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濕淋淋地跟在雙喜後麵上樓時蔣聞濤一顆心仍然呯呯亂跳,激動不已。

雙喜肯讓他進屋這真是個意外之喜,他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才是。等到進去之後他可以要求換一件幹的衣服——誰也不能否認這是個很正當的要求。雙喜這兒又沒有烘幹機,要等到衣服幹那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於是他可以在這兒吃飯,重溫一下雙喜的手藝。然後他會主動要求去洗碗,幫著做點家務,隻要他稍微控製一下自己,表現得老老實實人畜無害,雙喜鐵定不好意思逐他出門……想著想著蔣聞濤就有點兒偷樂,雖然天空仍然烏雲密布,但在他眼裏,那就代表著前途一片光明……

“啊呀!”走在前麵的雙喜一開門,立刻驚叫一聲,搶進門去。

蔣聞濤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連忙拋開滿心旖旎幻想,“怎麽了?”趕到門前一看,也忍不住啊了一聲。

窗子破了半扇,大雨灌進來,弄得窗前都是積水,而更要命的是,這解放前的老房子破敗不堪屋頂居然在漏雨,脫了漆的木地板上到處星星點點,屋外下大雨,裏麵下小雨……從小在高幹家庭長大的蔣聞濤什麽時候見過這種風景,脫口吹一聲口哨。

忘情的結果就是換來雙喜一記殺人的白眼。“快點幫忙!”看什麽好戲!

他一點兒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大聲使喚蔣聞濤,而被使喚的那個仿佛也沒有這種意識,隻哦了一聲,連忙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兩人好一番忙碌,蔣聞濤找了塊舊木板叮叮當當釘住窗口那個破洞,雙喜就趕快把鍋碗瓢盆都拿出來接雨,等到屋子裏三步一碗五步一鍋擺完七星陣,又搜羅了一大堆報紙破布忙忙地來吸水擦地板。

大功告成的蔣聞濤把小鐵錘耍了個花兒,“搞定!”一轉頭就看到雙喜蹶著個屁股正在努力地擦呀擦,啊呀,這真是美景啊美景,吞了口口水,正想悄悄地欣賞片刻,雙喜卻不給他空閑的機會,一抬頭看他這邊完了,老實不客氣地就丟了塊抹布過來。

……

還說什麽,幹活兒吧!

叮叮咚咚的雨滴聲中,就見兩個身高腿長的大男人跪在地上賣力地擦地板。

屋子裏麵積本來就不大,四處又還擺著接雨的器皿,在這有限的空間裏——咚地一聲兩人的頭就撞到一起去了。

“啊!”

一致捂著頭抬起臉來,都是苦兮兮的表情,互相瞪視了一會兒,蔣聞濤就先笑起來了。

生活有時候真他媽的是一出黑色輕喜劇。本來為租了這麽個破房子而鬱悶的雙喜看他笑得這麽開心,忽然間也覺得這麽狼狽地收拾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挺好玩的啊。

兩人就跪在地板上笑著,雖然周圍還是一片狼籍,可心情卻完全輕鬆下來,象回到了當年念書在學校裏做大掃除的時候。

笑著笑著蔣聞濤伸手過來揉他發紅的額角,用一種寵溺的語調說:“你呀,真是黃蓮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說完,深深凝視住他。

雙喜本來還在笑的,漸漸地也意識到這種不自然的安靜,神情微微地有點困惑和緊張起來。

蔣聞濤注視著他的嘴。因緊張的緣故,雙喜的嘴在無意識地輕微嚅動,這簡直是一種變相的邀請。他怕把他嚇著了,一點一點以不易察覺的速度緩慢靠近。窗外大雨仍似瓢潑,烏雲壓城暮色蒼茫。這環境多麽的曖昧,天時地利與人和,再靠近一點點……

眼看成功在望,在這時候——

“我去給你找件幹衣服。”雙喜爬起來逃了。

撲了個空的蔣聞濤僵在原地,一張嘴,“Shit!”

偷香不成,直到換了衣服蔣聞濤也仍然臉臭臭的,悻悻然的模樣。他現在的心情類似於小孩子吃不到自己想吃的糖,而這種壞心情,一直到看到在廊上煮飯的雙喜才稍有好轉。

大雨在屋簷外織成密密的雨幕,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燠熱的氣溫稍褪,但並不顯得清涼。天氣預報說未來兩三天內都會有中到大雨,蔣聞濤希望這雨就這麽一直下下去。

但雙喜的願望卻跟他截然相反。

他希望這雨趕快停了,或者小一點,那他就有理由讓蔣聞濤走人。他現在有點懊惱自己,怎麽還沒識破蔣聞濤的真麵目呢,那家夥有一丁點機會都不會放過,跟這樣的人單獨相處實在太危險,剛才要不是自己在關鍵時刻清醒了一下,搞不好又被他盅惑啦。

那罪魁禍首訕訕地過來搭話:“晚上吃什麽……?”雙喜正沒好氣,也不理他,鏟了兩盤飯自顧自進屋。蔣聞濤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又被嫌棄了。誰讓剛才氣氛太好他那狼尾巴一時沒藏住呢。

不過,不敗不死不氣餒!他不相信雙喜會不給他飯吃,死皮賴臉地跟進去。

因一個人住,飲食方麵也就隻求方便。昨晚有剩飯,雙喜今晚便將就做了四季豆燴飯。菜是泡菜,這麽簡單的飯菜連桌子也不用支,就放地板上,再倒杯白開水就是一餐。

蔣聞濤看著,有點兒發呆,也有點兒感歎。“雙喜……”

雙喜拒絕接受他那種無言的心疼目光,悶聲道:“吃飯。”

“哦。”

兩人一手端盤,一手拿勺,開始吃飯。蔣聞濤一邊吃一邊開動腦筋,他想這樣下去不行,這裏的環境太差了,住久了人是要得風濕的,再說這木地板,踩上去都提心吊膽的,萬一哪天破了個洞掉到樓下去了怎麽辦?

得盡快讓雙喜搬走!

他這邊轉著念頭,雙喜詫異於他的安靜,更擔心這種安靜正蘊釀著下一個不可知的危機,忍不住裝成不經意的樣子偷瞟他一眼。

這一瞟,可不得了了。

蔣聞濤全身不是濕了嗎,雙喜給他找的都是自己的舊衣服,兩個人尺寸相差兩個碼,雖然已經盡量挑了寬鬆的衣物,但穿在蔣聞濤身上,還是緊繃繃的有點顯小。

反正是夏天也不怕感冒,蔣聞濤索性也就打了赤膊,□就穿了一條鬆緊褲腰帶的短褲,豈止露出胸肌,連腹肌都看得到了。

雙喜瞟了一眼立馬低下頭去。

蔣聞濤那身材是日日裹在襯衣西裝裏的,深藏不露,從外看一點也沒覺得他有多壯實,但現在一脫了衣服,雙喜腦子裏那些混沌的記憶忽然一下子都鮮明起來了。

這個身體曾經那麽熾熱地抱過他,高熱的體溫,有力的臂膀,那象裝了馬達的腰,擺動,擺動……

雙喜自己都被嚇著了,他怎麽敢想這些?!可驚慌地一轉眼,卻又觸及蔣聞濤那兩條毛腿——這人的思想啊,真是無法控製——聽說腿毛長的人性/欲也很強,很強,很強……

發了會兒呆,雙喜幾乎快要被自己嚇得哭了。

他肯定是被蔣聞濤同化了,不然對著個男人的身體怎麽也能想到那檔子事上去?

“雙喜……”蔣聞濤不知道想對他說什麽,微微傾身過來,雙喜一骨碌爬起,站得老遠。

這過激的反應讓蔣聞濤愕然,雙喜也頗不自在,過了一會兒,忽然生硬地說:“雨小了。”

“……”

蔣聞濤看了看窗外那場勢頭一點未減的豪雨,有點無言地委屈。這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嗎,他的雙喜變壞了……

“我飯還沒吃完……”

“那吃完了走。”

“衣裳也還沒幹……”

“我幫你熨幹。”

蔣聞濤納悶,雙喜怎麽了,怎麽這麽突然就這麽不近人情地要趕他走?他沒做什麽過火的事呀。

雙喜說到做到,幾口刨完飯就去給他熨衣服。西裝肯定是救不了了,隻能試試襯衣。他這兒也沒有電熨鬥,可是小小難題難不倒雙喜,拿了隻杯子注滿開水就是一個簡易熨鬥。這情形看在蔣聞濤眼裏,更覺值得研究。雙喜到底是哪根神經一下子搭錯了呢?

感覺到蔣聞濤那種研判的目光,雙喜的頭漸漸低了下去。

他也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了,怎麽這麽沉不住氣,腦子裏想什麽蔣聞濤又不會知道,幹嘛自己就這麽緊張這麽害怕?他懊惱不已,熨衣服的動作也就越來越慢,越來越細致,越來越猶豫。

蔣聞濤注視著他,昏黃的燈光下,雨滴叮叮咚咚地落入碗盆裏,熨衣服的身影模糊不清……蔣聞濤忽然笑了,溫柔地說:“雙喜,我一直認為貧賤夫妻百事哀,經濟是愛情的基礎。可是,你信不信,我這會兒忽然覺得,貧民窟的愛情,似乎也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