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暖,你懷孕了

變故隻在刹那之間發生。

由於天濕地滑,車子在一個大轉彎時打了滑,眼看就要狠狠撞向路邊的一顆大樹。

慕澤深猛地向右打方向盤,急踩刹車。

這樣,車子就會是他在的那一邊撞到樹。

但,還是沒有來得及珂。

樹幹被攔腰撞斷,樹枝在巨大的響聲中轟然倒塌下來,正好砸在車頂上。

慕澤深還沒有從那巨大的撞擊的衝擊中緩過神來闋。

就聽到顏暖的大喊,聲音尖銳得幾乎都變了調:

“——歐晟鈺!”

那麽撕心裂肺的聲音,慕澤深一輩子也沒有聽過。

更何況。

顏暖說話的語調一直都是那麽清亮柔和。

他扭過頭,眼底露出驚異的神色。

黑色的布加迪威龍被擠壓得變了形。

顏暖奮不顧身地朝歐晟鈺撲過去。

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顏暖醒來的時候,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

鼻尖是淡淡的清香味。

床邊的花瓶裏插著一束鮮花,正散發出淡雅的香味。

模糊的記憶漸漸回籠。

昨天晚上。

大雨夜。

她接到裴雲的電話,然後去夜色接歐晟鈺。

晟鈺喝醉了,裴雲拜托她把歐晟鈺送回公寓裏。

再然後。

——車禍!

腦袋裏蹦出這兩個字。

顏暖整個人猛地就像彈簧一般,從**坐了起來。

她驚慌地環顧四周,想要按鈴叫醫生護士。卻發現這裏根本不是醫院。

但這個地方,她還是熟悉的。

是慕珂的小公寓。

她倉促的起身,下了床,甚至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開了臥室地門走了出去。

慕珂正坐在客廳裏,見顏暖出來,清冷的臉上有種放鬆的神情:“顏暖,你沒事吧!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顏暖搖了搖頭,出聲問,“歐晟鈺有沒有怎麽樣?”

慕珂愣了一下,馬上就答:“歐二少沒有事!大少已經把他接回去了,你放心。”

顏暖鬆了一口氣。

慕珂走到顏暖麵前,遞給顏暖一杯牛奶。

她的目光落在顏暖的腳上,微微責備道:“怎麽沒穿鞋子就跑了出來。”

顏暖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底。

她出來得才倉皇,確實沒有穿鞋。

秋季已經有些涼意,更何況昨夜下了大雨。慕珂這麽一提醒,顏暖隻覺得有一股冰冷的涼氣從腳底竄了山來,直直滲入心肺,仿佛在那瞬間就凍結了血管血液。

讓她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心底突然有些不安。

“慕珂!”顏暖又再次開口,她有些猶疑地問,“慕澤深,也沒事嗎?”

“爸爸他……!”慕珂說,她頓了頓,語調有些奇異,“爸爸他,也沒事!……你先去穿鞋吧,我有事告訴告訴你。”

等顏暖穿完鞋回來,慕珂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慕珂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聲音清清冷冷,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坐吧。”

顏暖坐在了慕珂旁邊,問:“有什麽事。”

顏暖剛才進去穿鞋的時候把牛奶放在茶幾上,慕珂又端過那玻璃杯,把牛奶遞給顏暖:“你先把這杯牛奶喝了吧。”

顏暖半有些狐疑地盯著慕珂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麽,接過牛奶,一口氣喝完了,兩隻手握著玻璃杯。

“顏暖!”慕珂遲疑一下,大大地黑框眼鏡遮住了她的大半表情,“這件事,本來是輪不到我來告訴你的。不管是由爸爸,還是言楓來說,都比我來說要好得多。”

“不過,他們考慮的角度和我考慮的角度不同,還希望你聽了能冷靜。”說到這兒,慕珂的手輕柔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神色溫柔。

雖然,爸爸和言楓是為了顏暖好,不想告訴顏暖。

但身為一個母親,應該要有權利自己懷了寶寶的。

顏暖看著慕珂那模樣,一個猜測在她腦海裏漸漸成型,那是一直被她壓抑在心裏最深處的,不願去想的猜測。

她顫抖地問出聲:“什麽事!”

慕珂語調平穩地說:“顏暖,你……你懷孕了。”

哐當——

刹那之間,顏暖的手鬆掉了,緊緊握在兩手之間的玻璃杯掉到了地板上,開出一朵破碎的玻璃花。

顏暖的唇色發白,身體在輕微地顫抖。

慕珂坐在她身邊,說完了那句話,不發一言。

原來是懷孕了。

原來竟然真的是懷孕了。

tang她就覺得。

為什麽慕澤深這些日子會每天都要讓她吃那些他指定午餐。

為什麽哥哥變得有些奇怪。

原來是懷孕了。

懷了慕澤深的孩子。

顏暖無力地往後仰躺著,背靠在沙發上。

她緊緊閉著雙眸,濃密纖長的睫毛劇烈顫抖著,死死咬著唇瓣。

看起來就像一個輕輕一碰就會破碎的紙片人。

“顏暖。”慕珂輕輕出聲,勸解道,“我知道你不喜歡爸爸,可是小孩子是無辜的,他(她)既然來到了我們的肚子裏,我們應該把……”

慕珂忽然就說不下去了,她看著顏暖脆弱的表情,勸解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話語罷了。

如果是意外降臨,又是被強迫的孩子,一個女人,怎麽會願意生出來呢?

“你和慕澤深,還有哥哥,都知道我懷孕的事了?”顏暖閉著眼睛,忽然問出這麽一句不相幹的話。

慕珂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輕聲說:“是。”

顏暖的聲音有些輕飄:“這樣啊。”

她猛地就站起身,就要往公寓的門口走:“昨天,謝謝你的照顧了,慕珂,玻璃杯就麻煩你打掃一下了。我先走了。”

“顏暖。”慕珂有些激動地喊住了顏暖,“你不會把孩子打掉的,對吧!”

顏暖頓住了身形,慕珂惴惴不安地等著顏暖的回答。

顏暖隻是回頭,看了慕珂一眼,然後,什麽也沒有說,開了門就往外走去。

於詩得知慕澤深昨天晚上出了車禍,人正在市立醫院,火急火燎地趕往醫院。

要進病房探望的時候,被保鏢攔在了門外。

於詩指著那些保鏢的鼻子大聲叫罵:“你是什麽東西,我是來看深哥的,居然敢攔著我。”

兩個守門的魁梧保鏢不卑不亢,像兩座小山擋在那裏,完全不給於詩麵子:“先生現在正在休息,於小姐,您請回去吧。”

於詩氣得臉色扭曲,細眉挑成一個輕蔑的弧度,冷聲道:“我就是看一眼深哥,他要是休息了,我也不會打擾到他的。”

保鏢絲毫沒有動搖:“於小姐,您的要求,實在是沒有辦法!”

“你們!”於詩氣得整張臉變了形,“好!好!你們當真敢!”

無怪她會這樣生氣,這幾天,被慕澤深這樣毫不留情地擋在外麵,已經好幾次了。

她沒有辦法去和慕澤深理論,但是這些可惡的下人,走狗,還真敢這樣不把她放眼裏,她怎麽能不氣。

於詩還要說什麽,突然,裏麵傳出來男人淡漠低醇的聲音。

“讓她進來吧。”

“是,先生!”保鏢恭恭敬敬地朝裏麵回了一聲,退開。

與此同時。

病房的門開了。

是慕琛開的門。

慕琛冷淡地朝於詩點了點頭,又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於詩趾高氣昂地看了兩個保鏢一眼,臨進門前,留下一句冰冷的威脅話語:“你們給我記著!”

慕澤深穿著一身白色的病號服,坐在病**,背靠著牆壁上。

看起來並沒有受什麽傷。

他微微閉著眼睛,側臉俊美得不可思議。

這個樣子的慕澤深,看得於詩心頭一跳。

這個男人是她的,誰也不能和她搶!

於詩款款走了過去,軟聲道:“深哥,我聽說你昨天晚上出了車禍,馬上就過來看看你,真的嚇死我了,深哥,你沒事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放柔了語調,溫言軟語,哪裏還有剛才那囂張跋扈的樣子。

慕澤深睜開眸,淡淡瞥了於詩一眼:“現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於詩臉上的笑容僵住,一時間有些下不來台,但很快,她又拿出自己帶過來的保溫瓶,笑著說:“深哥,這是我自己熬的雞湯,你趁熱喝。”

慕澤深隻是淡淡瞥了一眼:“放著吧!你可以走了。”

“深哥!”於詩一跺腳,咬牙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事情,你要這樣對我,你,……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慕琛原本正坐在一邊看著慕澤深交給他看的合同,一聽到於詩這話,目光從合同移到於詩身上,目露嘲諷。

於詩這種自欺欺人,粉飾太平的話,她也說得出來。

慕澤深淡淡道:“沒有必要明白!”

除了暖暖,誰的心意,關他什麽事?

於詩咬牙切齒道:“深哥,你不會真這麽糊塗吧,就算你喜歡顏暖,也不會真就因為顏暖幾句話,就真信了吧,顏暖她說要查,現在已經查了這麽些天,不也什麽都沒查出來嗎?要真的是我和小琪做的,早該查到了!”

慕琛

眼皮一跳,拿著合同的手一抖,下意識地看向慕澤深。

慕澤深仍是麵無表情,但他周圍的氣氛,忽然就冷了下來。

就像從炎熱的夏季,瞬間就變成了冰冷的冬季。

冰天雪地。

於詩張了張猩紅的唇,還想說什麽。

病房門外又傳來了吵雜的聲音。

仍然是個女聲。

是慕琪。

保鏢也是攔著不讓慕琪進來。

慕澤深顯然也聽到了慕琪的聲音,卻也無動於衷。

於詩不想讓慕琪見到慕澤深,狠狠咬了咬牙,不得說:“深哥,我下次再來看你!”

推門出去。

慕琪上次被慕澤深趕出了慕家。

又於詩撕破了臉。

知道慕澤深車禍住院,就匆匆趕過來看慕澤深,想要趁機挽回她在慕澤深心目中乖巧女兒的形象。

沒想到保鏢攔著不讓進。

不讓進也就罷了。

等門開了。

裏麵出來的人居然是於詩。

慕琪當即就愣在了那裏,美麗的小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失聲道:“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爸爸不讓我進去,怎麽會讓你進去。”

於詩冷冷一笑,穿過保鏢,對著慕琪冷諷道:“自然是因為我在深哥心目中比你重要,慕琪,趁早滾回去吧,別打深哥的心思,你那點心思,還擺不上台麵。”

她說完,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地離開。

高跟鞋刺耳的聲音回**在醫院病房的走廊。

隻留給慕琪一個嘲諷的背影。

慕琪不甘心,她哪裏能甘心就被於詩這樣冷嘲熱諷。

當即就追了上去。

追到電梯門口處。

“你站住!”慕琪氣急敗壞的要喝住於詩。

於詩也停下了腳步,扭頭冷凝著眸看著慕琪,冷聲警告:“慕琪,我告訴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別總想著跟我搶男人,上一次是我說得不夠清楚,以你這種愚蠢的腦袋可能理解不了,我再說一次,你別肖想著深哥,不然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捅出去。”

她摸著自己的臉頰,被慕琪尖銳指甲抓傷的指甲痕還在,為了來見慕澤深,她不得不在上麵塗了厚厚一層粉才勉強遮蓋住。

慕琪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尖聲叫道:“那些事情明明都是你叫我做的,都是你唆丨使的。”

“有證據嗎?”於詩的臉上慢慢浮現出嘲諷的笑,“從頭到尾,每一個環節,都是你做的,我可什麽都沒有做過。慕琪,我之前說過,你要是安分點,我念在我們姑侄一場,自然不會去跟深哥說什麽,但要是你還這麽不識趣,一直在深哥麵前晃,就別怪我大義滅親!”

慕琪聽得渾身發冷,一下子癱倒在地。

叮咚——

電梯的門開了。

於詩邁步跨進電梯裏。

兩邊的門緩緩合上。

越靠越近。

慕琪透過那即將緊閉的電梯門。

看到於詩看著她的目光。

就像一條毒蛇,吐著猩紅的信子,宛如毒蛇一般狠毒而又冰冷的目光。

牢牢攝住了她。

那些事情,明明都是於詩出的主意。

都是於詩叫她做的。

不然當年言暖死的時候,她才十六歲,哪裏懂什麽事?

哪裏會在被綁架的時候,心髒病發作,差點也跟著丟了命。

都是於詩。

都是那個惡毒的女人。

竟然要撕破臉皮,把她交出去。

怎麽可以!

絕對不可以!

慕琪滿臉的驚慌失措,她之前一直以於詩馬首是瞻,沒想到現在於詩徹底和她翻臉了,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要是真的讓爸爸知道了兩年的事情。

她會完的。

隻有死路一條。

怎麽辦?

驚慌之中。

在這一瞬間,慕琪想起了慕琛。

隻有他能幫她了。

也隻有他會願意幫她了。

慕琛就像她在汪洋大海上的最後一根浮木。

慕琪的眼底慢慢燃起了希望。

心髒忽然傳來一陣抽痛。

這種感覺很熟悉,是心髒病犯了。

慕琪的心髒病一直控製得很好,但是現在恐懼幾乎都壓垮了她,再極大的精神壓力的刺激下。

心髒開始抽痛,抽搐一般的,一抽一抽的疼。

慕琪連忙從自己的小包包裏拿出一瓶小藥瓶。

剛倒出藥丸要吃下。

她忍著胸口傳來的抽疼,咬著牙,把手裏的藥丸和藥瓶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掏出手機就要給慕琛打電話。

電話通了。

隔著一扇牆壁,鈴聲在那邊響了起來。

慕琪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往雪白的牆壁望去。

那帶著驚懼的目光似乎要看透那牆壁,看到後麵站著的人。

電話接通了。

厚厚的牆壁後麵的鈴聲也停了下來。

慕琪的手在顫抖,她把手機貼到自己的耳邊。

手機的聽筒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低沉到沒有一絲情緒:“小琪!”

這一聲“小琪”,分明是從手機裏傳出來的,同時也是從牆壁後麵傳出來的。

慕琪的手不穩的晃動了兩下,手機差點就掉在地板上。她反應極快地握住了手機,嫣紅的唇抖得極其厲害,過了好幾秒,才慢慢地對著話筒說了一句:“哥哥,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嬌嬌弱弱的,帶著令人心驚的哀求。

慕琛握著手機,靠在牆壁上。

他還在消化剛才聽到事情。

於詩和慕琪說得含糊,並沒有明確的指出到底是什麽事情。

但是。

聽她們那樣說,一定是一件事關重大的事。

而能讓慕琪和於詩有這種反應的,

也隻能是兩年前那件事了。

醫院走廊的燈有些慘淡。

慕琛寬闊的背靠在牆壁上,隻覺得一陣冰冷的涼意從牆壁滲透到他的皮膚,就像一條冰冷又滑膩的毒蛇,在他的背脊上滑行,所到之處,帶起令人膽寒的雞皮疙瘩。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對著手機那邊的人說:“小琪,做下這種事情,你說我要怎麽幫你,我有什麽辦法幫你,嗯?”

這句話,話音剛落。

牆壁後傳來急促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很快,美麗的少女出現在他的麵前。

慕琪淚眼婆娑,小臉上滿是淚水,連妝都花了。

她現在就像驚弓之鳥,看到慕琛,馬上走過去撲在慕琛的懷裏,死死抱著慕琛,沒等慕琛講話,她就先說話了:“哥哥,你一定要幫我,你這次一定要幫我,不然我會死的!”

慕琛低垂著眸看著痛哭流涕的慕琪,還是重複那句話:“我要怎麽幫你?”

那件事要真是小琪做的,誰能幫?

“哥哥!”慕琪驚恐地抬起頭,她的雙手抓著慕琛手臂上的布料,小臉盯著他,苦苦哀求,“哥哥,那件事情不是我做的,你都聽到了對吧,都是於詩唆使我做的,我那個時候年紀還小,什麽都不知道,哥哥,我是被於詩利用的,是無辜的!”

十六歲!

確實還小。

但是那個時候的言暖呢?

慕琛不由得想起了兩年的那個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