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殿內到殿外，一路跪滿了人，鳳雲棲還沒迎到門口，便見那一行人緩緩而來，走在最前方的自然是鳳雲皇，身上還穿著朝服，看來是一下了朝就往這兒來了，隻粗略的看了一眼，鳳雲棲卻看到了一個此時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鳳雲邪。
就算一大早得到消息從西郊別院趕回來也不會這麽快，看來昨夜他便跟在她後麵回來了，他果然還是派人在暗中盯著她。
鳳雲皇加快腳步，上前扶起了鳳雲棲，“十七弟請起。”隨即朝眾人道，“都起來罷。”
鳳雲棲起身微微頷首，“謝皇兄。”
“謝皇上。”眾人謝恩起身，紛紛起身退到一旁。
“見過小皇叔。”鳳雲邪走上前來躬身行了一禮，昨夜他在後花園等了一夜，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他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卻又不敢相信。沒想到這世上還有跟他一樣不在乎世俗道德的人，若是真的其實也不錯，至少解決了他的難題，雖然對他來說那並不算是難題。
迎上那雙深銳的雙眸，鳳雲棲輕輕點頭致意，“四殿下。”
在眾人麵前該有的禮儀還是要遵守，至於他跟蹤的事之後再找他談。她很不喜歡這種方式，好像她在做什麽背後都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這種被間監視的緊迫感讓她的神經持續保持警惕狀態，很累。
“十七弟昨晚趕回來的罷，恰好那時朕剛走不久，太妃娘娘現在怎麽樣了？”鳳雲皇並沒有鬆開鳳雲棲，而是拉著那隻手朝殿內走去。
鳳雲棲微微蹙眉，想掙開手最終還是將心頭的抵觸感壓了下去，“是，臣弟昨晚才得到消息，母妃在我回來半個多時辰後醒來了，看時間太晚了就沒派人去驚擾皇兄。”
“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啊……”鳳雲皇鬆了口氣，“昨日太妃娘娘真是嚇到朕了，如今宮裏隻有太妃娘娘這一個長輩了，朕不想再失去盡孝的機會。昨日太醫院那群飯桶怎麽也查不出原因，朕氣得差點砍了他們！”
“多謝皇兄費心，其實也不怪太醫們，隻是母妃的身子一直不好。”鳳雲棲隻能做這樣的回答，宮裏的確隻有娘一個長輩了，但盡孝二字就太過了點兒，娘甚至比鳳雲皇還小上許多。或許是她生性多疑，但對鳳雲皇她做不到完全信任，畢竟王心難測，她也看的很清楚，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個相互利用的關係罷了，誰叫她生在鳳雲皇家。
沉默片刻，鳳雲皇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聲音顯然壓低了不少，“這次太妃娘娘病倒的原因朕想十七弟已經知道了罷？這麽多年是朕疏忽了，太妃娘娘自十七年前嫁到鳳雲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君國了，人怎會沒有思鄉之情呢？這次一封家書便勾起了太妃娘娘的思鄉之情，甚至病倒了……想必這麽多年來早已相思成疾，是朕的錯啊！如今適逢君國女皇壽辰，太妃娘娘十七年沒回國了，朕想今次讓太妃娘娘回君國一趟。”
鳳雲棲一震，他竟然讓娘回君國？看來君庭不僅給娘寫了家書，恐怕也順帶給鳳雲皇也寫了一封，看來君庭是打定主意讓娘回去了！竟然做到了這一步，想的還是真的周到呢？鳳雲皇不知情，如今娘相思成疾為一封家書病倒的事情已經傳開了，他若不放人實在說不過去，肯定會被人指責不通情理。可是娘呢，她隻看到一封家書便刺激到了那種程度，如今讓她回君國是萬萬不可能的，但鳳雲皇金口一開，娘就會陷入兩難之地，回不去又無法留下……
真是好計策啊，她現在還真想見見那個了不起的舅舅了。
看來，如今隻有她代替娘回君國了，正好她看看君國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家，那個皇宮裏又都是些什麽樣的人，最主要的是看看君庭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他一娘之間又發生過什麽事？
這對她來說，或許是一次機會。
思及此，鳳雲棲緩緩開口，“皇兄日理萬機，有些事想不到也在情理之中，母妃一定不會怪皇兄的。但如今外婆壽辰在即，而母妃又病倒了，若是長途跋涉隻怕身子受不住。自臣弟長大以來也從未去過君國，也想見見外婆他們，今次就讓臣弟代替母妃回君國，不知皇兄可否恩準？”
鳳雲皇早已猜到鳳雲棲會這麽說，他也理解，隻是……“十七弟所言甚是，隻是十七弟難道忘了之後的驗兵麽？”
雖然十七弟看起來冷冰冰的，但他看得出來他對太妃的感情，如今太妃病倒了，他更不可能讓太妃長如跋涉的回國。其實，這次回君國對於他來說也是一次機會，君庭這個人陳府極深，突然謀反覆國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突然衝出來的人太具危險性！如今的君國已不是以前的君國了，既為一國之主，他必定要考慮周全，防人之心不可無，隻有做到了完全的準備才不會有後顧之憂。
“皇兄放心，臣弟會準時趕回來，臣弟離開的這段時間訓練也不會停下，臣弟在走之前什麽都會安排好的。”鳳雲棲拱手道。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觀察，從隊伍中挑選著幾個領頭人，人選她已經基本確定好了，沒想都如今正派上用場。
“嗯……”鳳雲皇聞言沉思著，腳步也不自覺地停下來，轉頭看了身後的鳳雲邪一眼，伸手將身後的人拉了過來，“朕可以應允，但十七弟一個人回去來回的安全朕不放心，除了侍衛之外讓老三老四也跟著一同前去，如此一來，你們相互有個伴，十七弟十幾年沒回去也不會覺得孤單生疏了，這樣朕也能放心了。”
“是，兒臣謹遵，一定會好好照顧小皇叔，不讓父皇失望。”鳳雲邪頷首，低垂的眸中掠過一抹幽暗。
方才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他很清楚兩人不同的目的，而他也有他的目的。父皇給他這個機會正好，這樣他也不會自己找機會跟去了。
他也很想去君國看看，不管是這個國家還是這個國家的人……
隻是，居然讓老三也跟著，他知道父皇這麽做有他的理由，但老三一跟著……他就不要想與小皇叔單獨相處了，那個粘人的家夥。
“多謝皇兄。”鳳雲棲已經來不及拒絕，其實她也很清楚她拒絕不了，如今君國傾覆，鳳雲皇有懷疑也在情理之中，隻是為何跟去的人是阿衍跟鳳雲邪這兩個家夥，一想到來回的時光都要跟這兩個家夥單獨相處就忍不住頭疼。罷了，她現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們跟著便跟著，最重要的是她要調查的事！
現在唯有一點，就是娘那邊……
彼此達到目的，自然沒有多餘的話了，鳳雲皇道，“走，進去看看太妃娘娘罷。”
鳳雲皇並沒有待多長時間，關切的問了幾句，聊聊家常便回禦書房了，送走了鳳雲皇鳳雲邪一行人，鳳雲棲才回來，走到床邊才發現整個殿內空無一人，君昭華靠在床欞上靜靜的流淚，頓時一震，“娘？”
聽到熟悉的聲音，臉上的淚被柔軟的指尖拭去，君昭華抬眸望向了坐在身側的人，“棲兒，你要回君國對不對？”
鳳雲棲聞言眸色一顫，“娘，你都知道了。”
是啊，娘是那麽心思細膩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呢？何況又生於皇家，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可她卻無法阻止……此刻，她一定很擔心她。
“棲兒，娘知道阻止不了你……”君昭華伸手握住了臉上那隻小手緊緊握在掌心，隻要想到回到君國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就害怕的幾乎要死掉，“棲兒，娘不想讓你回去，你不能回去！娘真的……”
害怕！很害怕！
她怕她的棲兒再也回不來了，她真的好怕！但是她很了解棲兒的性子，她想做的事情她根本阻止不了她，何況如今事情已經到了她無法左右的地步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她的女兒。
“娘……”對上那雙溢滿水光的雙眸，鳳雲棲心中一緊，反手握住了君昭華的手，傾身靠近輕輕抵住了她的額頭，柔聲開口，“娘，相信棲兒好麽？棲兒是你的女兒，娘難道不相信自己的女兒麽？棲兒向您保證，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君昭華痛苦的閉上眼睛，伸手摟住了身旁的人，埋在那纖細的肩上默默流淚，“娘相信，我的棲兒答應的事一定會辦到的。但是，棲兒你要記住一點，千萬要小心，不管是誰都要萬分小心！”
“娘，我記住了。”鳳雲棲點頭。
平安王回君國探親的消息傳來了，時間緊迫，在鳳雲棲的要求下，鳳雲皇將時間定在了第二日，而後，派使節率先出發通知君國方麵，而後昭告天下。
西郊別院
鳳雲棲站在院中，夜色下纖細的身影投射在地上被月光拉的很長，如水的月色下那一頭銀發閃著幽幽的光芒，靜靜的站在那兒，好似是從月宮落入人間的精靈，清姿絕豔，卻又冰冷迫人，讓人無法接近。
桃花每次看到鳳雲棲靜靜站在那兒的背影時總有這樣的感覺，他總覺得主人身上有一種讓人哀涼的孤寂，主人曾經究竟發生什麽？他不止一次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便是殘忍的揭開主人的傷口，他想知道又怕傷害他……
“桃花。”
熟悉的低柔嗓音，沒有起伏，桃花一怔回過神來，“主人，名滿他們都來了，就在外麵，現在讓他們進來麽？”
“讓他們進來。”鳳雲棲輕輕開口。
“是，主人。”桃花頷首，隨即走到門口朝外麵等候的幾人道，“都進來罷。”
名滿一聽第一個便大步走了進來，麵容倦怠的伸了個懶腰，“啊……都這麽晚了，王爺叫我們來做什麽啊？如果沒什麽事我可還想早點睡呢，這幾日的密集訓練，快將小爺的骨頭都拆散了……”
“阿滿！”阮天放拉了拉名滿的衣袖，壓低聲音道，“王爺找我們肯定有事，你別亂說話了！”
名滿扭頭看了阮天放一眼，無謂的聳聳肩。
楚十九緩步而入，視線落在院中那抹纖細的白色身影上，是為了去君國的事情罷，他不放心麽？
他有預感這次君國之行，或許……
慕容罌與邵華相視一眼，同時舉步走進來。
幾人走到鳳雲棲身後，同時躬身行禮，“見過王爺。”
鳳雲棲緩緩轉身，“不必多禮了，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我今晚找你們來的目的了罷？”
幾人起身相互看了一眼，名滿揚眉笑道，“王爺是說王爺要回君國探親不放心我們麽？哎呀，你放心罷，雖然我平時看起來有點不認真，但其實我可是最認真的了，隻要我名滿不偷懶，他們有誰敢偷懶的？”
“是啊，王爺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好好訓練的！”阮天放一臉堅定的保證，還用手暗中拉了拉慕容罌的衣袖，示意他們一起保證。
慕容罌轉眸看了阮天放一眼，拱手道，“王爺不必擔心訓練進度，倒是王爺的安全，此次出行是誰保護王爺？”
邵華接口道，“是啊！王爺之前就層遭到刺殺，此次出行目標太過暴露，隻怕……王爺，請讓屬下隨行保護王爺！”
名滿見狀，不滿的側身掃了兩人一眼，“哎哎，你們兩個小子在說什麽呢？就算要保護王爺輪得到你們麽？哪邊涼快哪邊呆著去！再說，王爺既然把我們都找來了就已經做好決定了，一個個一廂情願的胡說什麽呢？”
楚十九聞言但笑不語，隻靜靜等著下文。
“好了阿滿，就隻有你聰明。”鳳雲棲無奈的開口。
“我本來就聰明。”對上那雙無奈的鳳眸，名滿揚眉一笑。
嘖，現在都有這樣的眼神了？對他無奈麽？他很喜歡這個現象啊……
鳳雲棲不再接話，轉而道，“你們都已經知道我要出發去君國了，我走的這段時間訓練不可中斷，我在與不在都是一樣。自然我走了之後，有些人肯定會放鬆下來，所以今晚我才會將你們找來。九先生，我走之後西郊別院的事情就全權交予你負責，慕容罌負責騎射演練，名滿負責水上演練以及簡易的易容術，邵華負責日常操練，阮天放你專門負責監督。”語畢，轉向桃花，“桃花，將皇上賜我金鞭拿來。”
“是，主人。”桃花頷首，轉身進了房間，片刻之後捧出了一隻金色軟鞭。
鳳雲棲取過金鞭，走到了阮天放麵前，“這是皇上禦賜金鞭，誰若不聽命令就用金鞭伺候，金鞭如我，明白了麽？”
阮天放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恭敬的接過金鞭身子都僵了，“阮天放一定不辜負王爺期望，監督訓練等王爺歸來！”
慕容罌邵華震驚的相視一眼，視線落在了月色下那金燦燦的鞭子上。
“王爺你也太偏心了罷，竟然賜給阿放一根禦賜金鞭，那王爺都賜給我們什麽啊？”名滿湊過腦袋看了金鞭一眼，直勾勾的盯著鳳雲棲看，竟然將金鞭給了阮天放這笨蛋，不過她是對的，阮天放這家夥笨是笨了點，可是很公正，因為傻乎乎的人緣也最好，而且還很正直，說難聽點就是一根筋，這個任務給他還真是適合不過。
隻是，這麽貴重的東西……還真是有點兒嫉妒呢？
迎上那道毫不掩飾的目光，鳳雲棲微微眯起鳳眸，“賜給你挨打的機會。”
此話一出，不僅名滿愣住了，其餘幾人也愣住了，須臾，幾人同時笑了出來……
望著那張冰潤的臉，名滿玩味的勾唇，“真沒想到我們王爺竟然也會開玩笑啊，真是天下奇聞！不過，像王爺這樣麵無表情開玩笑的人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罷？”
賜給他挨打的機會？真虧的她能說得出來呢！
鳳雲棲並不覺得有什麽可笑之處，隻道，“事情交代完了，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了。”
“希望王爺平安歸來，屬下告退。”阮天放慕容罌邵華三人同時躬身行禮，隨即齊齊的退了下去。
見名滿還站在原地，鳳雲棲微微挑眉，“方才就叫著要休息了，怎麽還不回去？”
名滿隻定定的盯著鳳雲棲的臉看，目光直接的讓一旁的桃花都開始忍不住了，好半晌，這才滿意的收回視線，“好了，看好了，我這不是怕王爺離開太久會太想念王爺嘛，現在多看看留著點兒。路上小心，早日回來，我回去睡了……”語畢，便打著哈氣轉身去了，也不等人回答。
看著名滿離去的背影，楚十九不禁莞爾，“名滿的性格還真是特別，不過有這樣的人陪在王爺身邊真的很適合……”
桃花聞言輕哼，“是啊，特別！簡直是太特別了！”竟然用那麽赤（河蟹）裸裸的眼神盯著主人看，真想將他的眼睛挖出來算了！臉皮厚的無法比擬。
鳳雲棲眸色一閃，緩緩望向眼前那張溫雅的臉，“先生有話請講。”
楚十九微微一笑道，“王爺果然冰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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