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
自從離開蓬萊山，他便不再是君長安了。
“棲兒，君浮長得真的真像你的那位故人麽？那可真是緣分呢！”君謹言並未察覺兩人之間的異樣，親昵的拉著兩人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笑了。
“外婆/皇奶奶您笑什麽？”兩人異口同聲的開口，言畢，皆是一怔，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又同時移開目光。
君謹言伸手撫上兩人的發頂輕揉著，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笑意，“我隻是覺得我的兩個孫子都是天下少見的美人兒呢！隻是，棲兒太纖細了些，隻怕風大了點兒都能給吹跑了。”
鳳雲棲聞言不禁莞爾，“棲兒沒有那麽纖弱，外婆說的太誇張了。”
“皇奶奶說得對，王爺的確是纖弱了些，要好好地保養身子才行。”君浮微微一笑，雙眸靜靜的落在那抹白色身影上無法移開，他瘦了，比離開蓬萊山時瘦多了，果然沒有人他在身邊就沒人替他補身子了。
對上那到幽幽的目光，鳳雲棲眸色一暗沒有回應。
他在關心她麽？
“看看，君浮也讚同我的觀點，棲兒的確是太纖弱了些！這些年在蓬萊山是怎麽過得，怎麽將你養成這麽瘦弱……”君謹言讚同的點頭，連忙推薦道，“對了棲兒，正好你這幾日在君國，一定要好好嚐嚐君浮的手藝，這孩子可是煮的一手的好菜，宮裏的禦廚都要向他請教呢？”
“是麽？那棲兒可不能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了。”鳳雲棲意有所指的開口，半眯著眸子仔細的觀察著君浮的反應。
是啊，在蓬萊山十幾年將她的味道都養刁了，剛回到鳳雲國時還真的很不習慣，好在後來有桃花在她身邊，桃花的廚藝雖比他差了點，但宮裏的禦廚比起來好多了。
“君浮，那這幾日就麻煩你了，一定要給棲兒好好補補身子，也讓棲兒嚐嚐你的手藝。”君謹言道。
“謹遵皇奶奶旨意，君浮一定盡心盡責的做好。”君浮微微頷首，低垂的眸中一片苦澀。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他做的菜了，這次機會就當是老天爺的眷顧罷，隻有這一次。
“咳咳……”
短暫的安靜被一陣輕咳聲打斷，見幾人的目光都聚集而來，君庭笑道，“看看你們三個完全將朕一個人拋除在外，朕坐在這兒好像不存在一樣呢？這是棲兒第一次來我們君國，君浮你帶棲兒在宮內四處看看，正好朕有話與你皇奶奶說。”
君謹言不滿的凝眉，“有什麽話非得現在說，我才見到棲兒你就來事兒，若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就等我有空再說。”
關鍵是她不放心棲兒的安全，她還不確定老七對棲兒的真正態度，不能冒這個險！
“母後，自然是很重要的事了，否則兒臣敢打擾您跟您外孫寶貴的相聚時光麽？”君庭唇角依舊掛著淺笑，隻是那抹笑並沒有軟化那張冷厲的臉，反而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感覺，好似抱著什麽很重要的目的一般。
見君謹言沒有回答，不禁微微挑眉，“怎麽？母後不同意麽？就那麽不放心您的外孫麽，難不成會在宮內還會憑空不見了不成？”
聽出君庭話中有話，君謹言心中微微一沉，沉吟片刻終於開口，“既如此，那君浮你就帶著棲兒在宮內四處轉轉，也看看我們君國的景致，不過別跑遠了，中午我還要你們兩個陪我用膳呢。”
“是，皇奶奶放心，君浮一定會照顧好王爺的。”君浮起身行了一禮，走到一旁等著鳳雲棲。
“外婆，舅舅，那我們先走了。”鳳雲棲朝兩人躬身行禮，與君浮緩步向外走去。
君謹言見狀，又忍不住頂住了一句，“棲兒，宮內容易迷路，一定要跟在君浮身邊聽到了麽？”
“嗯，棲兒記住了。”鳳雲棲聞言回頭微微一笑，對上君謹言擔憂的雙眸，微微點頭示意。
直至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君謹言才收回目光，沉聲道，“你們都下去。”
“是，太後娘娘。”眾人恭敬的退了下去。
“看來母後真的很喜歡棲兒，不過出去一會兒都這麽擔心。”君庭似笑非笑的開口，起身走到了君謹言身後，伸手撫上君謹言的肩膀按壓著，“母後，十七年了，您就不想九兒麽？”
君謹言無力的歎息，“老七，夠過去這麽多年了你為何總是不肯放棄？你究竟要做到何種程度才肯罷手？”
“罷手？母後，兒臣不會罷手的，永遠不會。”君庭唇角的笑漸漸隱去，眸中蔓上冰冷，“母後，還記得十七年前兒臣說過的話麽？”
君謹言一震，腦中閃過某些畫麵，她怎會不記得？那一日發生的事情早已印刻在她心中無法消失，十七年前九兒出嫁的那一日，他將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日，任憑誰去敲門也不肯開門，到了晚上他終於打開門走了出來，隻是當他走出來的時候卻嚇到了所有人，她幾乎不敢相信那個滿身是血的人是她那個風華絕代的兒子……
他竟然用傷害自己來減輕痛苦，那時他滿臉血跡，甚至連流出的眼淚都是血色的，那樣絕望憤恨的眼神將所有人都嚇到了，如今想來那淒厲的嘶吼仍在耳畔。
他說，終有一日他要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現在他成功了，他原本是一個不染朝堂的逍遙王爺，卻隻用了短短十七年的時間更替了江山，那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她無法去估量，人到了極致果然都是令人恐懼的，就如同今日的他。
君庭並沒有在意君謹言的沉默，自顧自的說道，“母後，兒臣想您一定還記得……兒臣知道自己愧對母後，愧對君國的列祖列宗，可是兒臣控製不了自己。兒臣試過了，真的做不到，這十七年對兒臣來說，每一日每一夜都是煎熬，您的寶貝外孫回來您很開心，可您知道兒臣的感受麽？兒臣痛苦的快要死了！”
“老七，你想做什麽！我警告你，你若敢對棲兒出手，就先殺了我！”那語氣中徹骨的恨意，讓君謹言心中一跳。
“嗬……”君庭聞言無聲的笑了，陰厲的眸中盡是嘲諷，“母後，在您眼裏您已經選擇了鳳雲棲是麽？您就那麽喜歡他麽？您有想過兒臣的感受麽？”
他的愛情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甚至要接受天下人的審判……上天為何這樣不公平，他想要的隻是那一個人而已，隻因為世俗，因為道德，因為那可笑的血緣關係，他就要放棄麽？不！不可能！就算與天下為敵，他也不會放棄！
“老七，你為何總是執迷不悟！棲兒不是別人，他是你妹妹的兒子，是我的外孫，也是你的……”
君謹言的話未說完，便被君庭冷冷的打斷，“母後，兒臣永遠都不會承認他的存在！不過，您放心，兒臣暫時不會傷害他的，您這麽喜歡他，若是傷到了他，母後一定會心疼的，而且九兒也會恨我的……”
君謹言痛苦的閉上雙眼，漸漸哽咽，“老七，九兒已經嫁人了，十七年了，已經整整過去十七年了，你為何不放下，反而讓自己走入更加無法自拔的深淵裏？你們今生是兄妹，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啊！這是亂……”
“我知道！我知道這是亂（河蟹）倫！”君庭驟然接口，眸中漸漸染上癲狂，“天地初開，伏羲女媧也是兄妹，他們便可以在一起，到了後代的我們為何不能在一起？母後，任何人都可以咒罵我，批判我……為何您也不肯理解我？您知道……我有多痛苦麽？我遠比你們痛苦百倍，千倍……您知道眼睜睜的看著最愛的人遠嫁他國而無力阻止的那種絕望麽？那一刻，我真的想毀天滅地！”
“老七……”君謹言已經無話可說，隻是默默流淚。
她怎會不知道他的痛苦，就是因為知道她才更無法放任不管，因為不想同時毀了兩個人，她才會同意九兒遠嫁鳳雲國……原本她是極力反對的，可是這麽多年過去，她也漸漸明白無論她做什麽也阻止不了他了。
“母後，對不起，兒臣不說了……”見君謹言無聲的哭泣，君庭心中一震回過神來，緩緩伸手抱住了身的人，“母後，兒臣可以答應您不會殺了鳳雲棲，但是兒臣不會讓他再回鳳雲國，再過不久九兒也會回來的，到時我們便一家團聚了……”
禦花園
鳳雲棲君浮二人默默地走了很久，途中誰也沒有先開口，直至走到守衛稀少的半月湖邊，君浮才緩緩開口，“王爺打算一直不說話麽？”
鳳雲棲聞言停下腳步，轉眸望向身旁的人，“我能說什麽，大師兄。”
君浮一震，隨即笑道，“大師兄？王爺真的認錯人了麽？”
“認錯人？”鳳雲棲嗤笑一聲，唇角的笑有些苦澀，“我倒是真的希望我認錯人了，到了此刻還是不肯認我麽？好，既然你此刻不認，那此生也不必再認！”
那拒絕的話如一把利刃直刺心肺，君浮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