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part114 再憶往事(下)(加更)

那日她分明在笑,眼角卻流出大片大片的淚水,心像被一個劊子手狠狠撕開,方敬天痛苦悲傷的神情在她看來又是一種欺騙,聲嘶力竭地問他,“你現在說這些就不怕失去我了嗎?你當我什麽?你要讓我一輩子做見不得光的情人嗎,你怎麽能這樣狠心!”

方敬天拉著她幾欲後退的身體,眸子裏浸滿痛楚,“煙兒,你不可能不明白我的心,如果你要看,我可以馬上剖開讓你看看!你不能離開我,在遇見你之前我就是一具家族的行屍走肉,是你給了我生命給了我光亮!沒有你我與死又有什麽區別。”

“敬天,你這樣冠冕堂皇地說愛我離不開我隻會讓我更加惡心,我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你騙我騙得這樣深,至死我都不會原諒你。”

帶著一身傷痛與仇恨,樂煙徹底走出方敬天的生活,那年她十七歲,卻經曆了人生百態,悲歡離合,愛恨情仇,使她在一夜之間成長,轉身之前她都沒有告訴他,她懷孕了,被家裏攆了出來。

隨著歲月的增長,當年嗜心錐骨的痛和恨也漸漸淡去了,特別是樂弋逐漸長大後,母愛已經平複了她曾經的滿腔仇恨,後來跟父親相認,她更加放下一切,年少時期犯過的錯就如過去的日曆,隻要下定決心,便能將它翻過去。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四年前方敬天突然找到她,便一直緊緊地纏著她,電話短信如同當年熱戀期時一樣頻繁,時不時還送一堆禮物上門,而她一貫采取置之不理的態度。短信不回,電話拒絕,禮物打包丟進垃圾桶。

有時候纏得不耐煩了她不的不去赴約,這次輪到她先發製人,“方敬天你到底想做什麽!你一定要這麽陰魂不散的嗎?”

“煙兒,你瘦了。”

樂煙並沒有因為他溫柔的話語而心軟,仍舊持著冰冷的神態,“方敬天,二十多年了,我真的累了,我不會再恨你,但是也不會原諒你。”

二十多年了,再錐心痛苦的仇恨也逐漸殆盡。如今的她已是中年婦女,眉眼間的皺紋提醒著她不再年輕。

不想再去糾纏,不想再去恨。

當年那個從一堆流氓中救出她的俊朗青年已經一去不複返,他給她的傷痛將那些曾經的美好消磨殆盡。

回憶的門匣一旦打開,那如洪水般的記憶撲麵而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高二那年,樂煙不知道怎麽地就惹上了同校一個小太妹,放學走在大街上突然衝出一堆男男女女,穿著奇裝異服,化著濃妝,打著耳釘,將她團團圍住,為首的同校太妹,趾高氣揚地喊道,“秦高是我男朋友,你他媽離他遠一點!”

樂煙一時發蒙,許是被這樣的陣勢嚇住了,訥訥問道:“秦高是誰啊?”

小太妹以為樂煙是故意的,天天給她寫情書送禮物的男生她會不知道嗎?裝什麽裝!

小太妹不再猶豫,招呼一幫姐妹,上!

樂煙隻感覺到頭皮一陣發麻,瞬間被推到在地,隨之而來就是耳光,拳腳。

“你求我別打你啊!”小太妹猙獰的笑在樂煙朦朧的眼前,疼痛讓她幾乎失去意識,但並不開口求饒,臉上掛著倔強和不屈,眼神惡狠狠地盯著小太妹。

“住手!”突然響起一聲成熟男子的嗓音。小太妹和她的一幫姐妹停下了動作。

樂煙額頭上的血跡沾染著睫毛,並不是很能清楚的看見男人的麵容,隻是隱約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樂煙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來人,卻不料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後來方敬天告訴她,他當時本不想多管閑事的,隻是她麵對敵人時眼神裏的倔強和不屈感染了他,那是他一直不曾擁有的。

英雄救美是很老的橋段了,但是跨十十歲的不倫不類戀在那個年代根本不被人們所接受,那時候的她還是一名高中生,而他已經是公司的繼承人,身份和年齡的巨大差異或許是兩人分開的最終原因。

起先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約的誰,誰先吐露心際,誰又先開始擁抱。

那時候他總是將她抱緊懷裏,似感歎似低吟,“煙兒,你就是我的魔障你懂嗎?每次看著你那雙眼睛簡直要了我的命。”

決心要給他的那個晚上他是說什麽都不同意的,但是她滿心執著,他推開她,她就不顧一切抱緊,如此反複,最終他還是抵不過內心的渴望,擁抱住了她。

那時候她是真的想跟這個大她十歲的男人在一起,訴說著人們說的天長地久。

可是世事難料,誰又能想到這一切會是個騙局,她出生於書香門第,從小成績優越,父母均是大學老師,她雖說愛至骨髓,卻也是秉著尊嚴與骨氣,在那些最困難的年頭都未開口求過他。

當初傷害她的是他,如今說要補償她的也是他,那些傷害她隻有痛心承受,那是沒有辦法的現實,但如今的所謂補償,她不會接受,即使她不恨了,她也不想原諒曾經負過她的男人。

樂煙沒想到方敬天這回是認真的,果真把兩家公司的這次合作提上議程,每周必須讓她去百業開一次例會明著是報告項目的進程實則是想要明目張膽地見她。

隻是每次他公事公辦地神情讓她連火都發不出來。唯有讓一幹手下牟足力早日完成項目不用再見到一張又恨又起的臉。

還未到下班時間就見母親孫芸打開電話。

方輒一接通電話就聽見那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媽你怎麽了?”方輒連忙問道。

“方輒,你爸他……他要跟我離婚……二十多年了,我為這個家做了這麽多,他居然為了那個狐狸精要跟我離婚……”

方輒一聽,知道失態嚴重,好言勸解母親幾句,起身就往樓下走去。

攬景拿著一份文件剛走出來就見方輒匆忙往樓下走,一時蹙眉思忖,從未見過方輒這樣慌亂的模樣。

回到家的時候,客廳裏彌漫著劍拔弩張的硝煙味,方輒見父母親分別坐在沙發的一旁,父親沉著臉眼裏是不可退讓的堅決,母親手中握著紙巾抽泣,八十多歲的奶奶一臉怒氣的坐在正前方,指著父親罵道:“孫芸嫁來我們方家二十多年,把這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你在外麵安心地工作,生方輒,照顧我,是有哪裏對不起我們老方家了,你都快五十歲的人了,竟然還如此混帳說出離婚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怎麽對得起你過世的父親!”

奶奶在家裏說話一直跟很有分量,她也是四位老人中僅活著的一位。雖老態龍鍾但仍精神抖擻,在爺爺去世後一個人居住他們曾經結婚的老宅裏,逢年過節他們一家三口都會過去,父親也請了好幾個看護照顧奶奶,如非大事,奶奶是不肯輕易離開老宅的。

方輒沉著聲喊道:“爸媽,奶奶。”

孫芸看見方輒如若看見了救星,哭得比剛才更加悲痛,“方輒,媽活一把歲數還要遭這種罪,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方輒連忙走到母親孫芸身旁,握著她氣得顫抖的手安慰道:“媽,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奶奶將手中的拐杖猛地捶向地板,厲聲道:“孫芸你放心,隻要我在世一天就不會讓你們離婚,敬天,你要是嫌你爸一個人在地底下孤獨想找個人陪他,你就盡管離婚,讓我氣死就可以去陪他了。”

方敬天沉著氣,態度卻不退讓,而是把目光對向孫芸,深沉地說道:“孫芸,這麽多年來,我們雖然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卻形同陌生人,更別提說融入彼此的生活,同床異夢的日子難道你還沒過夠嗎?你我心裏都裝著別人,何必緊緊糾纏在一起折磨彼此,離開了對誰都好,公司的股份我會將一半過戶到你名下,百業將來也是方輒的,算是我對不起你吧。”

孫芸聽完,整個人精神崩潰,大聲罵道:“方敬天,你要想離婚為何二十年前不早說,偏偏等到今日我人老珠黃了才說!你就是一個懦弱的沒有擔當的人,你當年被迫娶我卻不敢反抗,等到今日無人可奈何你了你就要跟我離婚,我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吧,不可能!”

方輒連忙給母親順氣,聽到奶奶飽含滄桑的語音說道:“敬天,我告訴你,孫芸才是我們老方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她是可以入了家譜的人,你要是離婚再娶,無論是誰,我都不會承認她的身份!”

方敬天眸子裏浸著痛楚,“媽,我負了她二十年,好不容易找到她,我不能再放手,她就是我的命啊……”

聽到這話,孫芸重重地靠在沙發上,結婚二十多年,半句甜言蜜語都未曾聽他說過。他說那個女人是他的命,那她呢,她自從嫁來方家便將過去一切情絲斬斷,縱使有一段了癡念也斷得幹淨,她都能放下一切跟他好好過日子,為什麽他就不能!

“我管她是誰,敬天我告訴你,當年你選擇孫芸,就必須是一輩子的事,如果你敢忤逆我的意思那你等著為我披麻戴孝吧!”說完由於情緒波動,方老太太一時提不起氣來,連連咳嗽,眼睛翻白。

“媽!”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