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鼻尖上熱的是他的唇,涼的是從他脖子上垂下來的金屬墜子。他就這麽用薄唇帶著墜子一路滑過她鼻梁,半冷半熱猶如他們近十四年的糾纏。

這實在是很丟人的一件事,其丟人程度不亞於她被路邊一隻吉娃娃尿了一腿還蹬了兩下。問題是她現在動不了,動不了的林輕戰鬥力為零,不怨吉娃娃把她當電線杆。

林輕有點後悔剛才沒“嗷”的一聲叫出來,因為她現在叫不出來了。

他的呼吸離得太近,近得她一張口就要和他氣息相融。

“你不想哥哥,但是哥哥想你了,怎麽辦?”

這個旖旎的場景是她曾經幻想過很多次的,當然其實她還幻想過更深入的。可世上事就是這樣,想釀酒的時候成了醋,想蘸醋的時候,醋已經被倒掉了。

林輕的生日也是11月,剛好晚了李洛基兩天。

那天是她18歲生日,一大早她特意從衣櫃深處刨出來一條連衣裙。

外麵下了雪,她咬牙穿了件除了漂亮沒有任何功能的薄大衣,又從盒子裏拎出來鳥姐給她準備好的細帶子高跟鞋。

臨走前在門口的大鏡子前瞅了瞅自己,不知道為何就想起穿著虎皮裙拿著鋼管的孫大聖。

林輕一步一崴出現在蘭台的時候,李洛基還在裏頭開會,她在外頭等了20分鍾,越等越覺得不安,起來轉了一圈,去後台讓化妝的小吳給自己抹了抹,又順道在長的一邊燙了幾個大卷。

小吳往鏡子裏一瞅,笑了:“林小姐的臉型五官特別適合上鏡頭,有興趣可以和李公子說說,讓羅導給你試試鏡。”

林輕對著鏡子裏自己都認不出來的臉愣了會兒神,默默問:“上鏡頭我不太有興趣,我其實就是想問問,我這長相適合上-床嗎?”

小吳臉上抽搐了幾下,在要不要和剛成年少女討論這個問題間掙紮,最後還是彎腰低頭小聲問:“林小姐要上的是哪張床?”

林輕小手一揮:“還有哪張啊?就是這裏的藝人們都上的那張。”

小吳嚇得趕忙捂了她的嘴:“我的小祖宗啊,可別亂說話。你是不怕,小吳可還靠這份工作過活呢!”

看著林輕一臉要獻身的堅毅,小吳不禁有點不忍心:“林小姐,你和咱們這些人不一樣,你說你上那個床是圖個什麽呢?找個清清白白老老實實的多好。”

林輕仔細思忖了一下“清清白白老老實實”這幾個字,發現她不太認識符合這條件的男人。而且就算是符合……

她站起來拍拍小吳肩膀:“不圖什麽,圖個高興。”

李大少出來的時候往林輕嘴裏丟了顆酒心巧克力,手指擼著她一腦袋卷問:“打扮成這樣要去哪唱戲?哥哥派車送你。”

林輕壓住和小吳拚命的想法,難得支支吾吾:“洛基哥……哥,我有話和你說。”

邊上一起出來的幾個工作人員很有眼色地上廁所去了,留下李洛基一邊摸著她卷毛一邊問:“我叫張秘書把今天下麵的時間空出來了。說吧,想要什麽禮物?還是想去哪玩?”

林輕差點破口而出“想要你想去你**玩”,想起鳥姐和張紫婷的教導,趕緊按照指導拽起一片裙角撕來撕去,低頭30度含羞帶怯地:“外麵好冷……我也好冷,哪裏也不想去,哥哥抱著睡一覺就好。”

她覺得寫台詞的鳥姐真乃神人也。

因為她說完這句,她的洛基哥哥已經擰著她腦袋頂轉了一圈,朝著休息室走過去:“你和我來。”

林輕還在準備第二句台詞,沒想到這麽順利,趕緊咣咣咣踩著高跟鞋跟上。

休息室裏沒有人,李大公子鎖了門,半靠在深紫的歐式沙發上,伸手拿了條毯子鋪在膝頭:“過來。”

林輕覺得這個過程和鳥姐說的好像不太一樣,有一些環節似乎沒有發生,比如說去酒店,比如說洗澡,比如說換上情趣睡衣。

轉念一想,是個漢子就不應該像個娘兒們似的要這要那。

林輕從善如流地走了過去。

“脫鞋。”李公子似笑非笑命令道。

她趕緊彎腰去脫鞋。

也怪經驗豐富的鳥姐沒有做到麵麵俱到,林輕本是想像電視裏那樣優雅屈膝去解鞋子的,無奈這鞋纏來繞去,她早上光為了穿上這倆小妖精就折騰了能有20分鍾,現在要解開實在有點難度……

5分鍾後,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用一個摳腳的姿勢去脫鞋……

李大公子心情很好地看了半天熱鬧,才伸了伸太後娘娘的胳膊搭了把手,“刷刷”兩下,好幾條帶子同時一鬆。

林輕從地上爬起來,一腳把鞋踢到一邊,嘿嘿道:“哥哥,我脫好了。”

李洛基憋著笑,指了指膝頭:“坐上來。”

林輕覺得眼下這個場景和鳥姐說的也不太一樣。雖說鳥姐交代過,像李公子這樣的霸道總裁也許會喜歡“坐上來自己動”的調調,但她才脫了個鞋,對方連鞋都沒脫,是不是有點太急了?

林輕甩甩頭,安慰自己:急點好,急點說明哥哥把持不住了,這不等於說自己有魅力麽?

她撩了裙子就要上,忽然有點小疑問:“哥,正著坐還是反著坐?”

“嗤”的一聲,是李公子到底沒忍住,笑得長腿都在晃:“隨你,我不挑。”

林輕仔細斟酌了一下,在把李大少當馬還是當椅子中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略淑女地背靠著他胸口坐了上去。

剛坐好,他手臂一收,手裏的毯子將她裹嚴實,他下巴擱在她頭頂:“睡吧。”

林輕趕緊閉眼睛睡。

五秒鍾後,她反應過來不對:“哥哥,你不用我動一動?”

抱她的人憋笑要憋出內傷:“你想怎麽動?”

林輕:“上下左右前後我都可以的,上周和劉宗打了一個禮拜網球,現在體力可好了。“

李洛基明白了:“原來是為了這個……”末了隔著毯子掐了掐她的腰,“這樣不舒服?”

林輕往毯子裏縮了縮,誠實回答:“挺舒服。”

李洛基:“那就別想著動了,睡吧。”

林輕想想也是這麽個理兒,再問話就顯得女裏女氣了,於是聽話地閉上眼去睡。

過了五分鍾,她蹭了蹭他下巴,悶聲悶氣問:“哥哥,你和別的女人也是這麽抱著睡的嗎?”

他愣了一下,搖頭:“別的女人?她們不用抱。”

林輕“哦”了一聲,有點低落:“其實你對她們怎麽樣對我也怎麽樣就行……”

頭頂有一陣長久的沉默,休息室裏的熏香讓她有些困。

半睡半醒中她聽見他說:“你和她們不一樣。”

林輕記得自己那時還是有點小高興的,沒想到那高興蹦躂了沒幾秒就死於非命。

“你不一樣,她們有胸,你隻有膛。”

她記得那天下午,她最後真的就是靠在他胸口睡了個午覺。

許是因為前一晚過於激動沒有睡好,那一天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她在毯子裏蟲子似的蠕動了一會兒,借著對麵的大鏡子看見頭頂一點藍光,是李洛基正把她腦袋當桌麵看書。

她抻了個攔腰,覺得神清氣爽,從他膝頭跳下來,赤腳在休息室裏溜達:“哥哥,一會兒咱們吃什麽去?”

李公子臉色不善放下書,眼神往自己大腿掃了掃:“林輕,過來,揉。”

林輕迅速進入戰鬥狀態:“哥哥,揉哪?!那個我沒經驗,但我可以摸索。”

李公子半張臉都在抽搐:“壓了哪揉哪!我是怎麽把你喂成隻豬的?壓得我下半身一點知覺都沒有。”

熱的和冷的一起離開了她的臉,林輕自始至終沒睜眼。

“林輕,離王信宏能多遠就多遠,他做不了你的靠山。”

“你嫌哥哥,也找個別的男人靠,王信宏不行,他會害死你。”

“唉,兩年沒碰女人,連男人也沒碰。”他的笑聲有點輕有點壞,纏著繃帶的手摸了摸她的臉,“哥哥右手受傷了,左手又用不慣,你說…..怎麽辦?”

林輕終於不可抑製地哆嗦了一下。

又是一陣笑,一如當年他說“坐上來”時那種語氣。

半晌,她感到有人給她拎了拎被角,又走到床尾拉了拉被子。

醫院走廊裏,值班小護士麵對剛點上煙的李大公子有點畏縮,但還是堅守職責道:“李先生,醫院裏禁止吸煙的。”

能到萊茵住院的大多有點身份,能混到這一層的更是不光有身份。小護士也是過來人,對這位李大少的身份脾氣知道的不是一點半點。

說完了她有些促,但是作為一位有責任心的醫護工作者,她決心就算丟了工作也不能屈服。

她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還沒來得及開頭,卻見傳聞中曾讓一名大樓保安被送去急救、笑著說“我不同意的規矩不算規矩”的李大少,已經麻利掐了煙,並且認錯態度良好地說:“對不起。”

小護士看著李洛基遠去的背影,拍拍胸口:“媽呀,見鬼了。”

第二天林輕的眼睛有點腫,她指揮著準點報道的王小黑給她叼了塊毛巾擦了擦臉。

她躺在**,看著床頭擺的一整套房屋模型。

他不光把要求的家用電器做了,還順手做了個二層的小房子,裏麵刷了淡藍的牆紙。

林輕的目光從貼著玻璃紙的烤箱上收回來,忽然看見半開的床頭櫃抽屜裏一根不起眼的粉色小玩意。

她伸出粽子手把那東西撿起來,看到粉色外麵還粘了一層保鮮膜,心裏有點不詳的預感:“這是啥?”

王小黑剛剛出去換了毛巾,看見她手裏的東西,臉一紅,低頭:“你要的,按摩——棒。”

末了善意的解釋:“照著……網上的圖……做的,上麵說、防水……所以加了一層膜。”

林輕迅速鬆手:“我這什麽時候要這玩意了?!”

他強迫症地把防水器械收進模型小抽屜裏:“你說的,電視機,電冰箱,手電筒,家庭影院,烤箱,按摩椅,按摩-棒。”

林輕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半晌,她嚴肅地問:“小黑,你是左撇子吧?”

他老實點點頭。

林輕邪乎乎勾了勾粽子手:“那我問你啊,你平時都慣用左手是不是?如果左手受傷了呢?右手好不好用?”

他歪著腦袋聽完了問題,眼下的淚痣和他的人一樣茫然……

半晌,他“蹭”地站起來,又要奪門而逃。

這次雖然沒帶著半套家電,逃跑速度比昨天要快,可惜天不遂人願,才起來就見著門外一前一後進來倆人。

周桑桑還是背了個大包,身後跟著和林輕有過一麵之緣的周姐表弟的同學林山。

周桑桑把大包往沙發裏一摔,嘩啦啦倒出一大堆吃的和瑪麗蘇小說,揉著肩膀說:“我去東城找你,那裏的周姐說你出了車禍請假了。正好林先生要過來找朋友,就讓我跟著林先生一起來了。”

她說完皺著眉頭,看了看林輕的木乃伊新裝:“林輕,你出車禍都不告訴我了。”

林輕實在拿這位周大小姐沒轍,隻能轉移目標看向林山:“林先生在萊茵有朋友?”

林山穿著正裝,也算一表人才,此刻看到林輕這新造型也有點驚訝,但還是淡定道:“這朋友你還認識,就是上次一起喝酒的唐子清,他在仁慧實驗室做事,仁慧和萊茵有合作項目,他最近都在萊茵。”

“仁慧製藥?”林輕默默,“仁惠製藥是個好公司。”