀,而且是那麽瘋狂的程度。

秦老爺子不理解,在他認為,錢和利益才是一切,他以為用這些為誘餌能就範,隻是他錯了。尤然這個外孫的執著,近乎一種偏執,就像他的妻子一樣。不為錢、不為名,隻為心口處的一份簡簡單單的愛。

其實秦昊的離奇出走,是秦老爺子放的水。這船上四麵八方都有勘察員,還有雷達,能輕易逃過?是他拜托陸子昂借用他的私人直升機給秦昊用,讓他逃婚。

秦昊到他房間說要退婚,他不要財產的時候,秦老爺子頗為驚訝。問了原因,秦昊隻是說:“爺爺,表哥不肯娶於橙,是因為心有所屬,我當初要娶於橙,是看中那筆財產,可是我發現,表哥那條路是正確的,對不起,爺爺。”他鞠個躬,離開秦老爺子的房間。

秦老爺子想,當初他為了錢為了出息,難道是讓他妻子不受別人的嘲笑?不過是自己的自尊作祟罷了。他縱有千百億萬家財,他很少真正開心過;而他的女婿,尤司令又得到過什麽?除了名利,他恐怕是失去了更多。他們都是以身外之物,辜負了愛他們的人。

從沈淺上船的時候,秦老爺子就知道沈淺就是尤然的初戀。在尤司令的口中也知道他們的過往。不知為何,秦老爺子心口悶悶的,像壓了一塊石頭,讓他喘不過氣。

秦老爺子凝望著台上,尤然把那紅繩子係在沈淺的脖子上,在她脖子上輕輕落下一個吻,微微一笑。

沈淺嗔怪地看著他,卻又嬌羞地說:“台下那麽多人呢,你真不要臉。”

尤然刮了下她的鼻子,“晚上我還要幹更不要臉的事。”

“想都別想,哼。”沈淺扭捏著身子,向台下鞠個躬便逃到後台上去。那樣子倒像是落荒逃跑。台下的名流撲哧笑了起來,有位男士對台上的尤然說:“尤少,你的美嬌娘害羞了。”

尤然淡笑,追了過去。

坐在台下的尤司令看兩人這麽鬧,一陣頭疼,“這兩孩子……”

秦老爺子側頭問他,“說起來,你後來是怎麽知道沈淺不是你女兒的?”

“沈淺的母親後來告訴我的,沈淺出事的以後一個月左右。”尤司令也有一絲不解,“她說沈淺出車禍不是一場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撞她們母女,要不是沈淺把沈淺的母親推開,自己激靈的退一個半身,恐怕兩人都見閻王了。她求我幫他們找到凶手。”

“哦?這個有趣,還有人要殺他們母女?”

“我當初也好奇,問了詳情。她說事故那天是半夜,她店剛打烊,兩人準備回家,後麵一輛車直接撞過來,而且是橫衝直撞。她當時嚇傻了,根本沒去看什麽車牌。”

“那你查到什麽?”

“自然什麽也查不到,沒有人證沒有一點信息。我問她跟誰有仇,她支支吾吾說沒有。”

“沈淺就一個媽媽?”秦老爺子奇怪問了下。

“嗯。當初她來我家,說沈淺是我女兒,說是我前妻跟我離婚的時候懷上的,那時我不信,年齡上不符,但也不排除戶口登記晚了。後來我特意查了下她的戶口,上麵上顯示是未婚,所以我就信了。”

“哦?有意思,未婚生子?”秦老爺子擺弄下自己的精致拐杖,戳了戳地麵,“這還牽起一場謀殺案來了。”

“沈淺醒後,她母親就來電叫我不要管這事了,後來又人間蒸發了。”尤司令蹙了蹙眉毛,顯然當初他是想管這件事。

“可能她知道凶手是誰了,但是不想揭發而已。”秦老爺子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拿出一根點了起來,吸了幾口,“我們這事就別插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爸,這事我知道,我不這麽多年都沒管嗎?”

“嗯。”秦老爺子閉目點了點頭,目光隨意一掃,正見陸子昂朝他們走來,他手裏夾著一杯高腳酒杯,款款走來,“秦爺爺好。”

“喲,子昂。”秦老爺子一下子精神起來,“下次我得參加你的婚禮,你上次訂婚典禮我在美國,沒來得及。”

“一定一定。”陸子昂笑道,看向尤司令,朝他禮貌點頭,“尤叔叔好。”

“嗯。”尤司令和藹一笑,“你現在跟你爸爸關係好點沒?你爸爸現在生什麽病?這次婚禮都沒來參加。”

陸子昂笑說:“他沒什麽大礙,上次跟我老婆打網球,把腳給崴了。”

“這老陸,什麽時候這麽老頑童了?”秦老爺子哈哈笑了起來。尤司令也撲哧笑了起來,“也隻有辛軍長的千金能激起老陸的童心吧。”

“我還沒見過子昂的未婚妻呢,子昂,下次帶來給我見見。”

“當然。”

這時,尤然從後台走了過來,不禁一笑,“聊什麽這麽歡?”

陸子昂掃了下周圍,“你的美嬌娘呢?”

“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比兔子跑得還快。”

“說起來,你的美嬌娘從母老虎退化成小白兔了?嗯?”陸子昂輕輕呷口酒,無不妖孽地說著。

尤然挑了下,“彼此彼此,你的心肝寶貝不是一隻乖乖兔究極進化成一隻你搞不定的貓嗎?”

兩人都眯起眼,不善地看著對方,眼神之間的交流夾雜著一絲電光。尤司令輕聲咳嗽兩下,對尤然說:“你再去找找沈淺,要是出了什麽事就不好了。”

“嗯。”尤然點點頭,轉身離開。

陸子昂也跟著說:“我去看看其他朋友了,秦爺爺、尤叔叔。”

“好。”

待陸子昂走後,尤司令喟然長歎,“這兩個人,明明要好的很,但見麵總是針鋒相對,總是對著幹。”

“既是冤家又是對手還是朋友。”

***

尤然有些懊惱,這偌大的遊輪找一個人很難,又沒有電話通訊,實在是麻煩,他兜兜轉轉,到了甲板上,正好見到一身長款禮服,修長的身子倚靠在欄杆上,手裏拿著手機晃啊晃的沈淺。

尤然走過去,“你到這來幹什麽?”

“想打電話,告訴我媽媽。”沈淺擺正姿勢對著他說。

尤然歎息,“現在船還是在遠洋航線,到了近海應該會有信號,倒時候再打吧。”

“哦。”沈淺把手機握在手裏。

尤然牽起沈淺的手,發覺冰涼,他說:“趕緊回去,外麵海風太大了。”說著拉著沈淺回去,由於太倉促,沈淺腳步不是很穩,她不由自主地一個趔趄,腳後跟不小心踩到自己拖地的裙擺,一聲“長長”地裂帛撕拉聲劃破這寧靜的夜海上,從晚禮服的接線口開始,一路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