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宜從未叫過她老婆,更沒有用這種帶點撒嬌的語氣,許若星有瞬間沒動,想到趙妤的話,蘇宜失去部分記憶。

失去部分記憶,應該不會忘了自己平時和人相處的態度,怎麽會連語氣和聲調都不同了?

蘇宜見許若星沒走過來,隻是定定看著她,再出聲帶著不確定:“老婆?”

許若星轉頭看趙妤。

她和趙妤其實不是很熟,就通過蘇宜見過幾次麵,知道她是蘇宜很好的朋友,蘇宜不想趙妤擔心,所以並未和趙妤說過她們協議結婚的事情,估摸在趙妤認為,她們是很恩愛的妻妻,剛剛肯定是和蘇宜說了什麽,才有現在這樣的場麵。

許若星很快定神,三兩步走進病房,蘇宜瞥她一眼,許若星比屏保裏看起來真實,奶白色職業套裝,包臀裙,踩著高跟鞋,頗有些精英幹練的範兒,右手拿著手機,神色有些擔心,蘇宜看到她就覺得莫名的安心,剛剛看著屏保就鑽出的親切感,現在見到本人,感覺更濃烈,蘇宜不由自主問了句:“老婆,你怎麽不理我?”

她穿著寬大的病服,秀發微亂,還是受到車禍的影響,此刻表情不是一貫的淡然,而是巴巴的看著許若星。

許若星何時見過這一麵的蘇宜,雖說她們在外人麵前恩愛異常,但私下碰到,蘇宜招呼都不會和她打一個,距離感拿捏的很到位。

這樣的蘇宜。

讓她覺得很陌生,也有些無措,許若星怔了幾秒,回神,問蘇宜:“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我去叫醫生。”

“我去我去!”趙妤自告奮勇,忙拉著許若星站蘇宜身邊:“你陪著她。”

說完風一樣竄出去了。

許若星低下頭,蘇宜病服寬大,襯得臉更小了,妝倒是沒花,新月眉,戴了隱形眼鏡,是棕色的,她知道蘇宜有些近視,工作時都會掛著一幅金絲邊眼鏡,但外出或開車都是用的隱形眼鏡,蘇宜不是很愛笑,許是和她家庭成長有關,聽說她父母關係很差,她性子早熟,尋常對人都是維持點到為止的關係,身邊除了趙妤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就是和姥姥的關係最親。

她陪著蘇宜去見過幾次姥姥,在老人家麵前,蘇宜才會話多一些,會說會笑,有次喝多了,還會和姥姥撒嬌。

就如現在這般。

隻是現在對象換成了她。

許若星喊:“蘇宜。”

蘇宜仰頭,瞳孔貼著隱形眼鏡,顯得格外明亮,她聲音柔柔的,和平時完全不一樣,還主動伸出手勾住許若星的手指,問她:“怎麽啦?”

有幾秒,許若星忘了自己剛剛要說什麽。

病房門口有聲音,趙妤去而複返,還帶著醫生進來了,許若星準備往旁邊退半步,蘇宜卻沒鬆開手,醫生和趙妤眼神看向她們牽著的手,醫生說:“感情真好啊。”

趙妤附和:“是啊,她們感情老好了,結婚這麽久都沒吵過架!”

大概也是受蘇宜父母影響,結婚不吵架已經是幸福的佐證了,許若星沒說話,隻是看向蘇宜,微點頭,鬆開了她的手,站在一側,醫生給蘇宜例行檢查,然後把其他的檢查結果說了一遍,很多專業名詞三人都不是很懂,最後醫生把許若星拉到一側。

“看到你們關係好,我就放心了,不知道多少人看到老婆出事就把老婆丟在醫院的呢。”醫生看著也是個熱心腸,他看眼蘇宜的病床說:“你老婆啊,身體沒大礙,就是傷到頭部,可能壓到神經,引起記憶錯亂,目前沒看出來其他方麵的問題,如果有任何不適要及時和我們說,這兩天最好留院觀察,還有,她這記憶現在很混亂,你們千萬不要說什麽刺激她的話,要順著她,你也是,多和她說說你們以前開心的事情,有助於恢複記憶。”

許若星點頭:“她這種症狀,多嗎?”

“偶爾會有幾例。”醫生語重心長:“腦神經很多,錯綜複雜,症狀也是因人而異。”

許若星側頭看他:“那有恢複的可能性嗎?”

“不好說。”醫生說:“她挺年輕的,恢複記憶的可能性還是有的,而且她剛剛發生車禍,身體功能還沒有徹底恢複,說不定過幾天就能恢複記憶了。”說到這裏他歎口氣:“但是沒有恢複記憶的例子也有,我們做醫生的肯定會全力治療,但你們作為家屬,也要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許若星明白了。

醫生離開前再一次囑咐:“千萬不要刺激她,要順著她,本來她記憶就很混亂,再受到刺激……”

那估計會更糟。

許若星點頭:“我知道了。”

醫生衝她笑笑,轉頭看眼蘇宜的方向,片刻後轉身離開了,趙妤問:“醫生怎麽說的?”

許若星開口:“說沒什麽。”

趙妤點頭:“那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可以恢複記憶?”

許若星看向她,趙妤會意,改口:“恢複記憶的可能性大嗎?”

“因人而異。”許若星說:“多和她說說以前的事情,有助於恢複記憶。”

可關鍵問題是,她和蘇宜,並沒有太多以前的事情,趙妤一拍手:“明白了,那你多陪陪蘇宜,多和她說說你們婚內的事情。”

許若星頓了幾秒,蘇宜探著頭:“你們聊什麽?”

趙妤走到她身邊,安撫她:“沒有,醫生讓許若星多陪陪你。”

蘇宜嗯一聲,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響起,蘇宜聽到鈴聲有些疑惑的皺眉,許若星說:“你的手機。”

她聽到這話才拿過手機,看到閃爍的名字,接通後對麵的人焦急道:“蘇宜你人呢?”

“環姐,我在醫院。”蘇宜說:“出了點意外。”

說話間,似是又恢複了一些冷靜,隻是語氣比從前軟了一些,沒那麽冷淡,環姐一聽意外驚的站起身:“什麽情況?”

蘇宜說:“車禍。”

話還是和從前一樣,很少。

環姐詫異:“嚴重嗎?要不我來醫院……”

“沒事。”蘇宜說:“我老婆已經過來了。”

聽到她旁若無人的說老婆,許若星輕眨眼,蘇宜說完看她,衝她笑笑,露出白白淨淨的貝齒,姿態是前所未有的依賴,許若星心底爬上陌生的感覺,結婚後第一次,蘇宜對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很快蘇宜和公司請好了假,掛斷電話後她摸索手機,趙妤不放心:“怎麽了?”

蘇宜說:“環姐讓我把昨天的設計圖發過去。”

可是她不記得,設計圖保存在哪裏了,趙妤問她:“是不是在你電腦裏?你上班電腦帶了嗎?”

“帶了。”蘇宜的電腦不離身,不過她的設計圖都有備份,備份在手機裏,一個加密的文件裏,現在她找不到這個文件了,或者說,她記不得這個文件放在哪裏了。

“這裏沒有電腦。”趙妤說:“我去問問護士,可能她們統一存放了。”

有些車禍送來的病人,東西都會放在一起保管,等病人清醒或者出院再一並歸還,蘇宜說:“是粉色的,十三寸。”

“我知道。”趙妤笑:“看過你電腦。”

她說著又顛顛的跑出去,蘇宜還在低頭摸索手機,好多零碎記憶刺破腦子,她手指停頓片刻,仰頭看許若星,問:“老婆,你知道我那個文件放在哪了嗎?”

許若星對上她清亮眸子,搖頭:“不知道。”

她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到可以分享私密的地步。

蘇宜有些失望的低下頭,繼續在手機裏找文件,翻了好幾遍,許若星說:“試試找隱藏文件。”

“隱藏文件。”蘇宜小聲重複,點進隱藏文件裏,有個格外熟悉,她說:“應該是這個。”

蘇宜點進去,卻卡在密碼上,這個是隱藏文件,無法通過指紋和臉部識別,隻能輸入密碼,蘇宜麵有糾結,猶豫的輸了自己的生日,是錯誤的,她抬頭問許若星:“我們結婚是哪一天?”

許若星告訴她:“三月初六。”

蘇宜低頭,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輸入進去,紅色的輸入錯誤提示跳出來,她咬唇,許若星問:“怎麽了?”

聽到她的聲音,蘇宜抬眼,有些委屈的語氣:“我忘記密碼了。”

委屈中還帶有一絲求助的意思。

她從未如此,許若星無法視而不見,隻得坐在她病床前,陪她複盤:“你生日試過了嗎?”

“試過了。”蘇宜轉過頭問:“你生日是多少?”

許若星不假思索:“不是我生日。”

蘇宜不解:“為什麽?”

許若星沒法和她解釋,頓了頓,忽然報出一串數字:“你試試0719。”

“0719?”蘇宜一邊疑惑一邊輸入數字,綠色的解鎖頁麵跳出來,她抬頭:“是對的!”說完還用老婆你好棒的開心眼神看向許若星,問:“這是你生日嗎?”

許若星抿唇:“不是。”

她轉過頭,想解釋,剛好看到蘇宜陡然燦笑的臉,眼底也閃爍高興,許若星壓下舌尖的話。

這不是我的生日。

這是你喜歡的人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