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part168 求而不得
攬景沒想到三個月的時間就這樣打馬而過。
明天她不得不搬出方家大宅。
臨行的前一晚，她想要不要跟方輒說些什麽，自從那次聚會回來後他變得少言寡語，整個人更顯落寞孤獨，她看著無比心疼，可是也自知自己不是撫慰他傷口的靈丹妙藥。
要說些什麽呢？說什麽都顯得無力蒼白，對於他而言她從來都是微不足道的。
孫芸端著一杯牛奶走進攬景的房間，見到一個清幽的女孩獨坐在陽台上，仰頭夜幕中的繁星點點，臉上蒙著一層悲傷。
“小景，來喝杯牛奶，剛熱好的。”孫芸將托盤放下柔聲開口道。
攬景回神，連忙站起來走向孫芸，“阿姨，怎麽這麽晚了都還不休息。”此時的孫芸情緒已經大為好轉，臉色也紅潤許多，全然沒有剛和方董事長離婚那段時間的憔悴不堪，看到孫芸這樣，她很開心。
孫芸拉著攬景的手一起坐在床邊，神色慈愛帶著些許憐惜，這個女孩多麽惹人疼愛，她那個倔強的兒子怎就不懂得珍惜呢？
“阿姨，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攬景強顏歡笑，隻有心裏傳來的苦澀讓她明白，她有多麽舍不得離開。
孫芸歎了一口氣，伸手覆蓋住攬景纖細白皙的手，“方輒說過段時間要帶我出去旅遊散散心，可是我哪兒也不想去，就想讓小景你陪著我。”孫芸眸子裏也透著依依不舍之情，她嫁來方家，育有方輒一子，丈夫不愛她，兒子也不跟她親近，這些年她心裏不是不孤寂。
自從三年前認識攬景之後，她就後悔為什麽當時不堅持生一個女兒，如果有一個“貼心的小棉襖”，她的生活不知要愉快多少。
最重要的是她不得不承認，願意親近攬景是因為她是那個男人的女兒。
“阿姨，雖然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但是你有事也可以和我打電話，無論多忙我都會過來看你。”攬景溫柔地說道，她對孫芸的感情不僅僅是因為孫芸是方輒的母親，在這幾年的相處中，她心裏把這個溫婉典雅的婦人看作如自己母親一般來孝敬。
孫芸很想留下攬景，可是兒子的態度已經表明，她也無能為力，最重要的是作為母親的她，看得出兒子無心攬景，她也不忍心再將攬景留在方家大宅每日忍受兒子漠視的痛苦。
這樣溫柔可人的女孩子，是有資格去追尋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對了，攬景，你出來這麽久，爸爸媽媽沒擔心過嗎？”孫芸疑惑地問道。
攬景溫柔一笑，“我爸平時工作忙也顧忌不到我，我在家和不在家其實都一樣，至於我媽媽……”提及不愉快的往事，攬景略微停頓。
“你媽媽怎麽了？”孫芸柔聲問道，其實她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樣賢惠的女人才配得上她心目中那個高大陽光帥氣班長。
攬景苦笑道：“初中的時候我爸爸和媽媽就離婚了，我媽嫌我爸太忙無暇顧及她總該跟我爸爸吵架，每次都是我爸爸悶著頭抽煙不理她，時間長了我媽受不了，就跟我爸離婚了。”年少的時候不懂，現在漸漸長大才明白，兩個不想愛的人，勉強在一起隻會將對方傷得越深。
什麽？！孫芸心中詫異，本想多問幾句有怕顯得無禮。
幾十年過去了，回憶卻彌留在她心頭揮散不去，她仍舊記得那個陽光不滿教室的午後，校園裏彌漫著桂花香，陣陣飄進每個少年少女的心中。
因為當時學校有規定，學生的午飯可從家裏自己帶，那天她坐在食堂，剛打開飯盒就被迎麵跑來一個男生撞翻，各種菜汁滴落在她潔白的校服裙上，最過分的是男生未道歉就大搖大擺的離去。
然後，攬啟林出現了，攔住那個男生，“給她道歉。”那時候的她還是羞羞怯怯的少女，既有被撞之後的怒氣，又有被人圍觀的尷尬。
“你是什麽人？”那個男生不服氣地喊道。
“我是他們班班長，你撞了我們班同學，趕緊道歉。”攬啟林嚴謹的模樣就已經暗示了以後他會從事教育行業。
那個男生最終還是給她道了歉，她紅著臉低著頭，看著對麵推過來一份完整的便當，“你吃吧。”
她抬起頭問他，“那你呢？”
“我是男生，我不餓。”
直到現在，她仍舊清晰地記得他臉上露的那動人心弦的笑容，白色的校服被青澀的男生撐得服服帖帖，發絲在微風中輕揚，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很多年之後，她嫁給了方敬天，做了別人的妻子。聽說他也娶了別的女人，是個很好的丈夫。在幾次同學聚會上，昔日好友爆出內幕說她那時候視線從來不會離開他，即使隔著好幾個同學，她還是看見他臉色泛著的紅暈，不知道是喝酒的緣故還是因為好友的話。
再後來，他們沒有再聯係，雖然明知道是在一個城市，可是各自成了家，有了責任，再多的情感也埋藏在心間，成了時光的點綴。
看著眼前女孩恰似那人的眉眼，孫芸笑著歎了一口氣，時光荏苒，怎麽過了這麽多年她還記得那麽清晰呢。
攬景看著孫芸保養得沒有絲毫瑕疵的臉，不明白她是想到了什麽，為什麽會露出那樣溫和的笑容，眼眸裏透著遺憾還夾雜些許悲傷。
“阿姨……”攬景忍不住輕喚道。
孫芸擺擺手，“小景，早點睡吧，明天我讓方輒送你回去，記住阿姨的話，無論何時，方家大門永遠為你打開，歡迎你來。”
送孫芸出門，攬景順道看了一眼方輒的臥室，燈還是關著的。
仿佛看出了攬景的心思，孫芸解釋道：“方輒早些時候打過電話回來，說要參加一個聚會，回來時間要晚一點，你也別等他了，早點休息。”
“嗯，好的，阿姨。”
攬景走到陽台，看著樓下隻有路燈拖長的樹影。
其實自從住進方家之後，她也沒有多麽頻繁的見到方輒，他總是很忙，在公司的時候不一定見到，回到方家大宅他都是在書房工作，偶爾出來到杯咖啡會遇上，兩人也隻是寥寥數語後各自回房。
上班的話方輒會送她，在她的堅持下，到了路口就停下，所以一直以來也沒有被公司同事發現她和方輒“同居”，下了班因為他有一些聚會要參加，通常都是她自己坐公交或是打的回方家大宅。
本來就為數不多的見麵，這一次搬出去之後更難見到吧，攬景有些哀傷地想道。
搬了張椅子繼續坐在陽台上，夏季的夜晚也不太冷，習習晚風倒是吹散了白日的炎熱，讓人心中更覺涼爽，夜空中的繁星又比剛才多了不少。
攬景開始回想跟方輒交往的那段時光，其實如果當時她細心一點的話，就能發現每次約會時他的心不在焉。勉強跟她在一起，他也受著煎熬吧。
她一點也不想回到過去，因為過去不見得有多好，她現在隻想就這麽陪著他，看著他，仰慕著他，等到哪一天他會感動跟她在一起，亦或是他找到了心中所愛。那便是她這一段單戀結束之日。
世間有多少癡情人兒，正在遭受佛所曰的，求得不得。
夜已經很深了，攬景還是沒有睡意，這是在方家最後的一天，她舍不得就這麽睡過去，而且她相見的人還沒見到。
仿佛是印證她的想法一般，很快，攬景聽到車子開動的聲音由遠漸近。
是方輒的車，站在樓上的攬景心裏不由得一喜。
隻見方輒將車開進車庫，打開車門晃晃悠悠的走下來。
喝醉了麽？攬景心裏想道，隻見方輒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俊顏在路燈的照射下透著紅暈，果然是喝醉了。
披上外套，攬景連忙打開房門出去，就怕喝醉酒後的方輒撞著。
方輒一邊換鞋一邊煩躁地拉扯著領帶，呼出的氣體中都能感覺到濃烈的酒氣。
攬景見狀，連忙取到一杯水放在茶幾上，隨後過去扶著方輒，“怎麽喝這麽多？”
方輒進門時怕吵著母親，隻開了最微弱的燈，眼眸有些朦朧，看不清眼前人的長相，晃了晃腦袋，方輒才看清楚，是一張布滿擔憂的容顏。“怎麽還不睡？”方輒說完又打了個酒嗝。
攬景吸進濃烈的酒氣，微微皺眉，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勉強將高大的男人扶著坐在沙發上，攬景又趕緊去衛生間拿了濕毛巾，覆蓋在男人燙熱的額頭。
方輒仰躺在沙發上，就連喝水的力氣也沒有，隻是氣息微弱地說道，“給我……給我倒杯水……”
攬景連忙將茶幾上的水杯遞給方輒，隻見他喝得太急，馬上嗆著了，“咳咳咳……咳……”
無奈，攬景又趕緊從方輒手中奪過杯子，抽出幾張紙為他擦拭下顎的水漬。
方輒掙紮朦朧的雙眼，一把握住攬景的手，氣息不穩，胸口起伏，“你喜歡我？”
攬景心中一澀，“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她仰著頭看著喝醉了的方輒，眸子裏浸滿悲傷，這麽多年了，她以為他早該明白的。
“你喜歡我什麽地方？”縱然現在大腦混沌一片，方輒的理智仍是清晰，他不傻，他當然知道她的心思。
攬景笑了笑，這個問題讓她怎麽回答，從一開始簡單的喜歡變到的沉迷的仰慕再到現在不可自拔的愛，連她都理不清到底喜歡他什麽地方。
見攬景半天不說話，方輒也不逼迫，放開攬景的手，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
手上失去男人的溫度，攬景心中一空，還沒想好話已說出，“我來幫你揉吧。”
方輒也沒開口說同意也沒拒絕，隻是將自己的手放下，攬景見狀，站起身來走到方輒身後，輕輕地為他按摩太陽穴，力道適中，也能感覺到男人緊繃的身軀因著她的按摩逐漸放緩。
過了很久，就在攬景以為方輒已經睡著的時候，方輒開口道：“別再喜歡我，我不值得你喜歡。”
攬景的手有瞬間的停滯，繼而又繼續恢複按摩，鼻子發酸，但是仍舊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值不值得我心裏知道。”
空氣開始靜謐，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直到方輒感覺到後頸的濕意才明白她哭了，她很難過嗎？他也很難過，原來他們都是屬於同類人。
求而不得。
不知道是被她無聲的眼淚所牽引還是酒精使然，方輒心中煩悶又有些躁動，身體往後一靠，將攬景一把抱住，吻了上去。
攬景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淚水還在眼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