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遠遊的兒女回了家,葉家父母喜悅之情本已溢言於表,看到不請自來的蔣聞濤,更是笑得格外慈愛。

不能怪他們自作多情。

如果一個品貌相當的男人,特意給你的女兒買了幾千塊的來回機票,然後又特意跟著她回家來過年,你也會對女兒說的‘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不以為然。

所以葉家父母笑眯眯地,看著蔣聞濤的眼神完全就是看未來女婿的那種喜愛,弄得一旁的兄妹二人有苦難言。

他們下機時已是深夜,雖然有心事,但到底久別重逢,很有些話想聊。最後還是葉媽媽趕他們去睡:“有的是時間聊天,太晚了,先睡覺去,行李明天再收拾。”

說到睡覺,自然要涉及到床鋪分配的問題——

從葉媽媽的角度看來,不管女兒和蔣聞濤到底進行到哪一步——咳咳,就算有了……肉體關係,但到底沒結婚,在父母麵前,怎麽也要收斂一點,所以同房是絕對不行的!那就隻能象上次一樣,讓蔣聞濤和雙喜睡了。

一聽這安排雙慶就一眼瞥過去,眼神古怪:老媽你保護錯對象了……

雙喜尷尬地在妹妹那種複雜的眼光中與蔣聞濤上樓。天台上風景如昔,蔣聞濤一進門便老實不客氣地直奔大床,四仰八叉地往上一躺:“累死了——”

雙喜鎖好門,走過去把行李擱邊上,又把洗漱用具拿出來,回頭看他還賴著,過去拉拉他:“起來洗了再睡。”

蔣聞濤哼一聲,不動。

“別裝死狗,起來啦。”

蔣聞濤不樂意,“不想動,要嘛你幫我洗。”

“……你賴著吧。”雙喜扭頭就走。

自顧自去浴室洗了澡,出來時卻發現那人還保持著那種姿勢在**躺著,好象已經睡著了。不知怎麽的,雙喜就有點看不下去了。

他也知道蔣聞濤這幾天很忙、很累。

為了集中精神打這一場硬仗,他把所有工作都在年前趕完了。工作之餘,要巴結雙慶,要給葉家父母準備大禮,還得隨時給自己打氣不讓打退堂鼓……這些都是需要花時間的細致活兒,到底這人也是肉身凡胎,不是鐵打的。

心中一軟,雙喜默不作聲又轉回浴室,真的擰了一把熱毛巾出來。蔣聞濤閉著眼,眼睛下方一片青色的陰影,明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雙喜一點一點地替他擦臉,眼角、耳朵,都細心地清潔了。擦著擦著就發現底下那人嘴角微微翹起來,心滿意足似的。知道這人其實沒睡著,雙喜手微微一頓,卻並沒有立刻矯情地把毛巾摔到那人臉上,隻在一頓之後,仍然繼續自己的動作。

洗了臉,又擦手。把他的大手掰開,一根根指頭都照顧到。蔣聞濤平時男子漢頂天立地,偶爾象小孩子一樣撒個嬌,真令人難以抗拒。

擦著擦著蔣聞濤的手就慢慢反過來握住了他,雙喜一怔,抬眼看去,底下那人已經睜開了眼,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兩人視線對了一會兒,蔣聞濤笑著問:“幾十年以後我老了、癱了,你也還會在我身邊這樣照顧我吧?”

這話一問出來,雙喜就怔了。

這是……白首之約?

他想到的是夕陽西下,兩個白發蒼蒼老頭兒,一個坐著輪椅,一個推著輪椅的畫麵,蔣聞濤想得卻更遠一點,他想象著大限來的那一日,他身上插滿管子命若遊絲,到時他是轉頭萬事空了,留下雙喜卻怎麽辦呢?

這麽一想便不安起來,脫口道:“算了,還是你死我前頭吧。都說女人命好死夫前,你雖然不是女人……”

雙喜神色緩和,“大過年的說這些做什麽。”停了停,又咬咬下唇,帶一點堵氣似的說:“憑什麽我要先死,明天我就鍛煉身體,偏要活得比你長。”

蔣聞濤笑:“那我也戒煙,我們兩個打賭活,做一對千年老妖。”

雙喜嗤一聲,啼笑皆非,蔣聞濤湊上來在他嘴上飛快地啾了一下,飛奔進浴室。

聽著裏頭嘩啦啦的水聲,雙喜臉上起初還有微笑,漸漸地便勾起滿腹心事,恍惚著,慢慢平躺了下去。

第二日便是大年三十。

因心中有愧,雙喜力所能及地多幹活,買菜做飯都包了,整了一大桌團年飯出來。

開了酒,葉爸爸招呼蔣聞濤入席,其餘人也紛紛拉開椅子落座,敬酒幹杯,席上氣氛甚是熱烈。

葉媽媽喝了杯紅酒,心中高興,展眼一望,三個小輩挨著坐,都出類拔萃,隻可惜美中不足,還空了一張椅子出來。

當初訂這家具時,特意訂了六張椅子。雙慶說多了,還是雙喜明白父母心意,笑著說:“不多,我們倆一個帶一個回來,剛剛好。”

“哦……那小孩的呢?”

“小孩的位子以後再添,你手腳有那麽快嘛?”

一晃眼三四年了,這空著的椅子終於有一張被占了座……雖然問雙慶時女兒總是不肯痛快承認,但事實勝於雄辯,看樣子就是蔣聞濤了罷。葉媽媽很是感慨,含笑看看雙慶和蔣聞濤。女兒是有著落了,可兒子呢?

葉媽媽念頭一轉就想到了他三姨介紹的那個對象,過年大家都忙,上墳啊廟裏燒香啊,比平時還不得閑,但再怎麽忙也得抽個空去把麵見了,若是進展順利,明年這六張椅子都該坐滿了吧。

這麽一想,葉媽媽便滿心歡喜:“雙喜呀,”她關心地問,“你看就訂在初三好不好,我們去三姨那兒,叫她把那個女孩子也約出來,你們見個麵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