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這座方舟上出現了一個連環殺手。

他隱藏在人群中,是最不起眼的那個。他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人消失。】

——他是暗夜裏的屠夫,是遊走邊緣的開膛手。

“是那個無影者!”

一個工作人員突然喊道,她的表情滿是恐懼,和可能成為下一個目標的畏怯。

自從遊客上報失蹤的數量越來越多,就有好事者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謠言不知不覺間在人群間傳開,而這位來無影的殺手被稱作無影者,由於失蹤的人沒有一個出現,就是工作人員都聽說了。

副舟長是在他們麵前消失的,卻不是他們親眼所見。

這世界上真有這樣將首尾處理地這麽天衣無縫的殺手嗎?

時遊始終相信,凡走過,必留痕。

疑點實在太多了,比如副舟長來到引擎艙,是隨機行為,殺手無法預測自己能修理,更無法預測副舟長的行動。

其次,當一個陌生人出現,並且有傷害意圖,正常人的第一反應是喊叫。

但副舟長那段話是連貫下的切斷,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

已知人類最快的跑步速度是百米9秒多,他們從拐角走來,一共2秒不到。科學奇跡?

最後,副舟長是一個超過160斤的成年胖子,想要沒動靜地劫走他,不現實。

而且,就算真有殺手,那他藏在哪裏?

時遊看向這個空間,兩部電梯前方隻有一個不到十平米的小空間,唯一的入口就是他們走來這條過道。

一定要有一個藏身處,就隻有一個地方了。

時遊走向電梯,顯示器上的數字沒有動,可以推斷,這段時間沒有人使用電梯。

在時遊要按下按鈕的時候,副手A也聯想到什麽,開口阻止:“別開門!”

眾人害怕一開電梯門,就會有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對準他們掃射。

時遊相信自己的分析,沒有殺手。

哪怕有,這時候死亡,也比坐以待斃好。

他按下的動作繼續,其餘人紛紛第一時間蹲下身。

兩個電梯門同時打開,電梯裏麵空空如也。

有的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向後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沒人。

是好消息,也可能是更糟的消息!

這就直接排除了舟長被人帶走的可能性。

工作人員六神無主,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無法用他們所知的知識解釋了。

在舟長突發心梗時,是副舟長穩定人心,主持大局,他突然消失,讓整個隊伍人心渙散。

很長的靜默後,副手A才開口:“您先回去用餐吧,剛才打擾您真是很抱歉,也謝謝您的全力幫助,您之後在餐廳的所有餐點都是免費的,以後隻要您乘坐冥王號都能以一折的折扣購買。至於副、副舟長,他向來喜歡與我們開玩笑,應該隻是躲起來了。”

副手A笑得很勉強,他安慰了身邊的眾人,然後說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時遊並沒有拆穿,他想到了之前在餐廳哭泣的女孩,說他男友洗著澡,然後,就沒然後了。

一陣後知後覺的惡寒襲來。

就算不是殺手,也是某種未知的存在。

它,有毀滅性的力量。

工作人員們要向舟長匯報這邊的情況,他們離開前,時遊再次重申,希望他們轉告舟長,他需要兩艘逃生艙。

兩艘,應該是舟長的底線,再多就不可能給了。

逃生艙數量有限,造價高昂,就算時遊現在挾恩圖報,也不會再通融。

時遊再次來到餐廳,方舟啟動結束,乘客們紛紛回來,今晚這裏有某位巨星的演唱會,是大家翹首以盼的。

澎湃的鼓掌聲,以及偶爾的呐喊聲傳入時遊耳中,還有粉絲在台下大膽示愛的,足見這位巨星的受歡迎程度。

無論是方舟故障,還是失蹤人員穩步上升都沒有影響到這裏的歡樂。

由於方舟正在前往目的地,大部分遊客都沉浸在對未來旅程的期待中。

時遊一入餐廳,就發現所有燈光早已暗下,遠遠近近的幾束光恰到好處地打在中央舞台上,一個家喻戶曉的青年登台。

也不知是不是時遊的錯覺,總覺得青年朝著他的方向多看了幾眼,笑容越發甜蜜。

甜如砒/霜。

青年在這幾年間,將無數好歌獻給世人,他被譽為音樂界的繆斯,風靡各個年齡段。受到這樣的追捧,在其他人眼裏,是實至名歸。

時遊很快轉開了視線,也許是發現時遊對自己的冷淡,青年有些不甘地始終望著這個方向。

譚其玉想不明白,時遊與副舟長能有什麽話題聊,所以他更想不通,時遊都跌入地底了,居然還能傲慢如初,無視如此不計前嫌的自己。

難道時遊不知道,想要重新回到學校,隻要自己幾句話就夠了嗎?

時遊為什麽總是那麽天真,認不清形勢。

當然,就算時遊不來找他,他也必然要和前任重新聯係上。

他手上的曲譜沒剩幾首,他知道想要重新挽回時遊,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譚其玉的目光太明顯,導致不少觀眾都關注著這個方向,竊竊私語。

時遊重新坐到之前的位置,另一個好友裴懷已經入座,他緊皺眉頭,掃向對麵脫去外套,露出肩膀、手臂的烏雅媚,憤怒的情緒起伏著,欲言又止。

時遊的到來,讓裴懷收斂了情緒,烏雅媚也從懶散趴著的坐姿再次端正。

她好像很高興,對著時遊眨眨眼,神秘兮兮。

裴懷相對沉默,他的模樣並不算特別帥氣,但氣質冠絕眾人,一旦說話就格外讓人信服。他與烏雅媚差不多時間歸國,之後就投身自家藥企,成了一名藥劑師。

裴懷的臉色不太好,雖然他暈車暈船暈機,但一生倔強決不吃藥。

現在暈舟的後遺症讓他沒什麽胃口,隻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看向時遊。

裴懷:“是方舟出問題了?”

“什麽都瞞不過你。”時遊並不奇怪裴懷會猜到,這位損友向來敏銳。

“方舟停留的時間太長,應該不是小問題。”

“已經解決了。”副舟長的消失加劇了時遊的不安,但現在他並不想打擾好友的用餐,時間還很充裕。他比較煩惱的是,待會要怎麽說服這兩人坐逃生艙,他們可不是那麽好忽悠的,“你們還吃嗎?”

烏雅媚已經用完餐,她好像在等什麽,當看到台上譚其玉隱忍的表情,笑道:“再等會,有個業餘節目快上演了!阿遊,快看!”

不等時遊疑惑,答案就出來了。

隻見舞台上,譚其玉正握著話筒深情演唱,悠揚的樂曲彌散,在他身後是以廣袤宇宙為背景的星雲,置身其中,更顯得譚其玉的身形夢幻。

台下有一些少年少女舉著熒光棒,星星點點。

譚其玉閉著眼,隨著歌聲的是,“啤————”的刺耳響聲。

這道怪聲,是從譚其玉身上發出的。

譚其玉是頂流,主辦的旅遊公司發現這次登舟旅客有他之後,就和他的經紀人敲定了演唱的節目流程,所以選的話筒是花了高價的,致力於展現譚其玉的優美歌聲。

現在,話筒的清晰與擴音效果,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完整地傳遞出去。

沒人會懷疑,那是人類體內五穀輪回後,消化不良後的釋放聲。

正在用餐的人,都停下了說話聲,表情一言難盡。

這道氣音太大,打斷了譚其玉的沉浸式表演,音樂旋律空放了幾秒,譚其玉的臉孔羞恥地紅了,但他舞台經驗豐富,很快就調整好,繼續演唱下去。

此時周圍已經有人大聲說話了,還沒等唱幾句,聲音再度響起,還是如機關槍一般的接連不斷。

這次,哪怕是坦克級防禦的譚其玉,也沒勇氣麵對所有人的目光,特別是離他最近的那一桌,傳來了嗤笑聲。

在主持人上台時,他匆匆落下一句“身體不適”,落荒而逃。

在譚其玉離開後,整個餐廳像是炸開了鍋,大家雖然喜歡明星,但愛看熱鬧是人類的通性。

時遊:“你做的?”有這能力,還神不知鬼不覺的,時遊隻能想到裴懷。

裴懷沒否認:“順手做個實驗。”

時遊對兩損友的性格很了解,不一會兒就斷定,這八成是烏雅媚的主意。

烏雅媚微笑地看著周圍人拍下剛才的視頻,相信不久以後這一幕就會在網上廣為流傳。

烏雅媚:“有句老話怎麽說的來著,這世上隻有放【嗶】和戀愛是忍不住的。”

時遊安靜喝茶:老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她對裴懷難得有了點好臉色:“你總算有點用。”

裴懷無言地望向時遊,所以這麽一個詭計多端的女人,你到底怎麽和她維持感情到現在的?

時遊看了眼烏雅媚的臉。

裴懷:“……”雖然很離譜,但時遊也許真是個該死的顏控。

好好一男的,怎麽就這麽膚淺?

裴懷簡直痛心疾首。

說起三人的友誼,也是很戲劇性。

他們是分別認識彼此的,在偶然機會下成為鐵三角。

時遊是在各大競賽中經常與裴懷狹路相逢,臭味相、哦,是惺惺相惜。

而裴懷是烏雅媚高中時期暗戀的男神,為了靠近這位大學霸,烏雅媚褪去玩世不恭的態度,拚命學習,最終成功成為裴懷的同桌,近水樓台。

他們熟識後關係越來越曖昧,烏雅媚從沒告白過,隻在高考前夕,兩人約定考入同一所大學。可一切就在這裏戛然而止,裴懷高考失利,名落孫山,沒通知任何人就出國留學了。

麵對裴懷的不辭而別,頭兩年烏雅媚還會借酒消愁,每每喝得酩酊大醉的,都是時遊苦哈哈地將人從酒吧背回家的。

堅持不下去的她去了裴懷的學校,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之後再也沒提過裴懷。

後來,烏雅媚也成為交換生,留學了幾年。

裴懷率先回國,與時遊重新有了聯係。

前段時間聽說這兩家父母安排,他們在相親會上偶遇,一見麵,烏雅媚坐了不到五分鍾就離席,兩人算是徹底地撕破臉。

可以說這次方舟旅遊,兩人隻是共同擔心時遊休學期間太壓抑,而時庭又因工作關係常年不著家,他們不放心才跟著一起來的。

裴懷:“你這次出遊,是怎麽說服庭哥同意的?”

時家兩兄弟從小相依為命,作為長兄的時庭對時遊的各方麵都會事無巨細地過問。像這樣的太空遊99%是不會出現危險的,但時庭深知宇宙環境深不可測,瞬息萬變,時庭不敢賭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一般情況下,時庭是不可能同意弟弟登舟的。

時遊垂目,停了幾秒,說:“所以你們要幫我保密,我可不想再被他念叨了。”

幾人全程觀賞了譚其玉出醜的全過程,時遊一開始繃著的神經也稍稍放鬆。他遠遠地看到一位剛才見過的駕駛副手來到餐廳,在不遠處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舟長同意批準逃生艙。

時遊吐出一口濁氣,接下來就剩說服了。

譚其玉離開後,餐廳再次恢複燈光,燈火通明,侍應端著碗盤川流不息。

在時遊他們準備離席時,一個穿著一身奢侈品的中年男人突然衝入餐廳,他隨便拉了個女孩,鋒利刀刃擱在對方的脖子上,大聲喊道:“舟長,我要見舟長!!”

男人情緒激動,先是他的兒子,好好的睡在艙房裏,他隻出去了幾分鍾再回來,兒子不見了,再來就是和他一起出發找孩子的妻子沒了音信。

這男人還是個膽大的,他不僅帶了妻子,還將情人一起帶上了方舟。情人好像看到了什麽,成天瘋瘋癲癲,說什麽洞不洞的,像是被嚇瘋了。

情人的瘋癲,是壓垮這個男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直接劫持人質,他要一搜逃生艙!

這餿方舟絕對有問題!

他不想再待下去,會死無全屍的!

男人是山坳裏飛出的金鳳凰,年輕時憑著不錯的外表入贅,中年時家庭美滿便想要更多的刺激。

對他來說,無論誰死都沒關係,但他必須活下來!

男人突然的介入,讓原本笑聲不斷的餐廳迅速陷入恐慌,尖叫四起,餐盤碎裂一地。

警衛來的很快,他們說服神情瘋狂的男人,同意帶他立刻去見舟長。

男人在被帶走前,回頭掃視了餐廳眾人一眼,那目光,像是在看著一具具屍體。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男人的瘋狂激發了,有相熟的人說起男人的妻兒先後失蹤,原先不熟悉的遊客們互通有無,這才發現失蹤的人口遠遠不止官方通報的十三人,而是更多,粗粗估計可能接近五十人。

方舟上的遊客過萬,五十人不算一個小數目了。

這已經不是“迷路”這兩個字可以打發人的。

恐慌蔓延,那連環殺手的說法再次出現,這次相信的人也來越多,流言就像瘟疫一樣擴散,場麵瀕臨失控。

時遊原本打算慢慢和兩好友解釋,隻是他一點預感,直接打斷好友的假期,任何人聽起來都有些小題大做。

現在他隻能長話短說,他懷疑這架方舟內部可能有什麽不可抗力的非自然存在,讓他們立刻去準備,他已經聯係舟長準備好逃生艙了。

裴懷卻忽然拉住時遊,眼眸發緊:“你申請了幾艘?”

因為時庭的關係,裴懷了解過,一艘逃生艙的造價有多逆天,更何況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隻會有價無市。

生命無價,為了逃生艙,這座方舟上數以千計的富豪願意傾家**產。

烏雅媚剛從剛才的變故中回神,一同盯著時遊。

“三艘。”

得到時遊的答複,兩人才同意立刻前往各自的艙室。

最先到達的是烏雅媚的艙室,在經過她隔壁艙室時,他們看到艙門大開,一個青年跪在地上痛哭。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個老人吊在半空中搖晃著。

是那個神神叨叨的,曾經抓住時遊說無人生還的老人。

他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