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陛下的決定, 眾將進入了短暫的沉默。

就…不稍微猶豫下嗎?

他們主要是思想上一下子還轉變不過來,人魚對人類向來秉持著【貴重物品,輕拿輕放】的基本原則, 哪舍得這麽快刀斬亂麻。

不得不說,陛下是個狠人啊。

也是唐洛說一不二的性格太深入人心,在短暫的靜默後, 這項指令就被忠實地傳達下去。

於是,全市大大小小的警局與城邦護衛隊,都接到了來自皇室的通緝令。

這條通緝令分兩部分,第一部 分是明麵上的, 主要描述被通緝者的外貌體型等特征, 另一條是暗中的,不得無禮、不得使用暴力、不得拷問。

一支支隊伍從所在部門出發,於是百姓們時不時就能聽到警車鳴笛聲從自家門前呼嘯而過。

“出什麽大事了?”

“是不是要打仗了?”

不安與好奇比比皆是,有的民眾甚至第一時間回家收拾東西準備逃離, 這是曆史留下的創傷, 需要好幾個世紀的安穩才能消除的不安。

不過他們很快就看到一張全城通緝令高高懸掛在夏沙城官網上,這是誰有那麽大能耐能得到這樣的全城通緝?

一旦唐洛回到帝國境內, 這座帝國才真正運轉起來,它的每一環都緊密相接, 加速啟動。

帝王, 不僅是帝國的象征, 更是它的主心骨。

這一係列的事,僅僅發生在唐洛剛走出星艦的一會兒功夫,眾將想到陛下決定回來後即將麵對的質疑, 不由地加快步伐通過特殊通道。

正因為是主心骨, 唐洛一旦有不符合的行為, 就會激起更大的反應。

隨著港口/爆炸事件的陸續發酵,越來越多的人魚聚集在外圍。有看熱鬧的,有來安慰的,當然更多的是焦急等待失蹤親友消息的人,他們匯聚在一起,試圖從警方新打撈上來的人魚身上尋找親友的蹤跡。

也不知道是誰,忽然抬頭看向從高空緩緩降落的龐然大物。

他驚呼:“你們快看,陛下回來了!”

眾人仰望,當看到星艦上的皇室徽標時,卻沒有絲毫雀躍。

雖然人魚網民比較少,但陛下有可能從戰場上回歸的消息,已經上了今天的頭版頭條了。

他們以為是血族的媒體在造謠,是想打擊他們的民族信心。

可真如血族所說,陛下疑似真的放棄了菲爾丁群島,放棄了對他給予厚望的臣民,還在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其中一個青年昨天還在網上以一敵十,與血族唇槍舌劍到天明,這會兒遠遠地看到陛下離開的身影,再想到生死不知的親人,失望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衝上前去。

這時候不少群眾已經圍到警戒線外圍,朝著唐洛等人喊道:“陛下,您為什麽要回來?”

“您還記得菲爾丁群島曾是我們的領土嗎,還記得那麽多為帝國戰死的將領嗎?”

“他們的犧牲,不是為了讓你當逃兵的!”

唐洛麵無表情,他聽到後,腳步並沒有停頓。

唐洛以鐵血手段上位,但這三年也確實做了許多實事,在民間風評好壞參半。有說他不顧親情冷血的,也有說他是真正在為這個國家考慮的。

“陛下,死了那麽多人魚,請你給我們交代!”

唐洛在星艦上,就已經吩咐局長先尋找爆炸中失蹤的人魚,治療傷者,安撫好死亡的人魚家屬,他把刀疤臉局長安排到這裏,也是讓他來當代理城主的。

在帝國人才緊缺的當下,他隻能一個人才掰開兩份用,一人身兼數職是常見現象。

先處理百姓的傷亡,再追溯爆炸源頭。

這就是他的交代。

“讓警局的人注意,暫時不要動預備隊的兵。”預備隊是用來以防不測的,不能讓後方沒了補給,唐洛邊走,邊語速極快地與副管龐納交代,“另外讓他們搜找時,盡可能不打擾民眾的生活。”

唐洛已經盡量將影響控製在合理範圍內,可大規模找人一旦開始,就不可避免地引起巨大波瀾。

突然,一個滿臉憤恨的青年擠出人群,對著唐洛的方向砸了一顆雞蛋。

蛋殼碎了,蛋液濺到了唐洛的衣服和少許發梢上,唐洛一愣,望著滿是蛋液的肩頭,好像沒反應過來。

那瞬間的停頓,周圍人一陣揪心。

這變故讓現場的叫喊聲都停了,唐洛身邊原本是有一群皇家護衛的,但他這次來夏沙城本就是臨時行程,幾乎是加班加點地趕來,他將大部分皇家護衛都留在了戰場上做支援。

很快警衛們控製住了扔雞蛋的青年,青年在被拖下去前,哭喊著:“枉我在網上為你和血族對罵了一晚上,你和你父親一樣,都是混蛋,是臨陣脫逃的懦夫!”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戰前全國動員?”

“你拋棄了我們!!”

唐洛終於停了步子,看向那個眼睛赤紅的青年,一字一頓道:“我從未拋棄過你們。”

他的目光淩厲,麵容冷酷,璀璨的金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篤定,讓本來**不已的人群都安靜下來。

唐洛上車後,吩咐身邊義憤填膺的將領,將那青年先拘留,問清楚前因後果再判,不要動刑。

將領們愕然:“陛下!”

對皇室最高領導不敬,是死刑,那條人魚明顯在尋釁滋事,說不定背後還有血族,容不得輕視。

唐洛沒改變決定,並吩咐司機盡快前往醫院。

阿加鬱悶地給唐洛遞手帕,他們陛下不愛被他人觸碰,哪怕是貼身侍從。

唐洛擦著頭發上的蛋液,見阿加還哭喪著臉,眼尾一勾:“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鏡片後,一顆美人痣若隱若現。

阿加突然明白,為什麽帝都的名門貴女們,總是為陛下瘋狂。

那與日月爭輝的容貌,也許隻是眾多原因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這是一種無形間,能讓人臉紅心跳的極致魅力。

雖然擦掉了蛋液,但頭發還是黏黏的,這讓愛潔的唐洛非常不適。

他努力忽視,但臉色不可避免地變差。

他查看車載打印機,他剛才就讓清醒後的主治醫生將時遊剛到醫院時的照片發來。

當時已經確定人類身份,所以這些照片都是加密的,沒特殊密碼進不去。

唐洛拿到手後,看到一張幾乎看不出本來麵貌的臉孔,臉側和耳廓居然還有部分燒傷,就像是在什麽高溫土地上翻滾後被灼燒了,看上去有點觸目驚心。

當照片傳到幾位忙碌的將領手上,都是滿臉心疼,簡直難以想象人類到底遭遇了什麽!

人類臉上滿是擦傷、磕碰、燒傷,最慘的是,那看起來英挺的鼻梁是重災區,流了不少血。

如果不是這位人類自愈力很強,不然光是傷口感染就夠他吃一壺了。

這樣的傷放人魚身上沒什麽,但人類一旦失血過多,後果不堪設想。

唐洛記得,這位的血型是RH型陰性。

唐洛心底一沉:“人類血型庫是不是隻有四種血型?”

眾將:而且血庫裏,最新鮮的都是五百年前的,解凍後細菌多得能遊泳了吧?

副官龐納一回憶:“是的!”

唐洛打開隨身光腦搜索,如他預想的那樣,這種古人類中都幾乎消聲滅跡的血型,全球庫存是:0。

也就是…

這個人類,絕對不能受傷!

一個目前處於失蹤狀態的人類,會受到什麽傷害?

要是運氣不好,碰上心術不正的人魚,後果無法預估。就算不是人魚加害,隻是人類自身對環境不熟悉造成的磕碰,受傷流血了,不是更絕望?

如果已經被血族劫走,或許還相對安全點。

到這一刻,唐洛才意識到,他還是錯估了形勢的嚴峻。

“加大巡邏力度,預備隊……全部出動!所有臉上有繃帶的人,都要帶回,由我親自檢查!”

唐洛在短短的時間內,再次改變命令。

他又若有所思地望著手上那張“人類嚴重戰損”照,將阿加招來:“你現在左手作畫進展地怎麽樣?”他從不留無用之人在身邊。

阿加沒想到陛下還記得他一個小小事務官以前的工作,不但記得,還察覺到他始終在閑暇之餘沒有放棄畫畫,受寵若驚地回道:“隻有以前右手的七成左右。”

阿加曾是帝都的罪犯肖像畫師,還是其中業績最好的幾個。他畫的人魚骨骼圖沒有上千也有上萬,經過幾百年的磨練,技藝更是爐火純青。

但隨著他畫技越發純熟,破獲的案件越多,得罪的人多了,終遭至報複。他的右手在一次逮捕過程中,被罪犯用滾輪器械碾壓,當場粉碎性骨折。

在醫院的全力救治下,雖然表麵上痊愈,但再不能做像是畫肖像畫這樣精細的活。

阿加被辭退後,又遇上老國王削減了病退公務員的福利,導致他家快過不下去了,他甚至想過去下水道掏汙水養家。

沒想到,新帝上位後,他收到了皇室的招聘,再次成為公務員,還是吃皇糧的。

現在工作有了保障,又有了閑暇,他還是放不下過去,於是左手重操舊業。

唐洛把人類的照片給阿加。

當唐洛專注地望著別人時,好像將所有信任傾注,能讓所有與他接觸的人感受到重視:“雖然人類受傷嚴重,但大致骨骼走向不會變。我給你半小時,根據他的骨骼輪廓描繪出他的大致容貌,能做到嗎?”

*

來到超市地下停車場,這裏發生的事比唐洛的星艦降落更早一點。

所以,此時還沒隨著陛下歸來而全城戒嚴,個個關卡也沒有裏三層外三層的檢查。

眼看一名警衛朝著他們這裏走來,烈福的手心不停冒汗。

他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心虛,可他實在演不出平靜。

警衛敲了車窗門,說:“您好,車停好後,您和您的同伴都要下車,不得在停車場停留,謝謝配合。”

由於前段時間氣溫持續升高,有家長把亞成年的小人魚給落在車子裏了,在一顆半的太陽炙烤下,嚴重脫水的小人魚就這樣被悶死在裏麵,等發現的時候,早就沒了氣息。這件事引起不小的轟動,到現在還能在小人魚去世的那個停車位看到無數鮮花和零食,以及寫著許多祝福語的卡片。

這件事,導致停車場禁止將任何活物留在車內。

時遊穿戴完畢,就會出於習慣觀察陌生環境,也注意到了那塊特別的停車位。

虛驚一場,警衛們隻是發現他們這輛車裏有一人以上,才進行安全提醒。

所以前麵放走的車,都是單獨開車的人。

本來烈福是可以直接開走的,可烈福的表現特別像個“藏了個屍體在車上”的潛逃犯,引得警衛懷疑。

警衛低頭朝車後排看去,然後就看到個墨鏡木乃伊淡定地與自己打招呼,驚得倒退半步。

嗨喲吼!這打扮!

傷成這樣還出門,對咱們超市絕對是真愛了!

有驚無險地躲過警衛,烈福用手勢表示時遊也要一同下車。時遊本來就對異星好奇,初來乍到,了解環境是通性,而且除了剛才路過,他還沒在公共場所出沒過,他想知道變裝後,能不能蒙混過去。

順便驗證他對“發色、瞳孔顏色”的猜測。

木乃伊酷哥點頭表示同意,烈福一喜。

除了饑餓外,時遊沒主動提過要求,實在太過體貼了,人類為什麽會這麽好?

兩人的簡單日常交流並沒有太大障礙,醫院外重逢後,第二天時遊醒來時,烈福就想將他重新送回醫院。

可他們語言不通啊,時遊問烈福要了紙筆,畫了個醫院的簡筆畫,然後上麵打了個大大的叉。

時遊表示了強烈反對後,烈福隻能帶著他到處瞎晃。

兩人到超市門口,就被工作人員多看了幾眼,進超市後更是一路超高的回頭率。

時遊是第一次麵對這麽多的人魚,全身都是戒備狀態,但他這人越到大場麵越能撐住場子。

時遊上身一件黑色破洞夾克,下麵還是醫院寬鬆的格子褲和拖鞋,本來這打扮是非常不倫不類的,奈何時遊的身材過於優越,硬生生穿出了時尚弄潮兒的既視感。

配上繃帶的臉和墨鏡,像個天生走T台的衣架子。

為了盡快找到人類食物專櫃,烈福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而時遊緊跟隨其後。

一人一魚,走路帶風。

烈福一路草木皆兵,一旦有人超過兩秒盯著時遊,他都怕對方看出端倪。

烈福像個守護骨頭的惡犬,哪條人魚妄想接近時遊都會被他咬住。

但如果湊的近,就能聽到她們說的與烈福擔心的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毫不相關。

“我的天,他的腿好長,賭一包小魚幹,他的魚尾一定很美。”

“這寬肩窄腰,腰力一定很好,想給他生小人魚。”

“好好的一帥哥,怎麽就有個木乃伊頭!”

“你不覺得這好酷嗎,有個性啊,最近就流行這樣的。”

比起烈福,反倒是時遊,在發現他人的注視並不是因為發現他是人類後,漸漸放鬆下來。

就算偶爾與陌生人魚近一點,也不會條件反射地做出攻擊。

所以,他基本可以肯定,發色和瞳孔顏色是關鍵。

遮住了這些,有很大概率不會被當做異類。

時遊至少表麵上看著隨性又悠哉,他邊跟隨邊左顧右盼,這會兒才終於暴露出身為藍星人對外星球的好奇,看完這個又看那個,忙得不得了。

外星人的超市和藍星有些相似,這給了時遊一些熟悉感。這裏種類也很豐富,觸目所及的日用品、生活用品、食品琳琅滿目,乍一看過去有點目不暇接,天花板很高,貨物整齊地疊放在上麵。

要說有什麽特別的,應該是走幾步就能看到無數巨大的水池、水缸,裏麵養著各種各樣的魚,有觀賞性的,也有直接可試吃的。

為什麽知道可以吃,因為他看到不遠處的人魚,在試吃員的介紹下,將信將疑地撈起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就直接往嘴巴裏塞,咀嚼了會發現味道還不錯,才讓試吃員給自己稱一點。

這,應該叫現切,新鮮的刺身?

真是又生活化,又驚恐的體驗。

為什麽人魚看起來平平無鋒的牙齒,能直接咬斷魚身,這驚人的咬合力!

時遊看了眼自己的脆皮,僵硬地轉動腦袋,往別的方向瞅。

藍星人,藍星魂,藍星人都是大膽魂!

時遊通過給自己不斷暗示,心態始終保持直線,偶爾震**的頻率往前走。

烈福終於找到了人類食品專櫃,它在一圈高檔食品專區中的C位,雖然品類不多,但每一個都包裝得金光閃閃,生怕別人看不出它有多貴。

雖說人類已經絕跡很久了,奈何人類這個詞本身就自帶流量,是標準頂流。

相應的,他所衍生出來的周邊,自然是受到全球民眾的喜愛。

而且人類的食品,是許多貴族人魚用來收藏或是招待客人用的,總之,它就是奢侈品,所以價格必然符合市場規律。

烈福以前隻是聽說,還在論壇上看到別人炫耀過。

烈福真正看到價格時差點一口氣背過去,讓我數數,它有多少個零。

旁邊兩個少女也正好逛到這個櫃台,沒辦法,她們人魚就喜歡亮晶晶的地方。其中一個趕完論文還沒睡醒,一睜眼看到食物價格,直接給震醒了,指著一盒餅幹道:“這價格怎麽不去搶,超市哪裏配的上它!”

同伴晃了晃她:“醒醒,沒看到【人類】專用嗎?”

剛剛還抱怨的少女終於清醒了,然後煞有其事地點頭:“那好像還挺…合理?”

烈福聽著她們的對話,忍不住認同,也不算搶錢啊。

烈福上次買人類影像電影票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這會兒身上隻剩幾百個杜朗,還不夠一樣食物的零頭。

他望向不遠處正在看觀賞魚的時遊,時遊到這個世界一直過得水深火熱,這會兒看著這些五彩斑斕的魚,玩心大起。他拒絕了工作人員遞來的紙網,這一看就是撈上來就要算錢,他身上一個鋼鏰兒都沒有,所以隻是在旁邊看看。

這些漂亮的魚像是有感知一樣,時遊走近後不但不逃,還拚命往他跟前湊。

這奇觀讓工作人員都納悶了,要知道大部分魚類都很怕人魚,人魚可是海中霸主,有種族上的天然壓製。

剛才要是這個繃帶怪人接了紙網,這些魚不會一個個迫不及待往裏麵跳吧,他們不得虧死?

這些魚的確在時遊跟前擠來擠去,有一條小胖魚擠開別的同伴,向時遊展示它漂亮的身姿。

時遊覺得有趣,眼中的笑意還沒退去,發現烈福的視線,對著那個方向笑了一下,然後起身走過去。

烈福的心被瞬間狙擊,腦子一發熱,恨不得把貨架上的全拿了。

這個不錯,這個看起來有營養,這個樣子好看,買買買,這澎湃的購物欲!

時遊走過去後就發現原本空****的購物車裏,滿是食物。

誇張了,兄弟,我又不是饕餮。

時遊很有蹭飯的自覺,他看這個貨架就不便宜,所以挑挑揀揀地把其他食物全部放回原位,隻留了包裝最便宜的,外包裝上的圖片是黃色濃稠**,應該是蜂蜜之類的吧。

看起來,個大、管飽。

烈福看人類堅持隻拿一樣最便宜的,直到走到結賬的地方,還沒提起勁。

他試圖給人類添點小點心,卻都被眼尖的人類發現後拿開,然後對他不認同地搖搖頭。

烈福想說我有錢!

我可以貸款!

時遊要是能聽懂,就連這罐蜂蜜都不會留。

他出生至今,從沒聽過買個食物需要貸款的,這真是藍星人聽了都要沉默。

他們去結賬的時候,依舊很拉風,主要還是時遊太過吸睛。

就在這時,商場的廣播響起:“尊敬的顧客,現在要尋一位失蹤人士,他可能正被劫持,這位先生對帝國做出卓出貢獻,請大家積極響應。

以下是他的特征:身高192,臉部有傷綁著繃帶,請知情人士撥打……”

時遊對繃帶的發音很熟悉,是醫生們經常提到的名詞。

周圍人瞬間轉向自己的眼神,那種整齊灼燒的瞬間,是能讓任何人背脊發涼的。

頃刻間,時遊,萬眾矚目!

在商場購物的人並不少,特別是在爆炸案後,民眾們擔心有戰爭,抱著囤糧的想法都一股腦地來到超市。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樣的廣播在這個城市所有公共場所都在上演,現在城邦所有出入口、對外窗口,除了特殊情況外,都暫時關閉。

烈福比時遊更害怕,因為他看到在廣播後沒多久,超市的入口處湧入了一隊士兵,比起警員他們更加訓練有素。

烈福拉開時遊的背包,將那已經結賬的蜜蜂罐扔了進去,然後就做出了攻擊的姿態。

時遊的眼皮微微一跳,他發現那群士兵也一下子注意到他,士兵頭頭上下打量了一下時遊。

上麵發下的通緝令,第二道密令中,說的是失蹤人士是被劫持的。

可看購物的這兩人狀態,還有那位木乃伊比一般人都悠哉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被劫持。

烈福握緊了拳頭,青筋凸起。

一道溫暖阻止了他,時遊雖然沒搖頭,但烈福將要攻擊的拳頭給放下了。

也幸好他放下了,因為時遊看到這些士兵,全都——有槍!

這種情況,有什麽反抗行為都會被一鍋端掉!

士兵頭頭招了招手,讓兩人出列,進行盤問。

先是檢查了烈福一番,烈福隨身帶著身份證和學生證。

士兵頭頭被身邊人提醒,才想起這看著憨厚的大家夥,是有“前科”的。

這就是那個震驚全城綁架扮演者的家夥,之前被局長證實了是誤會,這就隻是個人類粉絲而已。

烈福的懷疑被暫時排除,士兵頭頭看著時遊:“你,墨鏡摘一下。”

時遊沒有動作,像是沒聽懂一樣。

烈福知道人類是真的不懂,他忙解釋朋友在爆炸中臉部受傷,眼睛也被炸傷了。

烈福從盤問到時遊開始,就隨時做好了擋在前麵給人類爭取逃跑的機會。

“這是例行檢查,很重要,所有民眾都要配合。”

士兵頭頭又示意了一下時遊,如果時遊不動,這裏有的是士兵幫他動。

雙方僵持著,要不是通緝令中的暗令中明確規定不得傷害,不得強迫,他們早就上手了,對通緝犯友好這不是搞笑嗎?

時遊動了,他抬起手放在墨鏡上,慢慢摘了下來。

一切 ,在烈福眼裏都像是慢動作。

士兵頭頭被眼前這一幕給短暫地震住了。

這是怎樣的一雙眼,它隻有眼白,連瞳孔都沒有。

烈福本來已經做好突出重圍的準備了,當場目瞪口呆。

這個人類,不得了。

簡直是神級意識,逆天走位!

烈福將飄到外太空的心髒又給抓了回來,然後對士兵頭頭說,你看,真的傷到眼睛了,連眼瞳都沒有了,不然戴什麽墨鏡,是吧?

有的人魚失明後,會角膜發白,久而久之眼瞳淡化。

雖然時遊這種白得區域過大的很少見,但也不是說不通,他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種東西叫:翻白眼。

在時遊神來一筆後,士兵頭頭沉吟了一會,示意兩人可以離開,又讓剩下的士兵進超市挨個地查。

他們不緊不慢地出了超市門後,撒丫子跑回那輛小破車上。

兩人不約而同地喘著氣,烈福也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情況,隻覺得空氣中都好像彌漫著無聲的硝煙味,時遊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先離開超市再說!

這麽多士兵捉捕,像是要把整座城市翻個底朝天,這樣的陣仗實在前所未聞,簡直是在所有人的神經上蹦迪。

在路口守著的士兵,打開耳邊再次響起的對講耳機,目光掃視著周圍。

對講機中,傳來新的行動命令,短短十分鍾,陛下再次修改指令,這次所有綁著繃帶的人,全部要“請”回去!

時遊以為經過之前的盤查,已經沒問題了,沒想到還沒開出多久,再次被阻攔。

超市出口就湧入一群眼熟的士兵,他們將這輛小破車團團圍住,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們,友好地示意他們下車。

優雅、友好。

是他們人魚族的傳統禮儀。

*

唐洛的大部隊已經到達醫院,剛下車就直奔時遊之前的病房。

頂層圍著警戒線,剛剛蘇醒的醫護們聽說沃爾被關到了停屍房,急著為他申辯,再三向士兵們解釋,沃爾隻是年紀太小不懂事,他真的是個好人。

士兵們不為所動,唐洛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亂糟糟的一幕。

噠、噠,軍靴敲擊地板的聲音,有規律地響起。

現場一下子安靜了,看著唐洛帶領一群肩上滿是徽章的將領們經過,醫護們對傳聞中弑兄囚父的唐洛都又敬又怕,紛紛低頭行禮,連唐洛的臉都不敢看分毫。

唐洛進入警戒線後,回頭看著他們:“好人,不是用眼睛看的。”

說著,示意士兵們加強守衛,不要放任何人進頂層。

時遊住過的病房,此時空無一人。

被時遊反將一軍的沃爾也在第一時間被扣押起來,在回程的路上唐洛將沃爾從小到大的資料都看過。看上去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地方,一定要說哪裏奇怪的話,就是有幾年遊學期的空白。人魚壽命長,愛遊學。

這樣的資料,基本能夠唐洛打消疑慮。

但如果結合沃爾那通打錯到中心熱線的電話來看,就非同尋常了。

就是那電話之後,人類出現的消息才開始小範圍流傳,一些隱秘的組織也重新浮出水麵。

血族從那時候起,在網絡上造勢,蓋棺定論人類降落在血族大陸。

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人魚族就陷入被動。

起源,不過是一通打錯的電話,就這樣將人關押,有失公允。

唐洛卻沒有撤銷命令,他身上的罪名有一籮筐,多這一個不多。一切等他見過沃爾後,再重新判斷。

唐洛看著警衛進病房後第一時間拍的照片,病**沃爾緊閉著眼,右手上掛著點滴,整個人陷入床中,遠看有些與人類混淆。

唐洛又來到窗戶邊,那裏有一個被鑿開的洞,從玻璃掉落的碎片方向來看,是有人從窗口進入,打開了窗戶鎖扣。

唐洛探出頭去,沒有看到腳印,這也有可能被擦掉。

現場已經被警員們勘察了一遍,也將大致與唐洛說明了情況。

破碎的玻璃,暈倒的醫生,被擦拭過沒有指紋信息的部分物品…

這個現場,很容易能還原整個犯案過程:有人通過敲碎門窗玻璃,進入室內,打暈值班醫生,劫走了人類的同時,又把值班的醫生給打暈,試圖混淆視線,拖延人類失蹤的時間。

這是警員給唐洛的推理,所以昏迷的沃爾,就是個完全的受害者。

室內看起來整潔,唐洛走到玻璃散落的地方,碎玻璃呈現散射狀,卻有明顯的切斷痕跡,唐洛戴上手套,將一旁的椅子放倒,椅背的形狀剛好與碎玻璃的斷痕吻合。

這說明,椅子倒地在前,玻璃碎了再後。

那麽前麵的推理推翻重來,變成了:有人從房間正門進入,恰好遇到正在給人類換藥的沃爾醫生,雙方進行了打鬥,製服沃爾後又綁走人類,然後打碎玻璃做出從外麵入侵的跡象,讓警方擴大搜索範圍。

最後簡單地收拾現場,去除打鬥痕跡,用昏睡的沃爾作為拖延工具,可惜還是露出了破綻。

這是第二層推理,聽起來比警員給的更合理些,至少說明來劫持人類的殺手,是個有經驗的,隻是百密一疏被他抓到了紕漏。

現場沒人打擾唐洛,唐洛進了病房後,隻是沉著臉觀察。

唐洛再次放大圖片,沃爾手背上插針的手法很專業,還粘了平口貼,並放緩了點滴流速,以延長沃爾昏迷的時間。

這樣細致的人,會留下那樣的漏洞嗎?

唐洛讓跟隨的刀疤臉局長取走掛在鉤子上的營養液袋子,調查裏麵的殘留藥物成分。

他又重新檢查時遊那天到醫院後,監控器中有人類出現的畫麵。

這是他在星艦上都提前吩咐下去的,隻要他到現場就能立刻查看。

從電梯監控中,他注意到病床邊上,掛著一隻看起來不起眼的背包。

這隻背包,應該是人類的私人物品。

唐洛重新掃視全屋,問警員:“他的背包,是你們拿走的?”

得到否定回答後,唐洛再重新審視這座屋子,目光驟然變了。

在眾人不解的視線中,唐洛翻出老院長的采訪視頻,辦公室中就有這簇海藍晶簇的畫麵。

唐洛調整角度,來回數十次對比現場的水晶簇,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裏,少了一小簇。

唐洛讓人喊來一個護士,詢問海藍晶被搬來時的情況,護士表示那麽重要的東西那麽貴重的物品,他們搬運時非常小心,絕不可能碰撞到。

人類住進來後,更是沒出現水晶有破損的情況,人類隻當它是普通的靠墊。

所以,那一小簇,又去哪裏了?

劫持者要那麽點海藍晶能有什麽用,劫持者沒有用,但對於一整個劫持事件來說,被所有人忽略的那個人來說,卻是很好用的防身武器。

如果海藍晶磕碰掉一塊還能解釋,那背包呢?對劫持者來說,人類才是最重要的,背包是劫持路上的累贅。

所以,這世上唯一會主動拿走那隻背包的,隻有一個人。

時遊當然知道背包最好不帶走,但這是他千裏迢迢從藍星背來的,不說它無價的運費,就說它裏麵還有他常用的物品,怎麽都不可能舍得。

他也不覺得自己短時間裏布置的現場能天衣無縫,他就是想碰碰運氣。

誰能想到,碰上了克星。這個克星還對他勢在必得,對他越分析越來勁了。

他們還沒見麵,卻在無聲中,進行了一場隔空對視。

福爾摩斯曾說過,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哪怕再匪夷所思,都是真相。

唐洛當然不知道福爾摩斯是誰,他隻是順著這條思路,再次推翻前麵兩層推理。

假設看似受害者之一的沃爾,才是真正的劫持者,他在動手時被人類發現。

而人類進行反殺,再進行一係列現場布置,並先做了第一層表層現場,警方的人順著思路推理後,又被其他人推翻進行第二層推理,那之後就會產生一種看破招數的愉悅感。

這樣的愉悅感很容易就能蒙蔽他人,也能徹底誤導調查方向,讓警方越走越偏。那麽就方便隱藏真正的第三層用意。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人類為什麽要這麽做?

一隻落魄的獅子剛入新環境,他是會選擇攻擊還是伏蟄?

唐洛想到這裏,心髒微動,口中喃喃道,多智近妖啊。

這樣絕無僅有的人類,我是瘋了才會把他交出去。

他們血族勢在必得,我又何嚐不是?

唐洛手指捏著一片碎玻璃。

鏡片後,向來溫雅的眼眸浮出一絲笑意,美人痣清淺浮在眼梢:“你們誰和我說,人類很脆弱的?”

眾人根本不懂陛下隻走了一通,也就中途問了幾句,往周圍轉了一圈,就莫名其妙地笑了。

人類都被劫持了,陛下怎麽還笑得出來?

而且,人類很脆弱,這不是大家的共識嗎。

唐洛在病房中短暫停留,他還始終關注士兵那邊報來的消息,截止到現在,已經搜捕到18個臉上綁著繃帶的人。

這個數字,是不是多了點?

唐洛有些頭疼,他優雅地按了按鏡框,說:“我很快過去,吩咐他們善待所有帶來的人,違者五級軍法處置!另外,沃爾被關在哪裏?”

*

黑暗的房間,隻有一扇通向地麵的窗開著,冰冷的空氣從四周竄來。

對於沃爾來說,這地方並不陌生,這是單人停屍間,用來放一些重要人魚的屍體。

沃爾睜開眼,頭還昏沉著。

他感到全身還有些酸軟,是原本要注入人類體內的藥物,被注入到自己體內。

如果不是他的體質強橫,以人類的身體至少要半個月後才能醒來。

他本來是想讓人類睡個好覺,哪想到坑到他自己。

這是他人生少有的挫敗。

他隱約記得給睡著的人類打上藥後,他在窗口遠遠地欣賞著港口火光衝天的景象,然後就不省人事的了。

他看向手上的針孔,到底是誰從背後偷襲了他,又給他紮針,是哪一股勢力?

他首先排除了人類,至於是誰幹的他總能查清楚。不知道他錯過了多久,而人類不知所蹤,總之一定要趕在人魚之前找到人類!

沃爾檢查了身上,他的通訊器已經沒了。

通訊器有特殊設置,被他以外的人觸碰,密碼輸錯一次就會自動清除所有內容,所以他並不擔心泄露什麽。

他沒有被拷住,唐洛隻是懷疑他,他不是犯人,所以沒用對待犯人的方式做束縛。

而醫院最適合暫時羈押的,就是這種暫時不用的單人停屍間。

沃爾虛弱地喊:“外麵有人嗎?”

一個看守的警衛進來,他喜悅道:“沃爾醫生,你終於醒了!”

沃爾:“我有點怕,可以關門嗎?”

警衛立刻照辦,他是真心為沃爾蘇醒開心,也希望他能快點洗脫嫌疑。

“你過來點。”

警衛原本就是醫院的,對沃爾很熟悉,以前他們還經常嘮家常,沃爾連他家裏有幾個姐妹都知道。

一聽到沃爾的聲音,他毫無防備地走了進來。

就在警衛不注意的時候,沃爾一把拉住警衛,咬碎牙齒中的粉末,傾身吻住麵前的人。

警衛連掙紮都沒有,應聲倒下。

他睜著眼,卻發不出聲音。

沃爾揚起手,原本圓潤的指甲變得尖利無比,他蹲下解開對方的警服。

指甲尖冒著冰冷的白色霧氣,觸到警衛的心髒處,輕輕一劃。

湧出的鮮血又因極低的溫度而迅速結霜,鮮活的,還在跳動著的。

一滴心頭血在沃爾的掌心漂浮著,慢慢霧化,覆上沃爾的臉。

一張完全陌生的麵容出現了,而失去心頭血後,它在慢慢枯萎,警衛的生機一點點流逝,在流逝的最後一刻,還能看到沃爾微笑著地將它重新塞回去。

沃爾擦幹了身上的血,看到漂浮在空中的幾顆藍色光點。

這是人魚的精神力,沃爾一掌將它們捏碎,真是好騙又愚蠢的劣等生物。

他換上了警衛的衣服。

開門出去後,將另一個守衛快速捂嘴解決,扔回停屍間。

沃爾穿梭在逐漸恢複營業的醫院一層,走廊那一頭,唐洛帶著一群人向這個方向走來。迎麵過來時,沃爾行了個軍禮。

一個將領問:“人醒了嗎?”

沃爾低頭道:“還沒。”

互相錯開幾步,沃爾進了電梯,唐洛突然回頭。

那家夥的臉完全陌生,可那雙眼瞳隱隱有一圈紅暈,除了長時間哭泣外,還有一種可能,S級血族在發動神眷技能時的後遺症。

唐洛厲聲道:“抓住他!”

沃爾已經乘電梯去底層了,他在這家醫院待了有一段時間了,很清楚最佳路線怎麽走。

他用通往地下室的門卡進入廢水庫,這是從林頓那兒騙來的。

地下室有不少儲物間和醫療倉庫,還有廢水淨化的地方,淨化後這些汙水通往的地方是下水道。

淨化機有一個巨大的渦輪口子,後方就是下水道入口。它的轉速很快,要在這樣的轉速中進入,對普通人來說無疑是不可能的。

在他跳入前,聽到身後傳來唐洛那優雅中透著戾氣的聲音。

唐洛報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巴倫!”

沃爾回眸,燦然一笑。

唐洛眼眸暗沉,看著他跳入那渦輪中,身影消失在幽深的下水通道口。

唐洛命人關掉淨水渦輪,讓士兵們追上去,可惜已經晚了幾步,要追上非常難。帝國的每一座城邦都有下水道,這是許多貧困人魚賴以生存的歸宿,下水道很危險,所以裏麵的道路大多時候都錯綜複雜。

唐洛隻是懷疑沃爾,但沒證據,光靠一堆與事實不符的推測,還不足以讓他重視。

本來以為最多是血族的小棋子,哪想到是一條大魚!

巴倫,血族八位君王中,勢力最大的梭羅君王的十位教子中,實力最深不可測的一位。

雖然實力強,但這位已經消聲覓跡很多年了,居然會出現在這麽座曾經被荒廢的城市中,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如果說人魚與生俱來就有精神海,那麽每一個新生的血族,都擁有神眷技能。

巴倫擁有的,叫做:萬象。

取得他人心頭血,就能幻化成另一張臉,就連種族都可以相應變幻。

是如同開掛一樣的存在,這才是唐洛忌憚的地方,放走這家夥,後患無窮!

所有人不由地產生了毛骨悚然的後怕。

夏沙城的醫生一旦有好的表現,是有機會去帝都實習的,到時候這個沃爾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帝都!

這個化名為沃爾的家夥,如果不是人類毫無預兆地出現,不知道還能潛藏多久!

就在大家臉色五彩紛呈,滿是低氣壓的時候,阿加趕緊趕慢地奔了過來。

他手裏高舉著一隻平板,阿加根本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他突兀的出現,畫風截然不同,將現場的冰冷氣氛重新炒熱。

準確的說,不是阿加,是他手上拿的平板。

那副所有人魚都暗暗期待著的畫,就像一縷恰到好處的春風,舒緩了他們的心情。

阿加通過人類的骨骼走向,終於用左手畫出了一幅人類的肖像圖。

雖然他感覺還是沒把握住人類神韻的十分之一,但五官應該沒太大出入。

唐洛收拾了下心情,拿過平板,怔了下。

陛下的表情,有點說不出的奇異,這種現象在這個始終充滿學術氣息的優雅男人身上是很罕見的。

幾個將領不怕死地往前湊,此起彼伏地抽氣聲響起。

這甚至比精靈還要精致的五官,是真實存在的嗎?

麵對一群懷疑的目光,阿加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雖然陛下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能做到嗎”,但他真的拚盡全力了!

要不是那個人類的氣質太難描摹,還能更上一層樓!

所以一看到這些人明顯的不相信,他怒了,這是懷疑他的專業性!

可惡,你行你上!

*

麵對那十幾個圍在小破車周圍的槍口,時遊發揮了自己能屈能伸的主觀能動性。

他下了車,並且眼神示意烈福也不要輕舉妄動。

以這些士兵之前禮貌詢問的樣子,應該不至於直接送他們上西天。

呃,應該吧。

時遊就這樣,與烈福分開,被優雅、友好地請到了一輛車的後排,當後車門一打開。

時遊差點失去表情管理,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繃帶怪!

隨便一掃,至少也有十個左右吧。

時遊其實也不想繃帶綁臉的,但他在醫院的那段時間,幾位醫生不停示意他千萬別摘,不然效果大打折扣。

時遊謹遵醫囑,倒也沒摘,後來發現自己藍星人的身份太特殊,更不敢摘了。

但這些人,又是為了什麽?

其實士兵們也是萬萬沒想到。

這繃帶怪,不找不知道,一找嚇一跳。

居然一下子蹦出這麽多。

事情可以追溯到幾個月前,帝都出了一款人類盲盒,是為了人類誕生紀念日特意出的,其中就有木乃伊隱藏款。它被帝都不少年輕的貴族少年少女們追捧,逐漸成為小眾流行。

夏沙城的人們發現這個流行後,蠢蠢欲動。

可惜所有和人類搭邊的產品,都標出了他們買不起的價格。

夏沙城,原本也是一座富有的城市,畢竟這世上很少有港口起家的城市會貧困。

港口代表著貿易與商運,牽扯的是經濟。

也許就因為它在整個帝國扮演的是重要角色,才導致它連翻受災。

於是就有夏沙城的人們突發奇想,用繃帶包裹住自己,體驗一回擁有隱藏款的快樂。

現在,快樂是有了,警局裏免費的茶也有了。

他們本來或是愉快地走在大街上,或是為港口失蹤的人魚祈福,或是剛剛放學、下班,總之,他們都是因為“影響市容市貌”,被這群突然出現的士兵給挨個帶走的。

時遊麵對這麽多“同類”,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士兵禮貌地請他上車,用槍抵著後腰的那種,然後接著去追捕下一個繃帶殺馬特。

時遊旁邊,坐著一個看上去還沒成年的小男孩,這小男孩是個閑不住的,湊到他身邊聊天。

“嗨,兄弟,你也是想要隱藏款吧!”

見時遊看過來,繃帶男孩一臉我都懂的樣子,又指了指身邊的一群,沉重地歎息道:“我們這裏的都是。”

這一下子打開了話茬,你一言我一語的。

“喜歡人類有什麽錯!”

“我就想解鎖個盲盒隱藏款,怎麽就這麽難?我買不到還不能自己造一個嗎!”

“人類那麽可愛,怎麽就影響市容市貌了!”

“難道重點不是咱們綁著繃帶,才被這群家夥帶走嗎?”

那繃帶男孩火冒三丈:“最可惡的是我問那個士兵憑什麽綁我,我有穿衣自由好嗎,又不是做壞事!你們猜他怎麽說?”

眾人好奇地看過去,時遊聽著天書,隨大流地跟著其他人一起看過去。

繃帶男孩:“他說:哪個正經人會大白天綁繃帶的!他這是說我是變態??”

其餘人感同身受,都義憤填膺了:“誰變態了,他才變態!他全家都變態!”

“紮心了,兄嘚!”

時遊就聽懂了幾個單詞。

“人類”“喜歡”“變態”,合在一起是……

不是,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時遊還不知道自己隻是和一群人類骨灰級唯粉關在了一個後車廂。

他趁著幾個大漢邊哭邊控訴時,摸出背包裏的蜜蜂罐。

真的,他餓了。

再不吃,得到的就是一具人類屍體。

那蜜蜂罐挺大的一個。

時遊掂量了一下,發現居然有點輕,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繃帶男孩看到時遊居然舍得花重金買人類的食物,滿滿的敬仰之情,這才是真愛啊!

“大哥,你以後就是我親大哥,可以讓我看你拆嗎?”

其他人也看了過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現場看拆盒直播。

人類聽不懂,禮貌地點頭,然後開始拆包裝。

拆了一層,裏麵還有個精美的閃亮塑料封,這都過度包裝了吧,時遊耐著性子繼續拆,然後又是一層漂亮的硬板紙。

就整個離大譜,當套娃呢。

時遊不信邪地拆了一個,又一個,又又一個,又又又一個……

其他人也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最後,在一層層的華麗包裝下,時遊終於將一個巨大的蜜蜂罐子給拆成了拇指大小的小玻璃瓶,裏麵的黃金色膏體,還隻有八成滿。

晃**一下,能聽個響。

時遊:……

一瓶小小的蜜蜂罐,讓他體會到了什麽叫世間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