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星接到蘇宜電話時,辦公室站著兩個人,設計部的兩總監,平時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此刻正為春夏款起了爭議。

“今年主打綠色,我們是以綠色為主,經典款,肯定不會過時。”

“每年都是經典款,刪刪減減,就不能創新嗎?知道業界都在笑我們不敢創新,隻能求穩嗎?”

“求穩有什麽不好?業績才是有目共睹的!”

“你……”

鈴聲打斷兩人爭執,許若星偏頭,屏幕上閃爍一個名字,是蘇宜。

她有些意外,蘇宜從不會在工作期間給她打電話,吵的麵紅耳赤的兩人也聽到鈴聲,齊齊轉頭看向許若星,剛剛的爭吵戛然而止,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

許若星垂眼,拿起電話抵在耳邊,那邊傳來的不是蘇宜的聲音,而是很陌生的女人聲音:“您好,請問您是蘇宜的家人嗎?”

許若星心跳漏了一拍,立馬站起身。

蘇宜出車禍了。

許若星雙手握著方向盤,車窗開著,風吹進來,將她秀發吹開,露出略帶嚴肅的側臉,下頜線繃著,唇抿直,過紅綠燈時許若星耳邊還回**護士的聲音:“蘇宜出了車禍,現在正在急診室,麻煩您來一趟。”

蘇宜,服裝設計師,做事嚴謹,認真,開車亦是如此,平時剮蹭都沒有過,現在居然出了車禍,還受傷到了醫院。

許若星一瞬間有些許不真實感,這種不真實感很快就被電話那端的人衝淡,趙妤略帶焦急的語氣:“你到醫院了嗎?我到醫院門口了。”

趙妤是蘇宜最好的朋友,家住在醫院附近,去的很快,比許若星提前到了,許若星說:“還沒。”

正是上班高峰期,有點堵車,她擰眉,手指不耐煩的摩擦方向盤,說:“你先進去看看什麽情況。”

趙妤哎一聲,高跟鞋踩在醫院的瓷磚上,無端添了煩躁。

掛了電話,許若星胸口有點悶,她打開車窗,車流還沒動彈的跡象,偶爾的鳴笛更比平時急促,刺耳,她想到和蘇宜相親那天下午,也是這樣。

那是下班高峰期,也是堵車,不同的是她坐在咖啡館裏,轉頭看著外麵車流緩慢走動,手機裏蘇宜抱歉的清淡嗓音:“對不起,我可能要遲到了。”

她一邊處理公事一邊抿口咖啡回她:“沒關係。”

半小時後,打扮精致的蘇宜出現在咖啡館門口,她們先前看過照片,蘇宜徑直走向她,伸出手一笑:“蘇宜。”

語氣和電話裏一樣,清淡,有幾分距離感:“抱歉,我來遲了。”

她一身淺灰色職業套裝,長發微卷,踩著細長的高跟鞋,職場精英的打扮,氣質沉穩,和介紹人說的一樣。

許若星伸出手:“沒關係,坐吧。”

相親的話題無非就是那麽幾個,家庭,職業,工資,外加興趣愛好,聊到最後蘇宜說:“許小姐,我知道你沒有結婚的打算,來相親就是為了應付家裏人,我也是。”

她抿口咖啡,雲淡風輕:“所以你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形婚?”

形婚。

許若星手指敲著方向盤,前麵車流動了,交警站在高高的台子上指揮,她順著車流拐進旁邊的輔道上。

快到醫院時她又接到趙妤的電話:“你到哪裏了?剛剛蘇宜醒了。”

聽到人醒了,許若星略微鬆口氣,問:“有傷到什麽地方嗎?”

“身體上沒檢查出什麽問題。”趙妤說話有些猶豫,背景音很嘈雜,把她的糾結掩蓋過去,許若星說:“人沒事就好。”

“是人沒事就好,但……”話還沒說完,聽到手機裏傳來其他人的聲音:“你們要賠償!你們不賠償我們就不走了。”

趙妤要應付麵前的人,對許若星說:“來了再說。”

許若星皺皺眉,掛了電話。

到醫院時看到趙妤麵前站著幾個人,被保安和交警帶走了,和許若星擦肩而過,趙妤也看到許若星了,她三兩步走到許若星麵前,泄了氣的表情:“什麽人呐,明明是他們的錯,非要說是蘇宜的錯,仗著蘇宜現在沒清醒就什麽鍋都推到蘇宜身上。”

語氣很憤怒。

許若星問:“蘇宜呢?”

“又歇下了。”趙妤說:“剛剛在配合交警處理事故。”

許若星看向病床方向:“怎麽出事故的?”

“四岔路口。”趙妤說:“蘇宜是直行,對方是拐進來,撞一起了,交警責任劃分還沒定下來,對麵一口咬定就是蘇宜超速了才撞的。”

許若星說:“不可能。”

“對啊!”趙妤咬牙:“蘇宜怎麽可能會超速呢。”

奈何對方根本聽不進去,剛剛在這邊看到蘇宜檢查沒事,自己家人還在搶救,又吵起來了,非要蘇宜賠償,趙妤氣的直接讓交警去處理了。

“蘇宜的家人。”護士小跑過來,喊著問,趙妤抬手:“這。”隨後她把許若星推出去:“這是她老婆。”

護士轉頭看眼許若星,很幹練,穿著打扮一看就是職場女強人,很有氣場,她點點頭:“簽個名。”

是先前做檢查的費用,許若星低頭簽上自己的名字,護士告訴她們在哪裏繳費之後趙妤說:“你給她爸媽打電話了嗎?”

許若星來的路上打了,隻是沒人接,趙妤說:“也是,忙得很。”語氣裏有些許嘲諷,許若星低頭,說:“我先去繳費。”

“我陪你去吧,我知道在哪。”趙妤說完許若星手機鈴響起,是助理打來的電話,告訴她一個小時後有個定新款會議,許若星說:“推了吧,等我回來再說。”

助理應下。

趙妤偏頭:“她父母和你一樣,知道放下工作疼蘇宜就好了。”

許若星斂眉。

蘇宜和父母關係不是很好,兩都是律師,在蘇宜很小的時候經常因為案件吵架,後來終於離婚,蘇宜跟著母親和姥姥生活,一直到現在,兩人還是見麵就吵,和蘇宜相處的時間還沒有和當事人相處的時間長。

趙妤早就對這對不負責的夫妻不爽了,但每次都是私下說說,這次蘇宜出車禍這麽大的事情,她居然一個都聯係不上,真的氣笑了。

她還不敢聯係蘇宜的姥姥,老年人心髒不好,生怕聽到這個消息厥過去。

許若星說:“暫時不要告訴姥姥。”

“我也是這麽想的。”趙妤陪許若星交了錢,回病房時她突然喊:“許總。”

許若星偏頭。

形婚第一協議,她們在朋友麵前不得使用尊稱,所以在朋友麵前,蘇宜從來都是叫她名字,許若星,她的朋友也會直接叫她名字,一般叫她許總,不是有事就是有求。

許若星問:“怎麽了?”

趙妤說:“其實蘇宜她……”似乎話有些難以啟齒,趙妤咬著牙閉著眼說:“蘇宜她傷到腦子了。”

許若星臉微沉,目光陡然嚴肅,趙妤解釋:“一開始醫生以為隻是腦震**。”

誰知道蘇宜醒了,才發現她居然是丟失一部分記憶,但不是全部,隻是部分,比如她還記得自己的父母職業,關係不和,還記得趙妤是她好友,還記得她工作,但提到她老婆許若星,蘇宜卻忘了。

趙妤不知道怎麽解釋,就幹脆把以前知道的點滴全部都告訴蘇宜了,許若星皺眉:“你告訴她什麽?”

“沒什麽啊。”趙妤說:“就你們相處的日常。”

她是不太知道,但平時聚餐或者碰到會窺見一二,所以就全部都告訴蘇宜了,蘇宜乍聽到自己結婚了差點沒暈過去,緩和了好一陣才說:“我老婆,是誰?”

“許若星啊,s·x的老板。”

蘇宜點頭:“有照片嗎?”

“有啊。”趙妤說:“你屏保。”

她屏保是兩人婚紗照,穿著同係列婚紗,麵對麵站著,一個微微抬眼,一個低頭,拍的是側臉,漂亮又美好,蘇宜看到照片說:“我們挺恩愛?”

“是啊!你們很恩愛的。”趙妤拍她肩膀:“你們結婚兩年,一次架都沒有吵過,許若星可疼你了,什麽事情都順著你。”她悄悄附蘇宜耳邊說:“她喝醉酒叫的都是你名字,愛慘你了。”

蘇宜聽著她的話看照片上的人說:“好親切。”

“能不親切嗎,你倆睡一起的人。”趙妤說完看向蘇宜:“沒事沒事,醫生說你可能暫時性失憶,等你想起來就好了。”

蘇宜嗯一聲:“那我平時和她怎麽相處?”

這可問倒趙妤了,趙妤也沒見過她們倆相處的樣子,猜測著:“就正常相處啊。”

見蘇宜不解,趙妤說:“你要是想知道,也可以問許若星,語氣好點,撒撒嬌,她保準什麽都告訴你了。”

蘇宜躺下之前還看向她:“撒嬌?”

趙妤一拍手:“撒嬌!她最喜歡你撒嬌!”

哪有人不喜歡撒嬌的呢。

趙妤說的信誓旦旦,但此刻麵對許若星,她眨巴眼,舉起兩根手指,對天起誓:“真的,我保證隻是說了一點你們相處的日常。”

“我們……”許若星話音未落,護士喊:“蘇宜的家人呢,蘇宜醒了。”

趙妤忙喊:“來了!”

一陣風竄過許若星身邊,病房門半開,蘇宜半坐起身,看向門口,進來的除了趙妤,還有她身後的女人,昏迷前在屏保上見過,女人進了病房,一步步走向她,蘇宜腦子稀裏糊塗,往許若星看過去,蒼白的臉上漾著笑,說:“老婆,你來了。”

見許若星沒動,她想到趙妤的話:“她最喜歡你撒嬌了。”

蘇宜伸出手,撒嬌的說:“老婆,我好疼,抱抱我。”

許若星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